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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冰尘过去 ...

  •   浮烟四散,焜黄遮目,雾是金色的。森林中只听见乌鸦凄惨嘶鸣,只见森冷的风拂着树叶的声音,碎解愁心。一只野兔步步为营的四窜却无法逃脱,它也不能流泪,不敢望向后面的敌人——那只狐狸已经将近咫尺,抓掉了它的一撮发怵的茸毛。
      她手里牵着丝丝缕缕的细线,连接着被树蔓包裹的一团,她的脸上满是痛苦,指甲里已渗出鲜血,血随着线漫延,源源不断。“看来今天我还是可以的,你走吧。”玄狐即刻叼着唾手可得的猎物安心满意的走了。她将一根根的细线刌断,轻轻抆去额头上劳累的汗珠,这时觉得力不从心,眼前一阵朦胧,脑袋也天旋地转。她不得不坐下来,闭上眼睛,软弱的泪水无止无休的流淌也十分酸涩。
      树蔓已经烟消云散,里边的人看不清面孔,因为被身后转折的一对笼罩夜幕的翅膀交错掩盖。翅膀蓦地展开,羽毛一片片的像满天黑色的血倾盆而下。少女的白衫凌乱肮脏,手臂上的血丝渐渐渗入皮肤内。她径直朝外翚去,毫无疑犹。
      “你……不能去,知道吗?”夜阡訾气息奄奄,难饰幽咽。“我明白,你想做的事情一向很冲动,会有不好的结果,这是必然事件。”她愈发觉得心跳的厉害,而并没有绊住她。
      “寤寐思服……”北宫渁睃了一眼这个不明敌我的人,顿生怜悯就落了下来。
      “倾玊!”夜阡訾心急如焚的叫着,因为她已经没有多少胜算支撑身体了。
      “倾玊?哼,一只卑微下贱的畜生怎么可能阻拦我?况且……”北宫渁冷哼一声,转身从手里坠出一个木制的三寸短哨,中间穿过一个小洞从孔中垂下缀钻的流苏。她轻鼓一气,那砂色的流珠便缥缥缈缈。鸮啼鬼啸之声不堪入耳,散播在空气中。“况且,以你现在的狼狈万状还想如何。我看也只能留着微薄的力气向赢家磕头如捣吧!”小狐狸挂着满面的食欲兴冲冲的跑过来,它似乎毫无心思理会夜阡訾,不管她如何召唤都被视若无睹。
      少女也轻轻抚慰着依偎在她脚旁的可怜生命,又觉得无比心乱。“可爱,可爱可爱,可怜才让人爱。可耻,也最惹人爱惜,有些作为实在不可理喻,只是因为时间的眼光不同。”
      此外是一片明媚光晕,普颂着沙丘的干渴。一双眼眸紧锁平视的尖顶蔚蓝战靴,身上不时一阵战栗。“杀了我,杀了我!与其朝不保夕,命如一芥的活着,倒不如……”他还不曾悲鸣,“倒不如苟延残喘的硬拼。”他望向天空,那个少女展着黑羽在天空翱翔,当她落下翅膀便消失无踪。她也怯怯的望着那个暗蓝皮肤魁梧的男人,他脸上风平浪静,只可覘出一丝讥诮。
      “袁戟,你没事吧……快起来。”少女畏缩的瞥了一眼那个男人,随即去扶匍匐在地上的人,可她的手却像触到了同性的磁铁,被一下甩开了。她一阵发怵,转了转眼珠又感到欲哭无泪,“我不回去,我愿以命抵命,放过他。”她的腿几乎软成柔棉,一下跪在了地上。
      “我有足够的理由,”男人的嘴角扬起一个深邃的弧度,“袁戟,你知道吗,一个明明已经失去自由的奴隶却要追求解放尊严的想法,一般是自讨苦吃。”他的右手沉浮了一团若隐若现的沙拢着黑气。
      “我也有足够的理由。”少女的手颤巍巍的抬起,她用指甲在白皙的臂上划下一条血印。
      刺眼的光热的让人头昏脑涨,太阳正热烈的打量着夜阡訾,攸的,一股森冷笼罩了她,还有一滴两滴的液体打在眼脸上,划过睫毛。她挑了挑眉,头微微晃了晃。瞬时,又有一条手帕拭去了脸上的湿润,这才缓缓醒来,可醒来之前还是不清楚的。只见一个白色短发的白衣女人滞留在自己面前,伸手却触不到是什么。她抚上了眼睛。“莹,你不会怪我,对吗?”言毕,她指的那个白发女人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她一起足,不知何时已落在软塌塌的沙子上,而所踏之地,已白冰沁骨。
      “救赎一个不伦不类,毫无补益的生命对于你是一种很好的消遣?”地面的透明已封住了她的双肘,身上都无力发抖,可她仍不以为然。“不可救赎的命运才最值得用成就去珍视。”夜阡訾极力拽了一下手臂,似乎冰有化解,“将军奈她如何?”她的声音嘶哑,语气里全然谄媚。龙莹蓦地哑然失笑,转身时,沙漠不过是沙漠。“哼,她?她既然选择了一条没有未来的狭路,那我也无从更改,索性就……”
      “你不会……”
      “想多了,我用寒影诀把她冻住了。”
      血也可以如剑刃,一滴一滴的坠落,粉红色的玤珠中锁着无尽的毒液,一朵一朵在地上绽放,像开满地的黑牡丹。她的手中已经持一把玉剑,剑端被剑末的血玷污,脆弱的玉翠就如同它的主人。那个人仍然怯怯的洞酌,指向那男人不禁一笑,随即竟然相背款款径去。“记住,你现在的选择,已经无法改变,天堂与地狱没有你选择的余地。”他消失了,这一走,无疑是走上了欲哭无泪的道路。她手里的剑消殒于无形,一阵冽零使她发抖,不得不坐下来休息,她也没有心力拦那个人。他蹒跚离去。
      少女不停的抚擦着双臂,她的全身都是冷的,一丝血液都没有流淌,满眼的灰色让她打了个寒噤,“美人儿,需要我吗?”倏忽,一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那么冰冷,如雪上加霜一般。她侧目望去,夜凌云一脸诡秘的笑意,“选择死路的人除了顽梗不化,只有追求自由的嗤之以鼻了。”
      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靠在他的侧胸,她知道现在自己丑陋的样子,她很需要安慰,因为莫名感到夜凌云那一点能抗拒,而她只能喑然痛泣。金色的泪币滑落在伤口,殷色愈发深了,眼泪也愈发推波助澜。猝尔,夜凌云一只手捂住了那伤口,却不见一滴血,“看来,并不是每个复仇者都会臣归淵海,而有的或许还懂得什么是忏悔。”须臾,他抱起伤者,身后长出一对淡蓝色如纱透明的蝙蝠翅膀。
      一行人在沙漠上伈伈的寻觅那个不知去向的伤者。“看,她有来过。”天羽指着一摊粉红的血和几根黑色的羽毛。“她受伤了。”龙戬捡起一根羽毛,佁儗了片刻,“北宫……渁!”所有人都相继望去,包括远在高处的蛰居者,四只蠢蠢欲动的眼睛。
      这个由冥王星统治的暗夜世界,从来都被死亡淹没,没有任何出路,他们可以用任何毒液去维系与朝生暮死的距离,可以用任何光辉毁掉自己的人生如寄。他们凶残、贫穷。残忍却又憎恨残忍,因为一个可怜的生命记事起双手就沾满他们卑微的血,她从来不流出血液和眼泪,因为这里有太多她值得伤心的东西,尤其是那个不速之客。流血,就意味着屠戮。
      “你也有翅膀?”一个小孩子跻身于高高的石岩上,短发散乱,掩着一身的枯槁,褴褛的旧衣服显得十分宽大,脸上有些痕迹,细看都是淡干的血,别人的血。“你是谁?”她对着正远处飞来的男孩儿看去,他看上去很可怜,但是北宫渁却很喜欢可怜人死。
      他的一身都与自己的身价不可相提并论,一切都是华贵的,他的修养也十分高贵。漂亮的金锁垂在胸前,对她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财富。男孩收起了那对翅膀,深邃的酒红色的眸子透露着蝙蝠嗜血的本性。
      “我……不记得了。”男孩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对于她来说同样昂贵的锦璎荷包。“我把它一起送给你,珢,就算是用来换回你杀我的理由。”
      女孩打开一看,眼里已经是嗷嗷待哺的神情,“谢谢,这个理由我还给你。我喜欢别人流血,不管是什么人。因为低贱的人就该承受这一切。”她欣喜若狂的吃着,嘴里都塞满了。
      “可怜的妹妹,你叫什么?”
      她一边咀嚼一边冷视周围的肃杀。“我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很可惜,一个奴隶不应该有名字。”
      “难道,忘记了生存在这世界的根基,是一件很值得开朗的事?”他的脸上出现一丝鄙夷,“如果可以,你也可以来教我。”
      女孩这时垂下眼帘,似乎掉了什么东西,“因为这里的人我杀了成百上千,对我恨海难填的人并不是汲汲,而我,只需要以往身上的毒液。我寄托着死亡,带着桎梏的枷锁。”她玩弄着荷包上的穗子,“而你,你是谁?以前的记忆里没有茹毛饮血的内容,现在也高高在上。”她一狠心,那穗子连同宝石一起被硬生生的拽了下来。
      “……这是凤凰的东西。”
      女孩将宝石塞到他手里,“这个还回去,不然可能会遭到不幸。”
      “你知道那只是……”
      不等他说完,身旁的孩子已经攥着那个破烂不堪的东西在这暂时的安宁中休息了。
      他也松弛下来,望着昏黄的天空,如此破旧。“你知道自己还很小。”
      终于醒了,一醒将睡意阑珊。还是原来的样子,身边也没有任何人,只有透着馥馝暗香疏影的袋子,她看着上面的花和流苏,“不是凤凰殿下的东西了,也不会坏了,因为我的东西,谁都抢不走。”
      这的确使人生厌,因为这里是永不褪色的。欲盖弥彰,却是极其的肮脏。女孩鹄立在这沉木旧根撑着的破棚前,她每到一次,都会绝望一次,因为她会绝望这里竟然是她的希望?这里空空如也,他没有回来……手里的东西在她的愕然中落下……
      “呦,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扔呢,太浪费了。”火麟飞甩着手里的东西,得意洋洋甚至幸灾乐祸。
      “是……挺浪费的,因为财富。因为只有瘠薄才有资格诘责贫瘠!”女孩用滴水不漏的坦然低声喃喃,似乎满是怅怀,怒火中烧。“你们……这些骗子!”
      火麟飞一脸怔然的凝滞不行,只见那女孩渐渐离地,身后一对巨大的黑翅膀赫然张开。她的周围凝汇一条条如亡命之徒的灵魂。她双手合于脑后,两膝弯曲,如一张满弓,“亡月劫!”她手一落。一把如下弦月的回旋镖直冲火麟飞。
      “哦,真不凑巧。”他向后轻巧一翻勉为其难的躲过一劫,“你……”正当他不知所措,目光如炬,绝地反击时,一瞬间,他一扭头,一柄弯刃旋转而过,咫尺间切断了他鬓角的碎发。他一副舌桥不下的样子,竟不觉得自己还活着。
      一阵叆叇,渐渐清晰的淡烟里走出一个人来。女孩看清了那个人,片刻滞然,随即匆匆离去。而当在场男人缓缓来临时,却已经没有了半个人烟。
      “你吓着她了。”夜阡訾仿佛置身于风口浪尖上接受凛冽给她带来的最炽热的严寒,她轻描淡写的在无垠暗夜里欣赏皓月和陪伴身旁这个对于两者都无关痛痒的男人。
      “弱者,总是心悦诚服于那些恐惧所带来的无耻怜悯。”
      “其实她一直都会知道一些什么,只是那样无聊的沉默与冷血的生活她知道的太多,懂得的越明白,就会觉得不见天日是有多么令人恶心。”她起先皱了皱眉,后又清淡平和下来,“以前寄人篱下的生活过的太多,司空见惯的苦也吃了不少,故而复始的轮回到这个贫瘠之地来成为逋客难道就安身立命了?”她冷哼一声,“在一个富庶之地沦为乞丐也比贫穷之所出来的富商有能力的多。”
      “你似乎很了解弱者。”
      “不不不,这只是处于一个强者屈尊莅临于弱者那一边所给予的怜悯。”她越发的清高狂妄起来,“而且,弱者最基本的法则就是顺从,无法退避更无法抬头,这是他们的原则,我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人打破原则,特别是那些可笑的虫豸。”
      那个人似乎用蔚瞳中最深的眼神对夜郎自大的弱者鄙俚的目光睥睨了一眼那个狂徒,“你跟那个家伙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愧为……”
      “复仇者。”
      伶俜的世界上总是会有两类人:活着的弱者,殒身的强者。因为弱者永远都只有依傍在强者对其奴役与驱使下生存下的。他们最终的结局都只是蹲踞在破朽的惊悚里,在卑躬屈节的生存时间里尽情的活着。唯一的盼念也不过是活着还能呼吸到那扑面而来的浑浊的空气。
      “世界上的弱者不胜枚举,包括强者,不过久居人下。”
      那个男人突兀的端握着一个酒爵里面盛着三分之一的琼浆,馥郁的气味窜进夜阡訾的鼻子。她逼拶胪仁里跃跃欲试的急切,这种酒她也不过只喝过一次,那一次也不过强取了一口。
      “这是为你准备的,虽然是珍贵的东西,但是却只有弱者才配拥有。”男人似乎有意讥讽她。
      “我……对酒一点兴趣都没有。”夜阡訾要强的偏着头,用违和的眼神眺望着远处,只听见杯子落下,她才转过身去。
      “这不是我想的,是……”
      “我知道了,怜悯弱者。”夜阡訾惊愕的拿起侮辱她的赏赐品,一饮而尽。
      平静了心态,深深的瞅了一眼那个男人,“一口就会让人酩酊大醉。”侧身倾倒,仰面朝天坠了下去,满面土色,“这就是火中取栗吗?希望这是真的。”
      黔光中只有两个人影,一白一紫。石几上滞着一局残棋,两人眼眸相交,四目灰暗。那麦色皮肤的脸上一对赤渐暗蓝的瞳仁,漏出放荡不相匹配的神态。
      “你真不懊恨?”龙莹将手中空悬的白棋掷下,最后一枚黑棋子也被拿下了,“我即便是殚精竭虑也照样可以赢。”她见夜凌云不置可否的随意扔了手里的黑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夜凌云端起茶舀,倒了一碗清茶,“既然输了,那么这颗棋子也没有了本身的价值,也就不得不被别人随意丢弃了。”
      龙莹呆怔的看着他,“或许,一个弱者可以站在强者的角度去看清自己,才是他们本身的价值。”
      两个人相交甚欢,但又十分冷淡。因为炙手可热的话题就会遗漏更多孤苦伶仃的细节。龙莹双颊微微染上不安的颜色,十分不自然的看着对方。“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她赶紧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想抑制那个不利的想法。
      在雾霭中,那个人的凄然使人悚场,满身的杀戮之气,让人垂泪。但他的从容与优雅还有他周身围绕的高贵的气质却将那冷漠化作暧昧的风。他平和的瞻望远处,十分感伤。寒光透过的地方是一条崎岖的山路,处处阴霾,遮蔽了一堆一堆数不胜数的尸骨,血已经干涸。
      夜凌云见千里婵娟和浅浅水波一般,只觉得那些没有思想和利用价值的愚奴的表情大煞风景,挑了挑眉,淡然的啜饮着枯茶,“在强者的操控下,难道他们还会有翻身的余地?”他冥思遐想了片刻,顺口念了一句:“或许,只有强者可以运筹帷幄。”又与别人不同的神情睃了一眼龙莹,仿佛在说:你来陪我坐吃山空吗?
      她如一缕纱步步为营的飘摇,这让她想起了曾经的失败,一个弱者生死有命,他们只能被命运操控而不能反噬命运。优渥的时光已经毁了一条路,剩下的唯一选择,难道仍然要听天由命?
      她只觉得身体停了下来。听见一声叮当的声音,这时酒爵落下惊动了她,但仍然浑浑噩噩的一阵蒙昧。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被一个人抱着了,以前的那个人走了,殂谢了,在她的记忆里,消失了……
      她缓缓睁开湿热的眼睛,顺着捧着她的手臂望去,似乎又实现了自己的预言——那个接下来传播疢疾的小子。但并没有说什么,左臂抚着他的心脏,软弱而紊乱。
      龙戬拾起地上的东西,里面空空如也,只传来一股辛辣难闻的气味。夜阡訾似乎有意让他发觉自己。他看过来时,女孩又微垂着头,俶尔直愣愣的朝上望去。
      “你就是鲸鲨王?”
      男人不看他一眼就消失了。
      龙戬身上的某种东西突然让夜阡訾很不舒服,这是一种令人厌恶的东西,一种让她恨不得杀了这个人的感觉。
      她找到了那个人,堕落的人!他在那里运沙子,抬砖瓦。眼睛无光,满脸不纯粹的贪婪和欲望。这样的人,在这里比比皆是,他们让人瞧不起,因为他们并不是人。
      回到飞船上去,所有人都凝视他们。“龙戬,你知道她是……”天羽上前来抵触的看那一头闪光的头发。
      夜阡訾背后麻木了一下,紧紧的将头埋在龙戬的身后,心虚表现的十分明显。她显出一副寒冷的样子,在躲藏她现在弱者的目光。龙戬察觉到她的奇怪样子,头都不回的走了进去。“有些事情我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夜阡訾颤抖了一下,她觉得这四个字让自己身陷囹圄。
      弱者依在墙上,她胆怯的躲避龙戬,疼痛与懦弱已经使她失去理智。“你还欠我很多。”说完,龙戬冷漠的走了。
      天羽随后而至,她似乎并不知情,只是一个神情恍惚的人在说些哗众取宠的想法。她蹲踞在惊弓之鸟面前。夜阡訾轻吸一口凉气,对她伪善的笑了笑。笑的并不明显,但天羽却很清楚她含讥带讽的意思。“可见你并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反而有一些自惭形秽。”夜阡訾安之若素的接受她的挖苦,仍然无动于衷,“我觉得我的思维方式选择信任你或许是对的。”
      天羽故作无知的看了看,眼中是什么谁都不为所知,“你的眼神看上去很懦弱,我觉得一个懦弱的人应该有更完美的一生。”
      “不,我想你错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配做一个人,弱者只能选择臣服并且在我们面前死去。”
      “或者,你可以改变一下自己的思维方式?”
      “我不喜欢改变原则,更何况是在别人的要挟下改变自己的原则。”她皱了皱眉,“人活着的每一刻几乎都是身不由己的。一个很渺小的生命,曾经蜷缩在白刃下,一个人很孤单,很胆怯……”她忽然发现自己很愚蠢,对于这类人来说,最深的渺小过去挂在嘴边就是语无伦次,她羞耻的转过脸去,“你可以走了,希望这是唯一一次我对你说出这样的话。”
      天羽愣了一刻,只当这些话她都不懂。“祝你好运。”
      夜阡訾确定没有人进来,宓谨的从綰髻上拔出一根三厘米宽的玉簪,两端三串珠玑。将它平放在膝头,渐渐变成一架独弦宓琴。
      两指轻拨,凄怆之音,孤傲之感使人内心疲惫。她却听之任之,认为这是一首很好的乐曲,一首可以让她不再清醒也不再昏厥的乐曲。正当她静心调整时,左手一阵刺痛,乐曲中断,泪水与汗水压抑着那断了的弦。双目冥冥,耳边满是那罪不容诛,奚刻嘲笑。玉玫不均,碎声清脆,血一直回伸显现出绯红,眼前惶惶不安,一切都那么矛盾。
      她用最后一点理智用血渍未干的手在地上写着什么。
      “你输了,”龙莹站在窗棂上看着她可笑的样子,“我忠忱的劝过你,我也一直想帮你摆脱。可惜了,你一直自以为是,傲岸孤心。”她转过身去,侧对着夜阡訾,“你我并不强大,基本上无法抵御那些事情,你太过心急,更加不能改变什么。我们需要而且必须达到目的,而不是以你一个人改变目的。”
      夜阡訾已经失语无言,她央告着跪下。“你是要我帮你造一根新弦?”夜阡訾像一条看见骨头就不顾一切摇尾巴的狗一样闪烁着眼睛。
      龙莹奸险的勾着唇角,“我可以绝对的心无旁骛,做事情也是要待价而沽的,否则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对你有弊或是有利?”她的拒绝并不愉快,“你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像一个奴隶吗?”龙莹玩弄着手背上旋转的蝎子,宛如一样的诘责,“人还活着的时候,倘使不能站起来,那么就没有任何资本讽刺任何人,包括奴隶。”
      夜阡訾浑身打冷战,不敢面对任何东西,也没有什么力气睁开眼帘。她怀着一种睚眦必报的打算,想到自己已经孑然一身。
      “好自为之。”一颗皎洁的珍珠浮在脖颈前,在脖子周围变成一条项链。她微微缓过神来,并没有发觉自己刚才的狼狈,只觉得被哂笑了一番。
      北宫渁心急如焚的在挥动着沉重的翅膀,她总是觉得计划永远都是会变的,为此已经忘记了其中可能让计划就此湮灭的人。他们会阻止她,但北宫渁并不感到后悔。
      她踣倒在窗前,努力站起来后,见到了让她计划成功的人。那个人仍旧恃才傲物不可一世。夜阡訾倾卧着,一只手的关节撑着脑袋。她的手里端着酒杯,不时喝一点,能很清楚的听到充满醉意的低哑的笑声。她将端着酒杯的一只手伸向北宫渁,玻璃杯子里盛着少量的红酒。
      “你太过愚蠢,”夜阡訾悠游自在的长吁了一口气。
      “对于你来说,什么都是无聊的?”
      “的确。”夜阡訾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对,你来了就是可笑的,没有一点自尊,就这么甘之若饴?”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没有自尊,”北宫渁朝她妒富愧贫的看了一眼,不时看到自己挓挲的头发,忽然觉得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完全可以结束了,而且这也是一件百无聊赖的事情。“既然,我已经有了一次选择的机会,那么,你也应该玉成这件事情。”
      “确实无法拒绝,”夜阡訾渐渐逼近,在她的身后停住,啙窳涣散的样子猝然变得有兴致起来。
      一声惨厉的哀嚎,北宫渁倒在地上。夜阡訾乘人之危的用匕首抵着她的脖子,“告诉我,你觉得痛苦吗?”不待她回应,就昏厥过去了。
      瀚海阑干中坚冰上矗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城堡,虽然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海里显得是一块弹丸之地,但却是奴隶无法想象的财富之源。
      她感到头重脚轻,左手中指按着太阳穴,摇晃着站了起来,眼神颓废。后脊已经麻木,她并没有发现这一点,踉踉跄跄的朝前面的柱子走去。指尖刚触及冰柱,脚下一滑,踣倒在地。
      “回来了。”夜阡訾走到她跟前。
      “你怎么会……”北宫渁觉到全身酥软,倦怠无力。
      “既然不清楚,那就别杞人忧天了。”她转过身去向后走了几步,拂掠了一下冰石,慢悠悠的坐下,翘着一只腿,仍然优雅。
      “你想干什么?”
      “我在帮你,没看见吗?”她又向姑娘走去,脚下的冰气缠绕全身,她竟然安然无恙。距离她四米的地方站住,“现在所有的机会都结束了,你也有足够的时间选择,我们不妨开诚相见。”她的神情很奇怪,似乎并不属于眼前这个人。
      北宫渁见惯不惊的四顾周围,“机会确实没有了,因为我没什么需要的。”
      “你觉得我应该对此很懊恼,是吗?”可怜的人仍然无法扶坐起来,劳累的将头枕在酸痛的手臂上。
      “你应该清醒得很,”夜阡訾一手顶着下巴一手垫着手肘,对较这个圈牢养物的人。“我确实会对你有不费之惠。”她故作惨怛的叹了口气,“其实,最糟的是我,白饶了你那么多,却无利可收。”夜阡訾用恫吓的神情看着她,“你应该聪明一些。”
      滴水成冰,滴滴答答的和绵连不绝的话音渐行渐远,终于四际静谧,鸦雀无声。夜阡訾转身时,只听见令人振聋发聩的一声,这里仍然安堵如常。她手中的剑转了几下,就消失了。“信仰这种东西是从相信开始的。信就有,不信就没有。但是信了是活着,不信却仍然不会死。不会因为有了信仰而多活几年,也不是没有信仰就一命归西。其实两者都是相同的,有的时候或许有了信仰比没有要痛苦许多。”
      北宫渁仰头瞅了瞅,这时面如死灰——一个玉圭陡然赫立在她的头顶,庞然突兀,上面还雕刻了什么字。她狠命的拍打着像墙一类的阻碍,可是非但无济于事,而且还触不到任何缝隙。“求求你!”她的语气没有半点屈服的意思。
      “心被锁上了。”夜阡訾向几十米外的门走了过去,越往外雪越深。被踩实的地上发出戏谑的音乐。当到了门口时,雪已经没过了她僵硬的腰。罹难的笑了笑,就此没了踪迹。
      “且彊弩之极,力不能穿鲁缟;冲风之末,力不能漂鸿毛。”
      夜阡訾用幽深的眼睛眺望远处茫茫云阳,疼痛的热泪浸湿了她肿胀而微红的下眼帘。她丧落的站了起来,鬼使神差的婆娑起舞,矫若惊龙,嫋嫋娜娜。但她的面容没有笑靥,白惨丑态,再也没有了秀逸之光,只是让人感到深深的顾影自怜。这或许就是不愿接受自己的本性,细若粉尘,授人以柄。
      炎风荒凉,拂面而过。刎媞立于身后,夜阡訾不禁一颤,猛然侧目,心中仓黄,似乎已经恢复了神态,倒在地上。
      “玩够了。”刎媞的表情无比冷漠。
      她试图站起来,一只手抓着另一只胳膊的衣纱。“杀了我吧,”她面无血色的样子让人发抖和高冷。“我应该立刻死去,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本钱,甚至这条命都一文不值。”
      刎媞云淡风轻的立在原地。其实像这类司空见惯的话应该会让她前仰后合。可惜的是,她已经听腻了这些无足轻重的废话,如果有过限的忍俊不禁只会让她觉得时间会行走,她却在原地打转。
      她将右腿迈出,边走边说:“你说话的风格真是让我生气呀……”她一字一句说着,还是一成不变的一针见血。
      黝黑的发髻里深缠一支俭朴的白玉钗,这似乎与她十分违和,银钏琤琤发作,手腕上似乎有气体在流动。刎媞不时的让自己的手放松下来。心中踯躅,她蹙了蹙眉。她并不想这样做——杀人不是一件使自己得到痛苦的事情。
      “我给你机会。”她哂笑着那个人。
      “可惜,我从来都看不见——机会。”
      “那就不必画蛇添足了。”刎媞将转身离去时,忽然瞥见夜阡訾脖子上的珍珠,竟站稳了脚,她认识那是什么。现在夜阡訾就如同绳子中间的一条红线,被生硬的往两端拉扯。她这样想着,忽然很想放弃争夺。带着怜悯和愧怍蓦然回首。这时,一把袖剑从她脸旁蹭过,血立刻落下来。
      夜阡訾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那个东西正好滚落她脚下。这是用上成的材料精雕细琢出来的发簪,上面似乎有别的颜色,如月皎洁,若水澄荡。
      她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捡起地上的东西看得入神。看着看着,她有些如丧考妣。夜阡訾似乎闻见了一股气味。“红色的……”她又不知怎么的自言自语起来,但是却不苟言笑,“这个气味……原来是!”夜阡訾用双手蒙住眼睛,这是她和龙莹一直不得其解的东西。
      她猝然一阵惊诧的抬起头,这时才发现有人一直在注视自己。仓黄的走过去用袖子帮她擦拭伤口。
      刎媞似乎并不领情,她有几分厌意的回绝,但并不明显。只是轻微的别过脸去。夜阡訾随意的拔出她手里的暗器,转身坐在窗边。“这个……”她抵着下巴一本正经的打量着,“很眼熟,对吗?”
      “你还记得他吗?”
      “当然,我觉得他荒谬得很,在这个世界上弱者的渺小就在于无法使用武力来达到获得自由的目的,他这个笨伯,就是一个不错的例子。”夜阡訾的声音有些失韵,“其实,他活到现在算我姑息养奸。”她愤慨的看着外面被鲜血觊觎的天空。
      “现在他不过是强者手里不堪一击的奴隶,随时可以死。”
      夜阡訾站到她身后,“我从来不需要爱莫能助的朋友,更不需要没有利用价值的下属,更何况是一个骈拇枝指的奴隶。”听到她这一番话,刎媞心悦诚服的笑了,脸上的伤口瞬时愈合,她为杀人而感到高兴,但却仍然对这个奴隶傲睨自若。“你太心软了。”夜阡訾也陡然失色,“你这是在断章取义?”
      “这不过是一种就事论事的方式罢了。”
      黑色的翅膀残留着血,白衣被凛冽撕碎百结悬鹑,在荧光下徘徊死的呼唤,没有人可以看到她内心的成府。北宫渁蜷卧着,两条手臂已经冻成青紫,她仍揽着双腿,那两个小时降下来的融水已经让她生无可恋,况且还要待在这置锥之地,使她苍白、僵硬、狰狞,双眼发直。她颀长的脖子上坠下一块玦璧,这或许是迫害,又或许是她的财富,可惜这笔财富也是独木难支。
      冥界,一世的极夜使这里变成孤高王地却又寸草不生。阴凉湿润的石地与穹隆共色。天空虽然时常白雾叠叠,但一经沉风镀理,也是银星闪耀,晚气遮盖,颇有一股汉海之美。仅仅余下月只眷顾高矗的城堡。那座慈祥的殿堂,如今已是绷紧之弦,百般落寞,兰烬沐秋,只剩下殿外两侧火焰一丝不苟的燃烧。
      一个穿着金色铠甲的男人正观望着面前一座发出光亮的棺材的变动。铠甲的肩头上有一个黑面金属狮头。夜凌云双膊交合盯着两旁灼灼燃烧的蓝色火焰,龙莹无所事事,三个人似乎都煞有介事。“一切都稳操胜券,不过,弱者的无知表现或许会让这一切变得不那么顺利。”她合了一下嘴唇。
      夜凌云回头看了看她,走到那顶棺材前,抚了抚上面的水晶,眼中皆是不屑。“弱者最可笑的一点就是他们的信仰完全没有限制,只要能独善其身,或许背叛在他们看来也无可厚非。”
      “我并不认为她的存在可以引人注目,一个卑微的人屈服的唯一理由,只不过是为了忠人之事罢了。紧握一把对自己没有用处的钥匙,这就是她妥协的唯一选择。”
      “龙戬?”夜阡訾挽着龙戬的手臂,感觉全身都有了温度,但是,这并不应该在她的身上有所体现,她应该感到无比羞愧。
      “你怎么样,我好像听到……”
      “我并不喜欢别人对我提出问题,因为回答问题的方式和所得到的答案,对于我来说不计其数,也凌杂米盐的不值一提。”夜阡訾回过头,在她面前的已经是一片苍翠的树林,她又面向龙戬,走到与他极其靠近时,她捧起龙戬的脸颊,不假思索的吻上去。龙戬来不及反应,他只能茫然的看向远方的沙漠。
      夜阡訾的唇脱离了他,她并不想这么卑微,但是却做了一个极其忍无可忍的决定——或许她觉得这样才能摆脱和奴隶的距离。
      “我觉得还是到此结束吧。一般我愿意回答的问题都不是那么令人欣喜若狂。”
      夜阡訾跑到冰殿里,扶着冰冷的墙壁,手心立刻变成青紫,手渐渐随着身体而滑落,发出一阵撕裂的声音,在原来的地方留下了一块血肉模糊的皮。她痛的冷汗直流,面前正在发抖的手没有滴下一星半点的血液。她用另一只手无力的抓住手腕,忽然感到不适而作呕,她倒在地上痛苦不堪。
      “如果你还聪明,就应该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个飘渺的声音如水月镜像一般回荡空室,久久未散。
      夜阡訾踉踉跄跄的走到北宫渁身边,用伤痕累累的手抚摸着她眼前的冰。水交融着灰暗的血一同倾泻,她的眉头也渐渐地放松下来,“你知道,我从来不是一个爽约的人,至于一诺千金,”她缓缓垂下眼帘,“我想,还不如食言而肥值钱呢。”
      拥挤的屏障已经成了地上的雪水,同像那喜人的腊梅。北宫渁仍然不动声色,她蓬头垢面,潸然泪下。夜阡訾握住她的手,使尽气力才将她拉起,捋去她的鬓发,乌丝浮层晶莹剔透的白霜,将头发洗涤。夜阡訾取下耳朵上的翡翠,放在她的手里,并将她的手合上。她的手搂着北宫渁的肩膀,夜阡訾扶着她坐下。她的头搭在夜阡訾的肩膀上,恐惧的脸庞苍白如死,嘴唇变得暗黄。夜阡訾掌心渐渐粘稠的血液吃力的睡着白衣延伸到她白骨一般的手上。
      北宫渁渐渐清醒过来,已经不觉得麻木,却没有任何力气,她身不由己的仰在夜阡訾怀里,做出鄙夷不屑的样子。
      “衣服都被这么一个不修边幅的人弄得千疮百孔了。”夜阡訾一边打量着白衣一边将她推开,“我作为你……朋友,已经十万年了,即便是无尽轮回,你也不该忘了——我从来不喜欢依赖。”
      北宫渁的指甲开始流泻出毒液,手指的关节微微发出声响,他可以小心的挪动,可以感到一丝温度。将手里的玉翠丢在地上,“生则同衾,死亦同穴!”
      夜阡訾将它捡起来,憎恶的攥着,使劲地朝一个违逆者扔去,北宫渁软弱而狂怒的闭上双目,耳旁到碎裂的美妙声音,嗅见一股幽馝的清香,她被这种安逸的享受吸引,不由得睁开眼睛,眉间仍有涟漪。当看到面前一幕让她瞠目结舌,千万块碎玉向她飞去,她用手臂仓黄遮掩。
      支离破碎的锋刃随之划过手腕,鲜血直流,她缓慢放下,紧紧的掐住,血还在迸溅,疼的让她低声啜泣。“你有什么企图,要这么残暴!”北宫渁痛的弯腰哈背,跪在地上。
      “残暴?在我看来,残暴不仁只是对别人境遇糟糕而产生可笑的悲天悯人,并不适合称呼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冷笑道:“不过,如果你是指这个……”
      夜阡訾张开五指,一块玦玉冒出冷气,在半空悬浮,“我还以为这件事会显得更加血腥,看来。是微不足道了。”
      北宫渁看到了那个显得凄惨的东西,慌忙扑上去抢夺,但又被夜阡訾甩在地上。她并不在意,反而笑的幸福。“你找到他了,他在哪儿?”她发疯似的拽着夜阡訾的裙角,狂祈着哀求着……
      不过看到她的激动,却令夜阡訾觉得太过可笑,“可是,我并没有理由留下他。”她轻而易举的碾碎一半的玦璧,“哀莫大于心死,因为心痛而身痛,我希望你节哀。因为我不想看到别人在我面前哗众取宠。”
      北宫渁的脸瞬间煞白,又将陷入绝望。“那么,你也没有理由杀了他。”
      夜阡訾将手伸到她的头顶,一些残滓从指缝间逸散在她背上,一泄如注的长发上立即油光可鉴,漂亮的头发编成华贵的髻鬟,肮脏的缟衣被撕裂露出两边洁白的肩膀。夜阡訾无意瞥见她手臂上的纹路,眼里似乎泛起残腥的血光,她两指合拢指向一块薄冰,即刻发出破碎的惨叫,就有一块矩形冰块在她的控制下渐渐雕成一支珠簪,飞到她的头上。
      北宫渁抚摸着鬓角镶嵌上的两颗水晶珠玑,手指触到一阵麻木,这时发现那削葱玉指染上阴暗的毒液,不时发抖。
      夜阡訾将几根金线缠在她的细腰上,渐渐变粗遮住了僵硬的肌肤,单薄的衣服带着微弱的温暖,是羽毛的抚慰。她嗅了嗅衣服上的味道,觉得这个无法揣测的朋友让她放下了芥蒂。“你……”她的脸上又充了血色,笑容依然。“丧家之犬,往往不值得别人施舍些东西来寻求尊严,除非她还有可用之图。”
      “你终于看清楚时代了。不过,人要多学会爱惜羽毛,无论什么人。更何况,这只是原物奉还。”夜阡訾拍了拍北宫渁的背,倦怠的摆了摆手。“我最不喜欢那些庸碌无为却又道貌岸然的失败者,但是我也没什么可以辩解,其实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媚上欺下的佞人而已,也不过只会选择高价的筹码。”她并不在乎那重新莅临的寒光,不知何时手上放置着一件裘衣,层层长羽随风轻动。“昂贵的筹码总要有足够的身价。”
      北宫渁努力挪到她脚前,手臂无力的搁置在上面,两根手指却机敏的抚摸着。“如果我的身价不止这件粗制滥造的衣服呢?”
      夜阡訾觉得很刺耳,蹙着眉毫不留情的挪开锦案。北宫渁被可怜的摔在地上,手臂被震的疼痛,眼里满是被凌辱的哀然。
      “果然,再怎么卑微也改变不了你安富尊荣的性格,”她又怜恤的扶掖北宫渁,“这个,是楚怀沙……”
      “她……”她缠着夜阡訾的手臂站住脚,“你这么百无聊赖,居然会提起一些对自己很危险的名字。”她的指甲婆娑着上面的孔雀金线,却讳疾忌医的盯着夜阡訾。
      她强迫似的将裘衣披在她肩上。“够了,我不想因为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而藻饰语言……爱毛反裘。”
      烟雾蒙蒙,雷鸣彻天,一派祥和。但那并不属于奴隶。而这里的统治者却莅临于这阴淫细雨中,一切都不过是一叶障目的假象。她款步踏入面前的山洞。
      “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
      夜阡訾用匕首在坚硬的石壁上刻下了这一行字,嘴角不时的抽抖,有些半嗔半喜的神情。须臾,她又笑逐颜开。“有些人总是喜欢笑比河清的解脱过去的痛苦,简直笑不可仰!”她捋着自己肩上的发丝,忧郁的步伐渐渐移出了山洞。
      一出山口,就被一掌击打在山壁上,但是她似乎早有所知只是皱了皱眉头,倒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捂着胸口,不住的咳嗽。她扶着山沿勉强坐正,拭去嘴角的血,侃然发笑,但是却不敢抬起眼帘。她轻微的喘息,口中冒着腥红的气,还带着血滴。
      “在我的眼里,你永远都显得那么可怜,而且,还不值得可怜!”他们几乎异口同声。
      夜阡訾刚想离开时,一只手直掐而去,将她扼住,“对于成功,我想你是遥不可及了。”刎媞将右手拍向她的胸口,五指已经剜入她的皮肤。
      夜阡訾面容平静,蔑视的看着她挖出自己的心脏,也有轻微的呻吟。“你应该知道这么做只是枉费心机。”她的心被人攥在手里却无动于衷。“这些东西也算是身外之物,因为对于我,我们来说,有心无心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再过去一时半刻的它就会化成一摊血液。”她走到刎媞的身后,指尖轻划过她的肩膀,“哦,对了,你还应该了解我不属于冥界,只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部属罢了。没那么身娇肉贵。况且我似乎还有那么一点你的家族血统,不信吗?”
      果不其然,当她将那颗心握住的时候,泛着腥臭的血液从她的指隙间喷出,“你的心真是令人感到恶心。”
      “一般沾着血的东西都不干净,更何况是没有用还沾着血的东西。”夜阡訾痛的难以启齿,不能直立。
      刎媞把一只手伸向她,“看来,你还很乐观,”她将夜阡訾递过去的手帕盖在手心上,慢条斯理的擦拭,“不过,你真的这么自信吗?我想你只能拥有一半寿命了,应该再清楚不过。”
      “我是一个无心的人,完全可以生存下去。”
      那个嗜血的人轻哼了一声,消失在茫渺中。夜阡訾挥了一下手臂,身后只有一阵黄沙漫天和一个像沉沙一样稀疏的人影。
      “你应该跟我回去,这才说明你还够聪明。”夜凌云的手顺着她的脊柱一直到了后颈,绕到她的喉咙,温存啊摸着她的脖子,嘴唇对着夜阡訾的耳垂耳语了几句,让她感到不堪其辱。倒在他怀里,一个男人的手也更加放肆的抚着她的脸颊。
      夜阡訾显得十分孱弱的眯缝着双眼,浓密的睫毛下的眼眸冰冷,她只能依稀瞥见龙戬的轮廓,“龙戬,快……救我。”夜凌云的指尖按了一下她的喉管。她挤着一只眼睛羞愤的看着他,却哑口无言。
      龙戬却不瘟不火的说:“她的心已经被挖去了,还想做我陪葬品吗?”
      夜凌云拽住夜阡訾的头发,嘴唇轻轻贴在她的脸上,忽然一下将她甩出去,又用脚踩着她的背,“我看不值得,也没必要。但是,如果你这么希望的话,”他的手中浮出光环,“我可以立刻成全你。”说着,他将夜阡訾一并抛了出去。
      龙戬束手无策,更加无所防备,他一直向后退,走投无路时,一团火焰从他的侧面划过,瞬间白光万丈,夜凌云嘴角一扬,一双透明的羽翼在天空只剩下紫色的轮廓和晶点。
      龙戬跑上前去将她抱起,看着这个色如死灰的女孩儿,他感到无比的心痛,她的手如此僵硬,胸口的血一直流淌,神色安逸,但却十分可怜。
      “你从来都不会保护她,总是让她受伤而置之不理,堂而皇之。”火麟飞在他身后蹲下,拍了拍龙戬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龙戬摸了摸夜阡訾的伤口,“或许,是她太过偏激吧。”
      夜阡訾隐约听见他的话,眉间微皱,一阵寂凉。这时她才知道夜凌云的意思,不觉流下两行泪来。她的手指轻轻颤抖,似乎想要挽回什么,但是当她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听见远处人声鼎沸,不时还有一些粗暴的叫骂声和哭泣哀求的声音,她残忍的喜不自胜。
      “龙戬,你先带她回去,我去看看。”不待龙戬回头,他已经走了。
      他的离开,对于夜阡訾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应该夺回来的在她眼下没有得不到的。她显得得意忘形,手臂缓缓挽上龙戬的脖子,他脑后一麻,转眸而去时,发现她仍旧闭着双眼,仿佛想要说什么似的微张着嘴唇。那只手犹如被伐的枝杈一般僵直的搭在他的肩上。龙戬将她放在炙热的沙上。流沙仍然在她的身躯下流淌。
      “喂,不觉得有些行为太过分了?”夜凌云语气中风平浪静,没有一丝震怒。
      “其实,我还没玩够。”刎媞闲散的走到他面前,手指妩媚的弹着他的胸口,“我在积极成全这个完美的计划,用私人恩怨来实现无私的目的,不是一石二鸟?”
      当火麟飞赶到时,那些叫苦不迭的奴隶已经被执戟的士兵押送进了一个沙坑里,但是袁戟和那个老头却在一旁处变不惊的站着,他可以看见那些卑微的同族人眼中令人感到不齿的神态。
      “喂,你们在干什么?”火麟飞走到人群中,俯视着下面的奴隶。
      一个身着蓝色铠甲,甲胄罩面的士兵用剑指着那些奴隶,很不善的说:“他们是奴隶,也是一群罪犯,现在我要惩罚他们。”
      听到军官怒不可遏的愤吼,奴隶们更加畏惧,他们有的跪在地上摇尾乞怜,有的妄想要爬出去,有的胆怯的望向元正,又束手无策的叹了口气。头顶突然有些稀疏的沙子从天而降,越来越多,他们焦急的哭嚎,在迷雾中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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