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烟云》将军荣

52、祸起萧墙（三）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刘侨承先皇遗命，躬佐新帝，不料刘侨不尊圣谕，军国政务委以党羽胡作非为，草菅人命，致使民怨迭起。朕何忍以至尊无极之殊荣，拂兆民之好恶？兹命司礼监秉笔大监兼东厂提督魏忠贤持朕旨意，剥夺刘侨至尊无极之荣称，收回神宗皇帝所赠丹书铁劵，旨到之日即施。”
　　读毕朱由检望了望皇帝，“皇兄料事如神，臣弟是在佩服。”可是心下交杂着难以言语的恐惧和伤感，心里暗暗想道，“皇帝若是存心跟人作对，那任何人都将难以对付！”
　　皇帝似乎看出了朱由检的若有所思，便开口问道，“皇弟在思考些什么？”
　　“臣弟在思考一句话。”
　　“哦，说给朕听听。”皇帝将手掌立于大腿外侧，目光炯炯有神，盛气凌人，好一派帝王之相。
　　朱由检一饮玛瑙酒杯里的茱萸醇酒，“这酒甜醇，就是有些凉了。”
　　王体乾急忙接过银壶，上了一壶新温的暖酒。
　　朱由检淡定从容的说道，“君王者患信义不著，不患名位不高！”
　　“朕就是喜欢皇弟的直白。”说罢便“哼哼”一笑，“不瞒皇弟，这诏书两个月前就拟好了，朕早就看不惯刘侨所作所为，只是苦无凭证。”说罢便顿了顿口气，饮了口茱萸醇酒，“此酒甚甜。”
　　周嘉谟暗自一惊，信王此言出自《资治通鉴·晋纪》，其寓意为君王从来不担心自己的名誉和地位不高，而是在意自己的信义不显著。显然诛杀刘侨就是证据不够，天启害怕在百官之中授以话柄，朱由检这话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而言。
　　魏忠贤也看出了皇帝的欢喜，“殿下敢言他人不敢言，老奴常听人说道兄弟同心，今日见来真是名不虚传。”
　　天启皇帝嘿嘿一笑，“此次皇弟给朕清除了一大麻烦，朕该怎样嘉奖皇弟？”
　　朱由检推辞道：“承蒙皇兄垂爱，臣弟已经位极人臣，皇兄的赏赐实在是不敢奢望，不过此次毛大人和周大人协助臣弟破案有功，皇上该赏啊。”
　　天启四下扫了一眼毛文龙，这毛文龙全身上下仿若笼罩了一层寒冰似的孤傲清淡，倒是适合军政大事，况且做事雷厉风行，便开口道，“毛文龙此次立功，朕赏他兵部主事一职。”
　　毛文龙随机叩头道：“谢主隆恩。”
　　这毛文龙做军机大臣，用的其所，若是比起权谋之术，相比于魏忠贤和高攀龙，那还是差得远呢。
　　“这周嘉谟嘛，沉稳如山，在大理寺做的也不错，就升任左寺丞，还留在大理寺得了。”皇帝看周嘉谟还是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果如高攀龙所言，这周嘉谟大理寺正的板凳还没做热乎，又该挪地了。周嘉谟也叩头，“谢主隆恩。”
　　天启对高攀龙说道，“你看看，周大人如此能干，在你底下竟被耽搁了十几年。”
　　座上两位都是主子，这高攀龙自然只有挨训的份，便开口道，“下官有罪，是下官眼拙，不及殿下慧眼识珠，真是委屈埋没了周大人。”
　　天启龙颜大悦，“以后这朝堂就热闹了，朕喜欢热闹，皇弟你呢？”
　　“臣弟也喜欢热闹。”
　　“这就对了，君臣在这个朝堂热热闹闹的才像一家人。”
　　御下的诸位大臣都迎合皇帝道，“谨遵皇上教诲。”
　　“皇兄说得对，臣弟此次与民同乐，感觉极好呢。”朱由检淡淡的说道。
　　天启一听“极好的”，这个词魏忠贤以前倒是经常挂在嘴边，只是如今却提也不提，心存疑惑，“爱卿以前不是也经常把极好的，最好的，上好的这些词挂在嘴边，如今怎的不提了。”
　　魏忠贤笑了笑，“皇上前些日子对老奴说这几个词听得厌倦了，奴才就把挂在嘴边的词给封杀了！”
　　天启嘿嘿一笑，“爱卿还是随心所欲，朕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谢皇上体谅。”
　　见这高攀龙学乖了，魏忠贤倒是心存芥蒂，这朱由检培养自己的羽翼速度都快赶上日行百里的骏马，只是皇帝却无甚戒备，自己却只能饰以淡淡一笑，“皇上，殿下此次出行又给我们大明挖掘了两名人才。”
　　天启皇帝欣慰的点了点头，“朕的皇弟少年英雄，颇有太祖的风范。”
　　魏忠贤抬手一望朱由校，“殿下，殊不知皇上有多羡慕殿下能够广交四海英雄，殿下此刻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而皇上却是酒逢千杯知己少哇！”
　　天启一听也不甚伤感，自从登基为帝，说贴心话的人便少了，真话更是少之又少，刚才朱由检一番彻骨的言论更是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不禁对这位皇弟添了几分喜爱，便开口道，“朕有皇弟就够了，皇弟乃是朕的亲弟弟，朕可以依靠到最后的就是朕的皇弟。”说罢便顿了顿语气，对着魏忠贤下旨道，“你现在就去给刘侨宣旨。”
　　“皇上高兴，容奴才多侍奉一会儿吧。”说罢就要给天启皇帝倒酒。
　　“现在就去。”天启显得有点不耐烦，听这语气似乎已经忍了刘侨好久。但是从宣的旨意中看似乎又没有那么恨之入骨，只是削爵夺封，并没有贬其官职，更没有夺其性命。魏忠贤暗自叹气，真如田尔耕所言打蛇不死！如今刘侨必然死命反扑，不过失去了崔呈秀，元气已然大伤，也无甚风浪可翻，便放下了手里的银壶，诺诺的说了句“是”。
　　天启皇帝懒散的瞅了瞅四周，慵懒地说道，“等着吧，待会有个贵宾要到。”
　　“皇兄莫不是说的刘都督。”朱由检心想刘侨为人跋扈，但是行事狡猾，岂肯坐以待毙。
　　天启嘴角一扬，“还是皇弟了解朕，朕就是等着刘侨前来领旨谢恩呢！”
　　朱由检淡淡一笑，“刘都督将感情埋得太浅，喜怒于形，皇兄定是不喜。”
　　“皇弟说的没错，不过朕还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刘侨那个糟老头子要是不跋扈，朕还是挺喜欢他的，朕也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就是要杀杀他的威风。”天启说道。
　　“打是亲骂是爱，皇兄此次责罚侨督实是爱之。”朱由检说道。
　　高攀龙也附和道，“皇上英明神武，厚德载人，真是我辈之荣幸。”
　　“谁要是敢对朕嘶嘴，朕就拔了他的牙。谁要是对朕摇尾巴，朕就拿手捋捋它的毛。”说罢就哼哼一笑，“这刘侨就是欠收拾！”
　　朱由检知道皇帝喜欢魏忠贤这样的人，听皇帝随口一说，硬是将口头语给改了过来，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怕了，转念一想，“看样子刘侨不知何日东山再起。”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魏忠贤又怎会给刘侨东山再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