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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祸起萧墙(二) ...

  •   朱由检和周嘉谟一行人在返京的路上,凭空竟然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不一会儿的功夫众人的眉毛上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霜,似八旬老人一般。
      朱由检抖了抖肩膀上的雪花,“寒冬和盛夏不一样,冬日的寒风是真是实在的扎进血和肉里的。”
      周嘉谟接话道,“这呼啸的狂风就像一把叛逆的利剑,透支着少得可怜的温暖,若不是殿下,那黄村百姓还不知如何呢。”
      “黄村之行就算是翻过去了,本王还得向皇兄禀告这事的始末。”说话间便看到前头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朝着他们赶来,近了一看,为首的乃是左佥都御史高攀龙和督察院的一些大小官员。
      高攀龙听闻朱由检不日就要抵达京师,为了博得皇帝的好感,抵消上次督察院的失职之过,便自告奋勇的带着督察院的一众大小官员,距京师三十里地迎接信王殿下。
      “高大人怎么来了?”朱由检问道。
      “皇上让臣距三十里地迎接殿下,天冷了,怕殿下着了寒,让臣给殿下捎来一件黑貂裘披风。”说罢便呈上了貂裘披风。
      甄颂下马接过了披风,便高高举起,朱由检接过披风挂在了肩上。“本王还欠着你几十两银子呢?今个要是不见着你,估计早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高攀龙也笑了笑,“殿下说笑了,这银子花哪里不是花,能给殿下分忧解难,攀龙心里高兴。”说罢便斜眼看了看驾马在上的周嘉谟,见他得志,心中三分不悦,张口便道,“周大人这次随殿下又立了大功,这大理寺的板凳还没坐热乎,我估计又该挪地了!”
      周嘉谟岂能听不出这话里的酸腐,便道:“都是殿下教的好。”
      高攀龙心中怒火上头,此话分明是嘲讽自己教人不如朱由检,不会看人,当着朱由检的面却又不好发作追问,便冷冷的道,“以前本官还道周大人志不在朝野,钟情于炼丹,本以为周大人还想做天师呢!”
      “什么天师,天师乃是道教的一种尊上贵称,官在朝廷,轮到哪呀轮不到天师,做到头也就是个太师。”朱由检说道。
      高攀龙却低眉道,“就怕周大人这脑袋撑不起那顶乌纱帽!”
      这周嘉谟此次与朱由检黄村一行,尽心尽力,朱由检都看在眼里,此时此刻这高攀龙仗着自己的官势,咄咄逼人,登时心里就不痛快了,便开口道,“你们只要把官做好了,本王去向皇兄请示,给你们加官进爵!皇兄岂会驳了本王的面子!”说罢便看了看高攀龙,“高大人还有什么话说?”
      “既然殿下发话,下官只好依从。这天下是皇上的,做官都是为皇上和殿下服务的。”
      朱由检一听这话,夹杂着七分不满,便开口问道,“高大人,你还记得上次你跟本王讨论过官字,本王今个也想问问你这官场是什么?”
      “官场就是建功立业的去处,要么努力往上爬,要么就烂在官场的最底层。”高攀龙说道,说罢便白了一眼周嘉谟。
      “本王看来这官场不过就是名利二字,换了个说法罢了。”
      “殿下一针见血,下官佩服。”高攀龙拱手道。
      “本王再告诉你一个道理,这鸡蛋从外边打破是食物,从里边打破就是生命,本王最擅长的是诛心,这周嘉谟是本王的人,本王不许你欺负他。”随后又指了指随从的毛文龙一干人,随即补充道,“还有这一干人等,你们东林党与魏忠贤斗本王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这泥要是溅到本王的周围,本王就得收拾他,就像刘侨一般。”说罢便让周嘉谟依照那天口谕写成的供状拿给了高攀龙一阅。
      “信王朱由检侦查神马岛一案,殊不知此案牵涉黄村...”阅到“永垂凶逆之鉴诫,大泄神人之愤心。陨贼其魁。”更是触目惊心,他只道是朱由检此次是去调查神马岛一事的,却不知刘侨牵扯其中,并且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便颤抖的问道,“殿下,这真的是刘都督所为?”
      朱由检没有理会高攀龙,朝着座驾大腿处就是一鞭子,这马的前蹄在高攀龙面前一跃,溅了一身的雪花在胸前的补子上。高攀龙被这一跃惊到了,重心不稳,一个不慎差点摔倒,得亏被下人搀扶着,“大人小心。”
      高攀龙时常听起这宦海里有明哲保身一语,今日赶巧了被自己碰上了,朱由检这分明是“明哲保臣”啊,心里似打翻了的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朱由检也没什么心情顾得上高攀龙,一行人驾马朝着紫禁城驶去,沿途马蹄踏过积雪,留下的雪痕犹如朵朵梅花一般,像是给道路绣上了一排装饰。
      进了南边的午门,王体乾早在宫门前候着,见朱由检一行人归来,便跑到朱由检马前说道,“皇上知殿下归来,特命上公在塌下置了些薄酒,供殿下驱寒。”
      朱由检也不下马,沿着金水桥过了太和门,越过保和殿才下马,刚进乾清宫门,就听见皇帝开心的笑道,“皇弟得胜归来,朕不胜欢喜。”
      朱由检呈上了罪状证据和毛文龙的血书,天启皇帝一阅,便开口道,“国家有此栋梁,朕深感荣幸,朕置了几杯薄酒,特为贤弟接风。”
      说罢魏忠贤便命差官太监搬上了几张专供御前喝酒用的案几,紧接着便放置了一瓶鎏金舞马银壶和一樽玛瑙酒杯置于每个案几上。
      朱由检见魏忠贤眼圈发黑,肯定是皇帝近几日睡眠不好,魏忠贤跟着服侍也没什么精神头,便开口道,“看上公气色不太好,好像消瘦了许多。”
      天启皇帝道,“皇弟此番可要好好谢谢爱卿,这几日为了你的冠礼之事,可没少操心。”
      “能为皇上和殿下做事,实在是老奴的福气。”说罢便朝着朱由检含笑道,“皇上对殿下很好呢,这冠礼所用的珍珠和绫罗绸缎,都是进贡的极品。”
      朱由检淡淡一笑,“多谢皇兄垂爱。”
      魏忠贤目视皇帝,眼睛里流露出崇敬的目光,“殿下这次冠礼,宫里上下所有的奴才们都受到了恩惠,不仅如此,皇上昨天还大赦天下,这连皇上登基都未曾有过的大恩啊。”
      朱由检一听此话便当场下跪,“承蒙皇兄大爱,臣弟真是无以回报。”
      天启皇帝急忙开口道,“皇弟快快起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兄弟之间何必至此。”
      魏忠贤嘴角稍稍上扬,心里暗想道,“你这犟驴也会下跪啊。”嘴上却说道,“皇上与殿下兄弟情深,老奴是在是佩服。”说罢便哭了起来,用袖子拭了拭眼泪。
      “爱卿这是为何?”皇帝问道。
      魏忠贤抽泣的说道,“只是想起了奴才那不争气的哥哥,前几日违反了朝廷的刑法,皇上降旨至今反思在家,奴才替那不争气的哥哥向高大人赔礼。”说罢便朝着高攀龙一揖首。
      原来魏钊前几日放纵自己的家奴行凶杀人,被人告发到刑部,被刑部尚书黄克瓒押住了犯事家奴,紧接着又被高攀龙抓住这一把柄,上书弹劾,皇帝责罚其黜职反省。
      高攀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的呆了,连忙拱手回礼道,“上公何必至此,律法如山,皇上已亲自下旨责罚,上公不必过于自责。”
      皇帝叹了口气,“这奴才犯了事就让奴才们去承担,魏钊已经被朕责罚闭门思过好几日了,即日起免除责罚,恢复其镇抚之职。”
      魏忠贤瞬间转悲为喜,“臣替那不争气的哥哥谢主隆恩。”说罢便朝皇帝叩了几个响头。
      天启皇帝却不以为意,“还不快给诸位大人上酒。”
      魏忠贤领旨,便从头给诸位大臣倒起了酒,先从朱由检一直到毛文龙,这朱由检每次进皇宫都是被这魏忠贤伺候,早已习惯,可是这毛文龙却是开天辟地第一次,给自己上酒的竟然是“赫赫有名”的上公魏忠贤,这魏忠贤的大名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明百姓,可谓是无人不知。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手腕接酒时不禁抖了一抖。刚才魏忠贤的一番话就已经见识过了这位“上公”的厉害,这次与魏忠贤眼神上的摩擦,更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城府极深。
      这魏忠贤世事皆藏于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是却能抓住皇帝的内心,无论何时都能谈笑自若。相比于自己因性格直白而屡屡受挫于当下,奈何秉性难改,不能达到其城府之境,与魏忠贤一比实在是汗颜。
      魏忠贤看出了毛文龙若有所思,便开口道,“听闻这位小将的英勇事迹,国家有此忠良实在是皇上之幸。”魏忠贤三句不离皇上,自然是深得皇帝宠幸。
      “上公严重了,此次还要多谢殿下相救。”毛文龙扶额道。
      朱由检心中暗自惊叹,不得不说这魏忠贤真是皇兄肚子里的蛔虫,便将话锋一转,“不知皇兄作何打算?如何处置刘侨?”
      皇帝微微一笑,便命魏忠贤将早已拟好的诏书取出,魏忠贤将圣旨呈到朱由检的面前,微微一笑,“皇上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不授人以柄。”
      见座上皇帝满意的笑了笑,朱由检暗自咋舌,原来这皇帝早就拟好了圣旨,这君臣二人今日配合唱了一出戏,不知这出戏是不是“挥泪斩马谡”,便着手一阅,心里却惊叹道,“都说着君意深似海,实在是不可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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