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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祸起萧墙(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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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自老四失踪之后,崔呈秀就感觉事发蹊跷,后来顺天府府丞田尔耕派人传信说是府尹徐光魁奉信王殿下的旨意,将老四下了大狱,如今已经奄奄一息。
崔呈秀闻之大惊,于是连夜来到万寿宫,可是万寿宫门紧闭,值班的小太监说侨督近几日身体不适,任何客人都不见。崔呈秀将随身携带的木匣子拿了出来,里面呈上的正是几粒稀世珍宝海螺珍珠,“还请公公多多禀告。”
可是不一会儿这小太监却携着木匣子走了出来,“都督说了,凡是与信王殿下有关的事情,一律碰不得。”传话小太监顿了顿语气,“都督还说了,不同的山顶一样有美丽的日出,希望大人不要念念不忘原来的路!”
崔呈秀马上明白了,侨督这是舍车保帅,眼下这火势已经烧到了自己身上,要是再牵扯出信王殿下的什么事情,任凭侨都督也难自保。
顿时觉得胸口闷得慌,沿着万寿宫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的努力毫无价值,我的仕途渺如尘埃啊!”木匣子里的几粒珍珠连同盒子一起全部都摔到了地面上。
就在这时,许显纯带着一班锦衣卫来到了万寿宫门前。
“许大人来得好快啊,本官现在可是墙倒众人推哇。”说着便拂了拂袖子。
许显纯却弯下了腰,一粒一粒的将海螺珍珠都给捡了起来,似无为难之意,重新递到了崔呈秀的面前,“这些珍珠可都是当世之珍宝,崔大人何必这样暴殄天物。”
崔呈秀满肚子的不悦,心想,“哼,这锦衣卫的招式自己清楚的很。”嘴上便道:“要杀要剐随便,何必嘴上卖关子。”
“崔大人时至今日的处境想必都已经知晓了,皇上责上公重重的办你,崔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么?”许显纯问道。
崔呈秀拿眼一瞟:“呦,我崔呈秀何德何能,敢让上公如此垂爱。”
许显纯哼哼一笑,“都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看崔大人这样子,还真是应了这句老话。”
崔呈秀双手搭在石狮前脚立处,在大明的宦海,人情世故看着看着就厌了,看着看着就变了,可是还是要硬着头皮去阿臾,去奉承。名利二字转瞬即逝,只觉得前程似锦离他那么远,眼前的十三太保已于自己无缘。这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了宦海的浮沉,在宦海面前他们都是孩子,从未长大,还不懂得利弊与否。
见崔呈秀默然不语,许显纯缓缓说道,“崔大人误会了,上公派我来是要我问崔大人两句话?”
“什么话?”
许显纯摸了摸胡子,“一是崔大人认为侨都督该不该办?二嘛,则是黄村圈地是不是侨督的错?”
“你这话什么意思?想让我诬陷侨都督,落井下石,门都没有。”崔呈秀斩钉截铁的说道。
“哎呦我的崔大人,文渊阁大学士的水准可不仅限于这点水平,上公说了,暖一颗心需要很多年,但是凉一颗心只要这么一瞬间。”
“你到底要说什么?”崔呈秀此时心头却有了端倪。
“崔大人,人生若是有从头再来的勇气,上公会还我们一个崭新的开始啊。”
许显纯这话摆明是让自己站到魏忠贤的队伍里去,便冷冷的说道,“士为知己者死,我崔呈秀虽然没了靠山,但是这点仕人的骨气还是有的。”
“崔大人严重了...”
“要杀要剐随便,我就不相信那魏忠贤有那么大的本事,敢违抗皇令。”崔呈秀太了解许显纯这个人了,为人心狠手辣,要不是有魏忠贤的吩咐,估计此时早就对自己上了大刑!那王体乾的干儿子沈青便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什么事只要上公在皇上面前一掰扯,活人得死,可是死人也能活。”
“本官不吃这一套,既然许大人不动手,那下官就回去了。”说罢便一捋袖子,朝着府衙走去。
望着崔呈秀远去的背影,许显纯一时无奈,手中只剩下崔呈秀留下的木匣子,“这崔呈秀真是软硬不吃,要不是魏忠贤需要从崔呈秀的口中套出刘侨的一些秘密,许显纯真想对他用几件酷刑泄泄愤!”如今只得严声的呵斥道:“没有我的命令,锦衣卫不得碰崔大人半点毫毛,哪个下贱的人敢找崔大人的麻烦,别怪我的索命鞭无情!”
许显纯刚到西暖阁,魏忠贤就开口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上公,那崔呈秀软硬不吃,只留下了这个。”说罢便将木匣子奉上。
魏忠贤拿起珍珠在太阳底下看了看,“早就料到了,闻说崔呈秀这人忠于礼义廉耻,有着仕人的风骨。做什么事情都愿意下本,冠礼之事怎可少得了他哇!”
“可是皇上那边没法交代,若是放了崔呈秀,皇上怪罪下来。”
“你倒是担心起我的事情来了,这是我的事!倒是让许大人操碎了心,本督是不是还得谢谢许大人啊?嗯?”魏忠贤怒目而视许显纯。
许显纯一听这语气不对,马上改口道,“下官失职了,上公运筹帷幄,自然早有办法。”
“哼,少给本督戴高帽,我且问你那王体乾的干儿子是怎么死的。”
“那沈青口出狂言,侮辱上公,下官是给上公出气。”
“出气,你让我见了王体乾如何说话,让人以为我不留情面。我上台掌权不久,根基不稳,处处施以仁德,待人宽厚。你这人杀伐太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是,上公教训的对,下官已经吩咐下去了,没有下官的命令谁都不能动崔呈秀一根汗毛。”许显纯知道这崔呈秀身上太多的秘密魏忠贤要挖掘。
这魏忠贤也深知崔呈秀是扳倒刘侨的一枚重要棋子,必须收到囊中,便语气一缓,“不过今日之事倒是办得不错,这样吧,崔呈秀的事情以后不要经过你手了,叫顺天府丞田尔耕来见我。”
傍晚已过。
“砰砰砰”几声扣门声敲开了崔呈秀的府门,来者正是是府丞田尔耕,只见这田尔耕腮骨横突,鼻子尖细,鼻尖垂翼,鼻翼狭窄。此面相谓之为鼻子三弯,更有甚者称其人必奸。
这样的人往往城府颇深,心有算计。本来田尔耕给魏忠贤出了一计,重重责办崔呈秀,相当于断了刘侨一个膀子。可是随后一想,那刘侨御赐至尊无极,手握免死金牌,万一打蛇不死,反被蛇咬那就得不偿失。于是便给魏忠贤出计,不如趁机收伏了崔呈秀,崔呈秀乃是刘侨的左膀右臂,就算打蛇不死,也必使刘侨元气大伤!
“田大人夤夜到访,有何事?”崔呈秀问道。
“专为崔大人而来,据说今天锦衣千户许显纯找过兄台了,不知兄台作何打算?”
“还能有何打算,那锦衣卫来大不了用绣春刀,抹了兄弟我的脖子。”
“唉~兄台何必这么冲动。”田尔耕说道,“依兄弟看来,这事既好办又难办。”说罢便伸着脖子在崔呈秀耳边说了两个字:“上公。”
崔呈秀一惊,这田尔耕恐怕不知何时已经沦为魏忠贤的走狗。便开口道:“兄台何意,呈秀真的听不懂。”
田尔耕“哼”了一声,“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兄弟我是真的不懂。”
“好你个崔呈秀,要不是上公下令保你,你这宅子早就已被锦衣卫踏成了平地,本官还用得上在这里跟你多费口舌?”
“老田,你?”
“你这将死之人也不出去瞧瞧,下面的人恨刘侨透顶,要是没有上公的庇护,早就想把你千刀万剐了。”
崔呈秀不忍在听下去,只得恨恨的拍了下茶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事已至此,那刘侨还会保你吗,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上公。”
田尔耕一席话像是在崔呈秀心头涂了一层墨汁。墨汁抹的多了,慢慢的腐蚀着崔呈秀的内心,一滴一滴的从心间滑落。多少忠臣烈骨就是经不起这腐蚀,而一坠到底,这崔呈秀也不例外,此时眼一横,“还请田兄替兄弟跟上公禀告一声,就说崔呈秀愿意为上公披荆斩棘。”
“谁叫本督啊?”
众人皆是一惊,往外头一瞧,只见堂外乌压压的一片,只能看出一片黑迹。大片大片的黑迹笼罩着崔府,就如同封闭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黑的令人窒息。可是这魏忠贤身着便装,由七八个锦衣卫护送,从窒息中涌出,朝着大堂走来。说也不说就坐到了堂上太师椅中,兰花指一翘就品起茶来,谈笑风生。
崔呈秀急急跪到了魏忠贤的面前,“上公救我,呈秀迷途知返。”说罢便重重的一叩头。
魏忠贤嘿嘿一笑,“你我同朝为官,本就应该相互帮助,谈何救命。”
“下官哪里的来的胆子,敢和上公相提并论。”
“哎呦,我看你的胆子大的能包天,连殿下都敢谋杀。”魏忠贤打趣的说道,权当开了一个玩笑。
崔呈秀心里一沉,这众人皆道是刘侨谋杀信王殿下,殊不知逮捕的乃是雍容年,醉翁之意不在酒。这雍容年身上藏着一个大秘密,可是当下对这魏忠贤还有三分警戒,想说,却欲言又止,便卑微的开口道,“哪里,哪里。”
田尔耕上前去低声道:“上公怕你疑我从中使诈,不放心我,亲自来看你了。”
崔呈秀暗自一想,“鼻有三弯,其人必奸”这说法确实无疑,便开口道,“唉,事已至此,呈秀只能自保。”
“信王殿下与皇上血浓于水,那老匹夫打错了算盘,竟敢暗算信王殿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与你何干?”魏忠贤一句话便将崔呈秀的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
“多谢上公体谅。”崔呈秀叩头谢道。
魏忠贤扶起了崔呈秀,说罢便接过了随从手里的木匣子,此物乃是今天上午留下的海螺珍珠,“物归原主,不过还有些事情需要你着手办理。”
“上公请开口,但凡能用得上呈秀的地方,呈秀一定鞠躬尽瘁。”
“崔大人严重了。”魏忠贤在崔呈秀耳边喃喃的嘀咕了几句话,惊的崔呈秀如若芒刺在背,大惊失色。
魏忠贤却不慌不忙的说道,“殿下已经取下了老匹夫的罪证,只是老匹夫有免死金牌,你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去做,就算是活佛也救不了那尊泥菩萨。”
“多谢上公。”说罢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派下人取出了书房中的汝瓷天青釉圆洗。此洗浅弧壁,圈足微外撇。
“崔大人这是何意?”魏忠贤问道。
“这是下官的一点点孝敬。”
“你看看,好像整的我是来向你索取好处似的。”说罢便瞧了瞧瓷底,镌刻“蔡”字,便开口道,“这可是宋徽宗的宠臣蔡京所造哇。”
“是,我大明的宠臣当用宋朝的宠臣之物,此乃是天作之合。”
魏忠贤微微一笑,对田尔耕说道,“那收下?”
田尔耕心怀狡诈,当然要给魏忠贤一个台阶下,“上公若是不收,那就枉费了崔大人的一片孝敬之心啊。”
魏忠贤拍了拍崔呈秀的肩头,“呈秀放心,此时若是办好了,本督当在皇上面前保你不死,并且连升三级!”
送走了魏忠贤,崔呈秀急忙对下人说道,“快快去请司设监总管石大人,就说我的吩咐,前两日的冠礼之事还未完成,请到府中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