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不言》更换

38、再听风起二

　　此行我们南下，经过三天的日夜兼程，此时的我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池州。
　　出行人员只有我和阿诺以及祈云，三个人。之所以没有带萍儿和北北，主要是觉得人多不一定好办事，没准还会添麻烦。北北委屈得很，他一心想着靠我拉拢阿诺一起合伙开铺子，没想到阿诺没拉住反而还把我“赔”了进去。北北不想让我走，临行之前泪眼汪汪地问我“我们究竟何时才能再相见？”。我无奈地拍拍他的手，苦口婆心地安慰他，并且再三告诫：我们只是去池州找解药并不是去送死，不出一个月保准就回家了，真没必要搞得像是永别了一样。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来帮阿诺找解药的——也就是牵机果。按照阿诺的计划，她本是想独自北上直接去后周，像以往那样去线人那里购买。可祈云说这样不妥。他看了阿诺的药方子，觉得这是并非一个好方子，长久吃下去会损坏身体，而且他也疑惑，牵机果是后周皇室秘药，寻常人家禁止种植更禁止贩卖，阿诺口中所说的“线人”是谁？竟然这么胆大？
　　阿诺:“是凌家人。凌家人同后周人做生意，生意做的大，总会有机会接触到皇室的人。”而且不管哪里也都有那些要钱不要命的人。
　　我吃惊:“这么说，这些年你和凌家一直有联系？”
　　阿诺摇头:“并非每年，牵机果难寻，就算是凌家私下偷买每年也只能购得一两颗，而牵机果入药需要八颗，到了今年刚好是第八个年头，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和凌家人见面的。”
　　我听了之后觉得心疼，原来这个药这么麻烦，辛辛苦苦准备了八年之久的解药，居然当成作料用来烤鸽子吃了......
　　想到这儿，我真替北北庆幸，阿诺能够大发慈悲还留他一命。

　　祈云听后还是摇头:“可是就算你现在赶去后周寻找那个线人，你也没有办法短时间内集齐那么多牵机果。”
　　阿诺:“我知道，而且解药是由生果入药，如今已经十一月份，显然已经过了时期。我就想试一试，我觉得他不会全部都给我，也许还有存留。”
　　众人听闻，集体沉默。这想法听起来就觉得希望渺茫，可在座的谁也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的办法。
　　良久，一个声音发出:“那可知线人现在在哪里？”
　　阿诺摇头:“不确定，那人生意做遍四方，所以一直都游走四方。但眼下年关将近，我想他也许还在后周，又或许......已经回凌家了。”
　　众人听闻再次沉默。敢情还是大海捞针!

　　到了晚上，祈云来消息:“那人现在池州，只停留几天便会离开，我们马上起行，争取赶在他走之前到达池州。”
　　说完，我们便立刻启程了。

　　算起来，今天是从家里出来的第三天了。
　　前几天一直忙着赶路，直到现在到了池州才想起来要找了一间客栈好好休息了一下。此时月上梢头，星星家火，路上早已经没了行人，只有我们三个还在路上踱步，心里都在期盼老天爷开眼能让我们尽快遇到一间客栈。奔劳了好几天，能从床上睡上一觉，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最后实在累了，我和阿诺便坐在路边等着。客栈是祈云找到的，一开始我以为我们会入住一个普通的宿房，一是现在时间太晚了，二是出门在外也带不了多少现钱，为了日后不喝西北风也避免招灾，我觉得我们还是过得低调一些比较好。
　　客栈不用太好，只要选个舒适且干净的就可以。
　　我委婉地把我的想法告诉祈云，祈云了然，大手一挥，带我们来到一家客栈面前。
　　我站在客栈外面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我没想到祈云的理解能力这么“强悍”，完全一点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只见在我面前的客栈是一幢罕见的四层的小洋楼，小楼外面装饰得金碧辉煌，离远了一看就活生生的是一坨大金子“立”在那里。
　　祈云指着这坨“大金子”夸：“这里干净又漂亮，舒适又高端!”
　　我捏了捏腰前的小包，心里腹诽：这里是很高端，看起来就是“花钱如流水”的那种专门坑人的地方。我觉得应该马上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岂料话还没出口，祈云已经潇洒阔步地走了进去。
　　祈云一进去，店小二就赶忙迎了过来，把我们带到靠边的一个桌子上。桌上早已经摆满了饭菜，满满一桌子的肉食，显然是祈云吩咐过的。祈云入座，店小二殷勤地跟在后面问：“饭菜已经上齐，客官您要的就已经温了七分，是现在上吗？”
　　祈云听闻喜洋洋地说：“甚好，酒要温得恰到好处才好，七分最好，马上上来!”
　　我和阿诺跟着落座，坐在一左一右沉默地望着对方。我们在彼此的眼中都能清晰地看得出“无奈”二字。

　　身体本来就很劳累，外加上心虚，我和阿诺都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不下去。祈云却不自觉，一个人自顾自地吃得好，“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美食都入了腹。不仅如此，酒也喝嗨了，喝得烂醉地趴在桌上拉着阿诺的小手乱哼哼：“小丫头，一定相信你的祈云哥哥，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找到解药，把你的病治好的!”。
　　阿诺嫌他烦，虽然店里也没有几个人，但还是觉得非常丢人，抽身就要走。祈云迷迷糊糊的，见自己的手里空了，哼哼地更大声了：“唉？我的手怎么不见了？我的手找不到了!”
　　我扶额，觉得尽快把这家伙弄回去比较好。走上前去，抬了抬祈云：“你喝多了，回房睡觉。”
　　祈云低头不语，还在找自己的手，一点也不配合。我试了好多次都没能把他扶起来，招手叫声店小二，企图让他帮忙，毕竟是男人，力气总会比我大。
　　不料店小二也无果，拽了半天都没拽动祈云，反倒被祈云推了一个大跟头。我连忙去扶，显然店小二对祈云突然间的“发疯”有些恼火，只是出于人家心性好不一般见识才强忍住没有发作。祈云不自觉反倒还委屈了起来，嘴里直哼哼“店小二弄疼他胳膊了，桌子睡起来太硬了，一点也不舒服”闹腾了好一阵，最后终于把自己折腾累了，才趴在了地上呼呼睡了起来。
　　我看着祈云这副样子哭笑不得，一时间也没了办法。

　　正这时，阿诺又折回来了，站在楼梯上发问：“客房，我住哪间？”
　　店小二被累出了一身汗，听到问话这才回过神来，拍了拍裤腿，站起身来：“客官您住的是上房。您稍等，小的这就带您去。”
　　阿诺“嗯”了一身就要转身，迟钝了一下问我：“阿姐还不回去休息？”
　　我们约好在外面阿诺要称呼我为阿姐。
　　我苦笑：“我们都走了他怎么办？”
　　我指了指脚边。
　　阿诺瞥了一眼正以“大”字趴在地上发迷糊的祈云，皱了皱眉头。
　　我说: “如今夜里凉，风霜露重，祈云喝多了，在这里睡一夜会生病的。你累了一天了就先去休息吧，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叫醒他，或者......把他弄回去。”
　　阿诺听闻摇了摇头，低声嘁了一句“真是麻烦”，然后下楼朝我们走来。
　　我心想阿诺来了也是白来，店小二都弄不动祈云，她那小个头小身板也帮不上什么忙，岂料阿诺站在祈云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了片刻，然后反手就将祈云从地上拉了起来。
　　就那么一只手，把比他高两个头的喝的烂醉的青壮男人拉了起来......
　　祈云被拽得“呜咽”了一声，想要挣脱开来，阿诺见状呵斥一声:“别闹!”祈云就真的乖乖地不闹了，半个搭在阿诺的肩上，任凭阿诺拖拉硬拽都不再动弹，只顾着继续昏睡，乖巧听话得很。
　　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店小二也被这一幕吓得呆在原地。
　　阿诺拖着祈云，低声催促：“带路。”
　　店小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楼梯是螺旋式，我们直达四楼。店小二把我们带到祈云早已经开好的卧房前：“就是这里了。”顺便又指了指左右两间，“这两间是两位姑娘的。”
　　我上前两步把房门打开，阿诺把祈云拖进屋子直接扔到床上之后也没再管他，转身出来了，留下祈云一人自生自灭。
　　阿诺出来之后直接回她那屋了。我低声嘱咐店小二半夜照看着点祈云，别让他给渴死了。趁机还用余光看了看阿诺，惊奇地发现她就算是这样居然都脸不红气不喘的。真是好体力。佩服。
　　店小二从刚才开始一直呆呆地站在一旁，听我说话就只点头应着，也不敢看别处，显然也是被阿诺的“壮举”吓到了......
　　随后我也进了我的屋子。没法，我们虽然没钱，但房间都已经开了，也只能昧着良心住下。

　　虽然觉得花这份钱肉疼，但不得不说这里的床又大又软又舒服，睡一觉解了一身的疲乏。醒来之后，我没有着急动身继续懒懒地躺在床上，轻眯着眼睛继续陶醉这倍感舒适的感觉。
　　片刻之后，起身下床，刚巧窗外的阳光投到了窗纸上，一时间映得整个屋子都是金灿灿的，暖洋洋的。我几步上前，轻轻地打开那由金丝楠木精心打雕而成的木窗，惊奇地发现了窗外正冉冉东升的朝阳。我站在找四楼之上，一览无余窗外的美景。期间，我抻了抻肩膀，又伸了一个懒腰，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到最了，我又深吸一口属于清晨的清新空气，当美景落幕之际，我忍不住感叹了一番：果然有钱就是好啊，空气中都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刚出卧门就听到祈云一声闷哼。
　　我寻声朝楼下望去，一眼就发现祈云已经坐在一楼当厅最显眼的那张桌子上了，桌子上密密麻麻摆满了食物，显然是又要开吃了。
　　我轻轻笑了一下，昨晚才吃了那么多，一大早上又开始吃，果然是吃货。
　　转身敲了敲隔壁的房门：“阿诺，起来了吗？”
　　屋内传来略迷糊的声音：“阿姐稍等，我这就来。”
　　因为丢了药，阿诺这几天都紧张兮兮的，整个人都绷着根弦似得。加上没日没夜的赶路，身体难免会有些受不了。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行。
　　“不急，我们就在楼下吃饭，你慢慢收拾，收拾好了再下来。”
　　里面阿诺应了:“好。”

　　说完便下楼了。楼梯是直达楼顶，还是螺旋式的，昨天往上走的时候没有感觉，此时往下走，心里油然而生一种“王要降世”以及“大明星c位出道”的感觉，觉得自己就是天使，万众瞩目，拥有着全身都散发着光的辉煌形象。
　　我心里美，陶醉于自我的想象，一步一个台阶，走得慢，走得扎实，走得稳。

　　走到楼下我才看清，发现祈云正坐的桌子上摆满了鸡鸭鱼肉，有的盘子已经空了，看来已经吃过了。
　　我忍不住腹诽：一大早上就那么好胃口？
　　我坐在一旁:“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其实我想问:你昨晚的酒醒了吗就又开始喝？
　　祈云又喝了两口酒，听我问话迟钝了一下，然后俩眼一眯“嘿嘿”地笑了两声:“当然起了，不然怎么能来见你？”
　　我皱了皱眉头直觉这话哪里不对劲儿，感觉好像不是对我说的，听起来有点不正常。
　　我问:“你怎么了”
　　“没事。”祈云摇了摇头，“饭菜都上齐了，我知道你也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这些都是给你的，你多吃一点，我不和你抢。”
　　祈云低着头，话说得小声，旁人看起来就像是他自己在自言自语，一点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只看着他，也没搭话。琢磨祈云是不是真的没事，可是看起来不像没事的。
　　“吃啊!”祈云声调突然高了几度，把我吓了一跳，只见他抄起筷子就叉起来一条鱼摔我面前，“我说了你赶紧吃，吃完了就赶紧走!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愣了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得，还真不是跟我说话呢，看这样子应该是酒没醒呢！

　　我招招手，指着祈云问店小二:“他什么时候开始坐在这儿的？”
　　店小二摇了摇头:“我一早来换班的时候就发现这位客官已经坐在这里了，到现在有好几个时辰了。”
　　我问:“他一直这个样子？”
　　店小二摇头:“不是，这位客官一直闷头喝酒也没说过话，直到您来了才......才是这副样子。”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恰巧阿诺从楼上下来，看到眼前一幕，也好奇地问祈云:“你一早就吃这么多，能受得了？”
　　阿诺是好心关怀，因为宿醉的人第二天胃都会很难受不适合吃这些大鱼大肉。可是祈云体会不到，他还是“狂暴”的状态，只见他头也不抬，带着浓重的鼻音怒吼着:“你要吃就吃不吃就赶紧滚!别再来烦我!我现在吃的又不是你家的饭了，你还多管闲事管个屁啊！”
　　阿诺顿时一脸黑线。我不明地望着祈云，不知他哪根弦搭错了，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阿诺皱着眉头：“你说什么？”
　　祈云依旧大胆：“我说滚——别来烦我!”
　　阿诺上前就要发作，我连忙拦住：“你别......别生气，他喝醉了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知道。”阿诺勉强笑了笑，“我怎么会和一个酒鬼一般见识呢。”说着就推开我，我半信半疑地绕到一旁，就见阿诺走到祈云身边，难得的好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醉了？”
　　祈云无言，阿诺接着问: “知道我是谁吗？”
　　祈云抬头，望着阿诺迷糊着怔愣了一下:“嗯......怎么是......我好像是醉了......看人都不对了......”
　　祈云又开始低头沉思，见祈云终于“平静”了下来，我也松了一口气。想说要不要再次把祈云弄回屋去，又见阿诺一个手刀把祈云劈晕了:“知道自己喝醉了就去睡觉，在这里乱发什么酒疯!”
　　我：“......”

　　不得不说解决了祈云这个麻烦，世界一下字就和谐了许多，阿诺拍了拍手，坐在一旁开始吃早饭。
　　我也跟着坐在一旁。
　　边吃我边想，这次行动时间紧迫，祈云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居然临时掉链子，他现在这个状态，我想目前是指望不上他了，倒不如问问阿诺有什么打算。这里是凌家地盘，她也比较熟悉。
　　我问:“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阿诺:“我想我得先去凌家一趟。”
　　“去凌家”我有些疑惑，“你......能进去？”要知道阿诺是剔除凌家族谱的人，若想再登凌家大门，必定不容易。
　　阿诺点头:“我现在虽然不是凌家人了，但伺隙哥哥一直待我如亲妹妹，若是想进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凌伺隙，凌家长子，昭阳郡主的亲弟弟。凌家当今的家主。
　　我了然，也没多问，只叮嘱道:“不管怎么样，你自己还是要多小心。”
　　“我知道。”阿诺说，“其实我并没打算进凌家，我觉得那人在凌家的可能性不大。根据和那人的接触我发现他与凌家关系其实并不亲近，除非有重要的事情，不然他很少会留在凌家。所以我想，还是先自己找一找，不用先惊动伺隙哥哥。”
　　“......王......阿姐你呢？”阿诺问我，“你今日做些什么？”
　　我想了想，我今天做些什么呢？我想到来的路上祈云和我说过阿诺的药方并非是良方，池州是远近闻名的医疗圣地，我虽然不懂药理，但我想若是让那些“神医”看一看这个药方，能否说出个一二。
　　“我想先四处逛一逛，去附近的药铺看一看。”
　　阿诺道了一声“好”，就连忙起身去找那个“线人”了。而我也胡乱填了几口早饭，就拿着药方准备去寻找“高人”。
　　走之前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正昏睡在桌子上的祈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唉，算了，还是不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