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不言》更换

37、再听风起一

　　真的是累了。
　　我是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连个梦都没有做，我以为我得睡到日上三竿。没想到一觉醒来，外面的天居然还没亮。
　　外面灰蒙蒙的，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我躺在床上，既睡不着也不想动。
　　此时我只想呆呆地躺在床上享受这舒服的一刻。但真的一静下来，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忆昨天的事情。

　　昨天，还真是不寻常的一天。寻找了许久的人，探查了许久的事，都好巧不巧地凑在一起出现了。
　　起初，是失踪很久的北北回家了。
　　接着是凌家。北北说他想开铺子，曾多次提到凌家的生意的情况。后来又偶然得知阿诺和刘婶就是凌家人，以及牵出阿诺小时候浑身长满红纹的事情。
　　提起红纹，难免联想起颖儿。好在后来发现“红纹”并非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大家都了解的，甚至知道阿诺的红纹就是这个身体原主治好的事情。
　　最后就是祈云的到来。祈云带来的消息比较广泛，他也提起了红纹，告诉了我神女宫往事，还说明了神达是个什么东西。
　　祈云说什夫人是萨哈尔部落的灵力狩女。我记得以前什夫人来找的我那一次隐约提到过萨哈尔部落的事情，只是当时我觉得荒谬只听了个大概并未仔细倾听。
　　而且不论是此事还是神女宫的事情，按照祈云的说法是李熠都是知情的，甚至是参与者。我也隐约记得什夫人当时也提到了李熠，但李熠究竟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是不是真的像祈云所说的那样，还不一定。
　　我不大相信李熠真的会恩将仇报联合什夫人抄了救命恩人的家，最后还把不嫌麻烦把俩人都娶回了家。一来我觉得李熠应该没那么好情趣。二来李熠那么喜欢什夫人怎么甘心拿她做炮灰？三者就是我觉得这个身体原主毕竟是神女宫神女，不会那么没有头脑，甘心被别人骗了一次又一次？
　　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并不在意。换做以前的我还是有些好奇的，但到了现在我是一点也不想知道他们以前的恩怨是非，太混乱太烧脑了。
　　所以，对此我很淡然，都一一应下了。虽然一开始我也是有些吃惊甚至于抓狂，接二连三来的“真相”给了我不小的冲击。但后来被“吓”的次数多了，也就发现其实就是那么回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但不得不说，真的给我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逃避就代表它不曾发生，那些该来的不该来的东西其实早已经悄然来至。
　　既然来了，那就安心应着。

　　但我还是比较介怀一件事。
　　在一连串的线索之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一个人：什夫人。
　　我忍不住发问：什夫人真的和颖儿之死没有一点儿关系吗？
　　答案一定是不可能的。
　　但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并不好说。我不能胡乱推断，只能继续探查案子寻找证据，或者让什夫人亲自解释。
　　由什夫人亲自说......
　　想到这儿，我猛然起身。
　　对的!什夫人断然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主动来找我，但我可以直接去问什夫人啊。什夫人她是狩女，一定最了解火食蛊，一定还知道一些北北他们认知意外的东西。
　　况且现在只是我单方面觉得什夫人有很大的嫌疑，可是“红纹”这个东西对于大家来说并不是什么隐晦的东西，每个人都知道的，根本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的。
　　就算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更为了作为王府的一份子，理应要做出一些解释，贡献一份力量的。

　　想到这儿，我再也坐不住了。也不顾时间，起身朝玉香园走去。

　　说起玉香园，玉香园很大，但我拢共却只去过三次。
　　第一次是刚来的时候去接治儿回柳园；第二次是被什夫人叫去听戏了；第三次是前段时间李熠养伤的时候，有一天不知他哪根弦搭错了，半夜三更让我去送绿豆糕......
　　这是第四次步足。

　　玉香园弯弯绕绕，在走过五个月门，路过了四座水桥，三个亭子，两个花池，还有一个戏台子之后，终于见到人。
　　而此时，天都泛白了。

　　看见的那人是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一直在专心扫地不知道来人了，看见她的那一刻我有些后悔没有带北北一起来，好让他学学人家是怎么干活的。
　　我上前询问：“你家夫人呢？”
　　听见我问话小丫头才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看清她的模样，是什夫人的贴身侍女，当日推我入水的那个小丫头。
　　小丫头愣了一愣，两只眼睛瞪圆了：“王...王妃？”
　　“你家夫人可起来了？”我说。
　　小丫头有些慌：“没有......没有......”
　　“那去叫她，我等着有些事情要问她。”
　　小丫头听闻点了点头，抬腿要走，又反应过来什么折回来：“不...不是...我家夫人不是没起床，而是不在。”
　　我一愣：“没在？这么早就出去了？”
　　小丫头解释：“不是出去了......”顿了顿，觉得说的不准确，更正道，“不是，是出去了，但不是早上出去的。昨日午后王爷来接夫人，夫人是和王爷一同出去的，就没有回来。”
　　我皱了皱眉头：李熠？
　　回想起昨天下午在街上偶遇李熠的情形，没想到当时的马车里居然还坐着一个什夫人。
　　想到这儿我不禁笑了笑，笑的不是李熠，是笑北北。真不知道是该说北北观察入微还是应该说北北太了解李熠了，居然一眼就能看出奇怪之处。

　　“什么时候回来，你可知道？”我问。
　　小丫头似乎觉得这是特别长光长脸的事情，说起话来有些自豪也傲气了些：“昨日王爷特地来接我家夫人，要我家夫人陪着一起出行。夫人走之前带了很多东西，马车都快要成不下了呢!那么多东西定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估摸着我家夫人这次陪王爷出行要好久呢，短时间怕是回不来的。”
　　那小丫头一口一个“我家夫人”的说得我心烦，可她却不自知：“王妃找我家夫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我家夫人现今正陪王爷外出，有什么事情也只好等一等，王妃可等得了？”
　　我腹诽道：等得了如何？等不了又如何？她又不在，不都得等着吗？
　　我摆了摆手：“没什么事，等她回来再说吧。”然后起身就要回柳园。
　　小丫头点头，见我起身离开了，自己嘀咕道：原来王妃都不知道王爷去了何处，可见我家夫人陪王爷出行忙的都是大事，其他事自然都是不要紧的，是要往后推的。
　　这种自言自语的话有时候还是不要让别人听到的好。她说得本没错，可对于我来说却是火上浇油。
　　我幽幽道：“是啊，你家夫人有本事，可她那么有本事怎么不见她带你去？”
　　小姑娘认自己的理：“我......自然是不能去的。夫人......和王爷出行怎么能带......其他人？”
　　我轻轻“哦”了一声，也不理她，直接转身走了。

　　其实小丫头说的没错，她心里偏向自己的主子也没有错。这件事是我小肚鸡肠，无理取闹。
　　可我就是气，气李熠这个王八蛋，去个前线还要拖家带口的，见我不去就拉着什夫人一起去。难不成真的饥渴？这么点路程都不甘寂寞，还要美人在怀？
　　我又忍不出骂了一声。

　　话音刚一落，耳边突然传来嗤笑一声。
　　我一愣，随后立马四周查探。发现不远的墙头上，祈云正坐在上面。
　　祈云幽幽一笑：“你也太小气量，跟一个小丫头还斤斤计较？”
　　我问他：“你怎么总是在我家的墙头上？上面风景很好吗？”
　　祈云双手一撑，利落地从上面跳下来，朝我走过来。
　　看他一脸不正经的表情，我觉得刚才的话他应该都听见了。想到这儿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问他：“你又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帮你寻找线索。”祈云说，“不过看样子结果并不如你所愿。”
　　“何以见得？”我明知故问。
　　祈云“嘿”一笑：“我刚都听到了，端王选择这种时候带狩女出远门必定不简单，你说......他们去了哪里呢？”
　　“前线。”我边走边说。
　　“前线？”祈云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李熠来问过我，但我没和他一起去。”
　　祈云了然：“哦——原来是这样。”又问，“那你为什么没去？”
　　“我为什么要去？”我莫名道。
　　祈云点头：“也是，不去也好。端王诡计多端，许不定是骗你的。”
　　祈云对李熠向来是这个态度，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也没有理会过，但这一次我有些好奇。
　　我停下脚步看着祈云：“为什么这么说？”
　　祈云：“现今是什么时代，南唐早已向后周称臣，双方交战南唐一再落败，边疆之域是一退再退，哪还有什么前线。”
　　“可就算再落后，国土再少，国家毕竟还是一个国家，两国之间总是有边界的，凡是有边界就会有守护边疆的人。”
　　祈云摇头：“若是只有端王一人还好说，现今他是带着狩女一起走的，究竟是不是去那里，也未可知。”
　　“什么意思？”
　　祈云笑了笑，转身开始走。我连忙跟着：“什么意思？”
　　祈云边走边说，语调轻盈，说出来的话却霹雳吓人：“因为他们不一定会去那里。还记得昨日我收到的那封信吗？信中说明数月之前宫中太子一夜之间突然暴毙，死后也是出现满身红纹的异状。我连忙前去查探，发现期间端王就在宫中，显然他必定是知道这件事情的。端王知道其中的个把隐情，他知道火食蛊和狩女之间的联系。所以说此次突然远行，必然有更深的阴谋。你说端王是因为兄弟情深深明大义将狩女悄没声息地杀了？还是舍不得美人，带着其一起私奔了？”
　　祈云突然问我，我不知道如何作答：“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祈云：“是啊，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没人知道端王在想什么，会发生什么。所以说端王那小子诡计多端，危险的很。”
　　我回想起李熠走之前曾叫我和他一起去的事情，又想起他走之前的神情，觉得不像是不再回来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又带着什夫人，到底是去做什么，也没法猜，我也只能暂时一半一半的相信祈云的话。相信祈云所说的“李熠此次出门是有隐情的。”，也相信李熠有他自己的度量的。
　　但有一点我觉得李熠没有说错，李熠曾叮嘱过我“离祈云远一点”，以前我还不在意，现在是真的深感其的重要性。
　　祈云美其名曰：为了我好。总是时不时地给我扔过来一两个炸/弹。发现我能接受那就再扔两个，如果接受不了，那就直接点燃小火苗......
　　所以在我拢共才和祈云见过三四次面的基础上，接触下来唯一的感受是：真的是太烧脑了，太累了!
　　唉......

　　祈云不知我的苦恼，走到柳园门口，独自驻足停下，望着前面挡着门口的大柳树看了又看。
　　我跟上前去，想知道他在看什么。
　　祈云突然感叹：“这颗阳柳长得可真不错。”
　　“柳什么？”我没听清，“你说这是柳什么？”
　　“是阳柳。”祈云解答，然后摸着柳树的枝干疑惑，“这颗阳柳看起来得有百年历史了，普通的柳树哪能活这么长时间。”
　　我说：“不用见怪，院子里还有一颗呢。”
　　祈云：“哪里？为何我没见到？”
　　“就在墙角背阴的地方，你晚上来的，自然是看不到的。”
　　“原来是这样。”祈云听后了然，点了点头。又突然笑了：“这个阵法还真不错。”
　　我：“这是阵法？”
　　“是，这是双柳阵。这颗是阳柳，院子里的必然是阴柳。天地和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阴阳交感是万物化生的变化和根本条件,你这院中的两颗柳树一阴一阳，一里一外，相互作用相互影响，所以才会如此生机，活下几百年之久。”说着祈云想起来什么，感叹道，“二炁交感，化生万物......怪不得这阵法这么熟悉，原来是照着神女宫的阵法设的。”
　　祈云转言问我，“是你设的？”
　　我摇头：“不知道，不记得了。”
　　“......”祈云说，“不管是谁设的，总归这是对你是有好处的，别搬走了，且在这儿安心住着。”
　　我点点头，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颗百年老柳树，没想到这颗一直被我嫌弃挡路的树居然有这么深意的讲究。经祈云的一翻讲解，我顿时觉得它神圣了许多，心想以后一定会好好住的，以后出门路过的时候都保不齐要满怀敬畏之心，说什么也不会再动想砍了它的心思。
　　至于搬走......就更不会了。因为毕竟除了这里，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祈云又看了一会儿，我们才进院子，一进去就发现大家都已经起来了，萍儿和阿诺正坐在石椅上，北北则站在一旁，耷拉着脑袋
　　我疑惑：“嘿，这是怎么了？”
　　萍儿起身朝我小跑过来，跑了两步看到我背后的祈云，突然顿下脚步，嘴里支支吾吾地说：“王...王妃，你们...”
　　“哦，他来蹭早饭的。”我问萍儿，“又出什么事了？”
　　萍儿凑在我的耳边小声说：“是出事了，今早发现阿诺的小瓶空了，里面的药丸不见了!”
　　我吃惊：“治红纹的那个药瓶？”
　　萍儿点头：“是啊，就是那个。”
　　我不忍地看向阿诺，觉得没了这个药还真是一个麻烦事，果然见阿诺阴沉着脸，显然是已经发作过一遍了。
　　北北在一旁哭腔：“真不是我，我真没偷吃!我哪敢偷吃药呢，我又没病!”
　　北北这话说了还不如没说，更想让人揍他了。我连忙走上前：“你们何时发现药没了的，在哪里发现的？”
　　阿诺缓了缓才开口：“那是今年的药量还是粉末的状，本应今日就该入药了，可一早起来就发现药瓶不见了。后来找到之后，就发现药瓶已经空了。”
　　我问：“你们是从哪里找到药瓶的？”
　　阿诺看向萍儿，看来是萍儿找到的药瓶。之间萍儿想了想，然后指了指墙角。
　　我撇嘴，那个地方......
　　忍不住猜测：“我记得你昨天手里着不少的瓶瓶罐罐，你......不会把药当成调味料，伴鸽子一起吃了吧？”
　　听我一说阿诺顿了顿，萍儿和北北也愣住了。
　　片刻之后祈云“噗”地笑了一声。
　　萍儿才颤颤巍巍地问阿诺：“阿诺......不会吧......”
　　阿诺冷眼扫过北北一眼：“这事你要问北北。”
　　北北继续表示冤枉：“我给你的作料都是从刘婶厨房里拿的啊，我估摸着放在厨房里的总归都是作料，谁会知道里面会有其他的东西......”
　　北北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最后都没声儿了。阿诺一开始还忍着不发作，听到这话，她“蹭”地站了起来，直接吓得北北一下蹦出去了五米开外。
　　这个战绩令萍儿羡慕不已。

　　我连忙劝：“先不管那些了，药已经没了，不知现在重新做还来得及吗？”
　　阿诺忍了忍脾气，重新坐下：“其他的还好，可是缺少一味药材。”
　　“哪一味？”
　　“牵机果。”阿诺说，“这药难寻，我也是前段时间寻了好久才好不容易得来的......”说着又瞪了北北一眼。
　　北北见状，又缩了缩脖子。
　　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药这么难寻？祈云上来解释：“牵机果之所以难寻是因为它是后周独有的产物。后周皇氏有一味秘毒就是由牵机果配制的牵机药。你这药方由此入药，怕是以毒攻毒吧。”
　　“不管是什么，现在是如何才能取得这味药？不然多找些药铺，看里面有没有卖的？”
　　阿诺摇头：“没有的，没有药铺会卖这种药的。”
　　“那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阿诺想了想说，“只能再去一趟后周了。”

作者有话说

　　注:《荀子·礼记》说：“天地和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