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不言》更换

33、往事如烟十七

　　我手一滑，茶杯差点摔地上。
　　“你......你说什么？”
　　北北难得反应神速，先一步上前接住了杯子。他从没见过我这么激动的样子，一脸吃惊:“我说......说什么了？你这么激动？”
　　我脑中第一个念头炸开:“你说刘婶就是凌曦？”
　　北北顿了一下，连忙摆手:“错啦，错啦，是阿诺。阿诺以前名字叫凌曦的。”
　　我心里琢磨了一遍:也对，如果她俩是凌家的人，阿诺才最有可能是凌家的女儿。凌家长子之女昭阳郡主还是一个小姑娘，三公子的女儿怎么也不会是一个大妈。
　　不过......有一个念头再一次袭上来，这个想法在我第一次见到她们的时候就曾出现过:娘儿俩真的是亲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我还真的想见一见凌家三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把刘婶娶回家，还生下了一个美娇娃。

　　我问北北:“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北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稀奇的，大家都知道啊！”
　　我说:“阿诺也知道？”
　　北北更加一脸的莫名其妙:“她当然知道咯，她自己的名字她自己能不知道吗？”凑近些看了看我，“怎么了，你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看着北北，觉得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可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有些劲爆，我有些混乱，想了一会儿，整理一番，分析出来四个问题。
　　一，阿诺本名为凌曦，但是不是三公子之女凌曦，还有待查证。其实有没有三公子这个人，也需要查证。
　　二，阿诺以前是凌家人，这一点显然她自己是知道的，但她自己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也需要找个时间问一问。
　　三，需要假设所有条件都满足，假设凌家真的有三公子，阿诺真的是凌曦，店小二口中的故事是真实的事情。那么问题来了，根据当时的处境，阿诺是如何活下来的？如何长大的？她那满身红纹又是如何消失不见的？
　　四，她与颖儿的变故，是否又有着什么理不清的关联？

　　我想得入神，北北晃了晃我:“你怎么了？想什么呢？怎么突然间对凌家这么上心？”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要从何处说起。这件事太蹊跷，就连我都会联想到颖儿，忍不住去怀疑阿诺。我觉得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在我没有将整个事情想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告诉北北比较好。
　　但不说归不说，脑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坏念头:“嘿，我问你，你死乞白赖想叫阿诺一起开铺子，是不是也是因为她是凌家人？”
　　北北不解:“这跟她是凌家人有什么关系？”
　　我说:“显而易见，拉关系啊。你不是一直很向往凌家吗？”
　　北北“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哈，你说她她就是一小丫鬟能帮什么忙。她又不是凌家当家做主排得上号的人物，能认识谁？还拉关系？依我看啊她还是在厨房和刘婶学习拉面条还差不多。”
　　我扯扯嘴角，第一次觉得北北这么天真。看来北北没有听过那个故事，并不知道“凌曦” 这个人，在凌家占什么地位。
　　不仅如此，要知道，如若阿诺真的就是凌曦，那她和李熠就是表亲了。
　　连我也要敬称一句表妹的。

　　萍儿在一旁玩的尽兴，听到北北的话也不耻地扯了扯嘴角:“北北你这样说阿诺，小心她听见了揍你的!”
　　北北迅速回眸一个凛冽的眼神:“你不和她说，她怎么会知道？”
　　萍儿疑惑:“你都已经这样说她了，我为什么不和她说？”说着两步小跑过来，坐在我们旁边，“不过啊......北北，你这是准备继续开铺子吗？是想叫上阿诺一起吗？”
　　北北连忙点头:“是啊，是啊！你想不想一起？我这可......”
　　萍儿连忙摆手:“不，不要。柳园的事情够我忙活了，可不能再找其他的事情了。”

　　听萍儿一说，北北鄙视地看了我一眼。我表示无辜，柳园这么大点地，其实也没萍儿说的那么多事，她一向都是这么夸张。
　　连忙转移话题:“你们知不知道当时刘婶和阿诺为什么会被凌家人赶出来？”
　　萍儿无知地摇了摇头。
　　北北也摇了摇头，愤愤地说:“不知道。不过刘婶她们那么老实，应该不是被赶出来的。我觉得一定是她们娘俩当时在凌家受了不少的欺负，她们一定是受不了凌家人对她们的压榨才逃出来的。凌家人对她们那么不好，就算为了以后的日子，也一定要让阿诺入伙开铺子，过好日子。等以后发达了，我就带她回凌家耀武扬威，扬眉吐气一回才行!”说着又摇了摇头，“不对，这事情不能等以后，一定要尽快......要尽快才行。”

　　北北说得义愤填膺，看得出他是真心为阿诺的遭遇表示不公，是真心为阿诺着想。
　　我点点头，觉得北北说的对。有些事情是要抓紧时间速战速决，否则只会越拖越混乱。
　　“是要尽快，不能再等了。可是......”可是北北不知道，阿诺很有可能与颖儿的死有着理不清的关联。到时候又会怎么样？
　　北北却没想这些，一心只想着阿诺。但北北这个人一般不太正常，挺好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会变一个味道:“对的对的，是一定要尽快。阿诺个子小，脑子也不灵光，胆子说不定还小，如果我再不帮帮她，那小丫头以后准还会被别人欺负的。”
　　我扯扯嘴角，心想他这哪是帮人的话，不揍你一顿算是便宜的了。

　　果然一向柔弱的萍儿一个暴栗上来:“你再这样说，我就真的告诉阿诺了哦！”
　　北北满不在乎:“你尽管去说，我还怕她那个小个子吗？”
　　萍儿:“你不怕？你真不怕阿诺对付你？”
　　北北嗤笑一声:“她那个小豆丁，你想让她怎么对付我？难不成又爆发她那满身的红纹吗？哎呦......我好怕怕哦！”
　　萍儿没想到北北这么不要脸，气的小脸都涨红了:“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阿诺，说你又嘲笑她!”
　　说着就要去找阿诺。

　　我连忙拦住萍儿:“好了，你俩别闹了，你看阿诺刚才累的那个样子，让她好好歇一歇，别去打扰她了。”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声音陡然拔高了三成，“你说什么!？”
　　萍儿吓一跳:“什么什么!”
　　我摇摇头:“北北，你刚才说什么？”
　　北北也被我吓了一跳，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我说......‘我好怕怕哦’。”顿了顿，又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看不上阿诺，就是开完......”
　　我摇摇头:“不对，上一句。”
　　“上一句”北北想了想，“你是说‘难不成爆发她满身红纹’这句吗？”
　　我点点头:“你知道阿诺以前身体上长着红纹的事情？”

　　北北眼神缥缈，四周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才点了点头。
　　我问萍儿:“你也知道？”
　　萍儿坦然，也点了点头。
　　我有点抓狂:“你们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北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稀奇的，大家都知道啊！”
　　萍儿也莫名其妙:“是啊，我们都知道啊，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啊！”

　　我有些混乱，觉得今天接二连三来的都是重磅型的消息，一时间有一点无福消受的感觉。
　　我累觉无力:“你们知道......你们还知道什么事情？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是大家都知道，而我不知道的？”
　　萍儿一脸天真:“娘娘，我们没有事情是不告诉你的啊！我们不会瞒着您做任何事情的。”
　　北北:“是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是都知道的啊，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王妃你的脑子先前摔坏了，有些不好使，不记得了。不过王妃你想知道的话可以问我们，我们可以告诉你。”
　　萍儿难得附和:“对对，我们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都会告诉你的。”
　　我扯了扯嘴角，心里腹诽:得咧，这么说，我先谢谢您呗。

　　我想了一圈，心里存着一大堆问题，但还是觉得先从阿诺身份开始揭秘，比较好。
　　“先不说那个，你们知不知道盛文街小二楼的那家那间茶馆里讲着的故事？”
　　北北想了一下:“盛文街......不就是我们去的那条街吗？小二楼，茶馆......你是指白日你去的那间茶馆？”
　　我点点头:“对，是那里。”
　　北北不明:“你在那里听到了什么故事？”
　　我把我从店小二那里听到的，一五一十复述给了北北。
　　北北听了之后，差点笑背过气去:“哈哈哈......哈哈哈......我说这个说书的先生真能忽悠，这么离谱的故事竟然都能拿出来说，也不怕被人砸了摊子，没了生意!”
　　我心里腹诽：至于笑的那么夸张吗。不过他那生意还真的不怎么的。
　　萍儿也在一边笑个没完:“哈哈......我觉得这个茶馆一定不要让阿诺看到，不然她一定会生气的!”
　　北北接话:“对的对的，千万不要让阿诺看到，不然一定会没完没了的。不过这么胡扯的故事是怎么流传出去的，居然还会有人去听，哪里的白痴会相信!”说完还问我，“你说是不是？”
　　我面上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心里暗骂他是个小王八犊子。

　　我还没说话，身后响了一个声音:“别让我看到什么？”
　　话音一落，面前俩人齐齐没了声响，呆定定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装得一副乖娃娃的模样。我扭头一看，是阿诺醒了，休息过后明显神清气爽得多。
　　我招招手:“阿诺，过来坐，正好我们在说你呢。”
　　阿诺坐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北北一眼:“哦？说我什么呢？”
　　北北活生生被看得抖了一个颤栗，可怜巴巴看了我一眼，完全没了刚才的那种气势。
　　我笑了笑:“我们在说......”说着突然顿了顿，画风一偏，说道，“我们在说，今后是叫你阿诺......还是唤你凌曦比较好？”
　　阿诺顿了顿，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正色回来:“自然是阿诺。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早就不是凌家人了。”

　　被北北挖苦了一番，我也看明白了，其实根本没什么秘密，索性阿诺也是这样坦然，我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的。点了点头，也就直接开门见山：“那好，阿诺，如你所说‘凌家的事已经过去’，我也就不再追问。但万般种种，我还是想问你一件事，你身上的红纹是怎么消失的？”
　　阿诺的表情重新不自然起来，甚至比起刚才更加不自然了，整张小脸都成了煞白色。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妙，难不成还是我说得太直白了？难不成真的有什么难以言说的隐情？
　　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我本意不想吓唬小姑娘的。想让北北帮忙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一扭头，发现北北和萍儿的脸色也不对劲。我左看看右看看，出奇地发现三个人表情居然一致，都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不解：“这是...怎么个意思？”
　　阿诺脸色继续不好：“王妃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尴尬，果然刚才问话还是太直白了：“哎......啊那个，其实你不想说也......”
　　北北连忙在一边给阿诺解释：“能有什么意思，你忘了，王妃她脑子坏了，以前的事情都忘了!”
　　我怒斥：“你闭嘴，你脑子才坏了!”
　　北北幽幽闭口。乞料阿诺若有所思，想了想了然道：“哦——对。我忘记这件事了，王妃以前说过的，她摔坏脑子了......”
　　我觉得有些生无可恋：“好了，不要再重复说我脑子不好用了，能不能说说，你那红纹的事情？”
　　北北看起来比我还生无可恋，又凑过来：“哎......脑子不好用就是麻烦，你忘了，阿诺的红纹就是你给治好的啊！”
　　我一个白眼递过去。
　　“真的？”我顺便问。
　　北北顺势就要说，萍儿连忙拦住：“你不要说。”推了推阿诺：“阿诺，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说。”

　　阿诺没说话。
　　北北却没完没了：“这有什么难说的，翻来覆去你就那么点事吗，谁说不都一样。”
　　我再一个白眼递过去:信不信你再废话一句，我让你这辈子说不了话!
　　北北这回聪明了，马上就收到讯号，幽幽闭口，真的安安静静和萍儿排排坐了。

　　等了一会儿，阿诺才张口:“其实整件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当年我才七岁，因长了满身红纹被凌家赶了出来，后来遇到了王妃。王妃心善，收留了我们母女，还给我治好了红纹。”
　　我问:“那你记不记得当初我是怎么治好你的？”
　　阿诺点点头，然后回屋拿了一个小瓶子回来:“就是这个，这是当年王妃你给我的，说是每一年吃一粒，就不会再出现红纹了。事实也是这样，自从七岁那年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长过了。”
　　我看着那个蓝色的小瓷瓶，晃了晃瓶身，里面叮叮当当的，听声音估摸着剩下的不多了，也就只有三四颗的量。打开的一瞬间，一股熟悉的甜味扑鼻而来，倒出来一颗，也是觉得莫名熟悉。
　　这不就是糖豆吗？
　　我有些摸不清，看这情况，是我当初忽悠了她呢？还是她在忽悠我呢？

　　北北凑过来看了看，又闻了闻:“没错，没错，就是这个东西!当初阿诺来王府之后，王妃你给我们每一个人都发了一颗吃，甜甜的脆脆的，可好吃了。我当时总想再寻一颗，却怎么也找不到了。”说着就要来抢我手里的这个。
　　我连忙放回瓶子里:“为什么也给你们吃，你们又没长红纹？”
　　北北没有拿到有些失望:“谁知道呢！谁知道当时你怎么想的。也许是怕多生事端，预防生事吧。我记得后来还专门为了这件事说教了一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萍儿连忙举手:“我会，我会，我还记得呢！”说着就开始拿腔，“红纹怪病不可怕，小小丸药搞定它，只要远离仙姑菌，健康长寿永不愁!”

　　我扶额:“这都是什么鬼!所以说，这红纹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萍儿:“王妃您说过，这是一种蛊虫，被那种虫子咬过的人就会生怪病，得红纹的。不过好在您给我们吃了解药，就算被咬了我们也不会再长红纹了。”
　　我有点搞不懂，既然这样，那为什么，颖儿尸......身体会长出红纹呢？我推测着:“难道颖儿没吃？”
　　话突然说出口，众人皆是一愣，然后齐齐摇了摇头。
　　然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偷瞄一眼北北，他看起来神色还算正常，我想了想，直接说道:“我记得颖儿当时身上也是有红纹的。既然有红纹就一定是中了蛊。颖儿是什么时候进的王府，她吃了解药吗？”
　　众人又摇了摇头。我问北北，北北说:“我也不知道。颖儿并未与我说过以前的事。”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所以说，现在有两种情况。一是颖儿吃过解药，只不过这种解药在人死之后就失效了，所以红纹又显现了。二是颖儿死前不久刚刚中蛊，而她又没有吃过解药。那这样看来......”
　　北北接道:“这样看来，令人生疑的还是那一碗有毒的羊肉羹。”
　　我点点头:“对，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事情没有进展。
　　众人再一次集体沉默。
　　许久之后，打破宁静的是一串的“咕噜”声。
　　阿诺:“不过说起羊肉羹......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开饭？”
　　我一拍大腿，突然想起来:“哦对，快去告诉刘婶，我们今天在柳园吃饭，让她把饭菜都送到这里来。”
　　萍儿了然，点点头，起身就要去。刚一抬脚，墙角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我们集体望过去，定睛一看才发现，不知是哪位“神仙”大驾光临，从围墙外翻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