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不言》更换

29、往事如烟十三

　　一开始，我的想法很简单。
　　对于开铺子的事情，我本来以为北北只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我觉得他这样也好，有一份自己喜欢的事情做，生活就不会显得那么空虚，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日子也就有了继续下去的奔头。这是一件好事。
　　可我渐渐发现北北似乎并不仅仅是这样想的。他的目标不只是这一间店铺，他有着他的野心和目标。
　　而且我觉得，依照北北现在的状态来看，他显然又被凌家给刺激到了...
　　简直兴奋到了极点。

　　北北见缝插针，就连去吃饭的路上都不忘继续跟我讲解他的“创业计划”。
　　我看着他，觉得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被打了鸡血的八哥，简直斗志无穷，叽叽喳喳上蹿下跳扑腾个没完。完全忘记了半天之前——今天早上，他还是一副“忧郁公子”的模样。
　　期间我一直旁敲侧击他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比起他这份“创业计划”，我更想知道他到底看见了什么才会促使他变成现在的这种状态。
　　而且，根据北北叙述的前两条方案来看，我直觉接下来的也不会有什么用。

　　北北说得慷慨激昂，我却在一旁有一搭无一搭地回应，不太在意。甚至有时候在北北问到问题的时候，还岔开一两个话题。
　　北北毕竟不是八哥，是以，没一会儿他就看出来我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兴致。可耐不住他向来著称“猴精转世”，不出几眼他就看出来我心里所想了。
　　“唉，其实这些‘思路’也不是我自己瞎想出来的，和我这次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
　　“哦！怎么说？”我迫不及待问。
　　“这一次我是看遍了人间疾苦，多少百姓没有粮食没有钱而穷困潦倒，活命尚且艰难更不要说享受生活了。为了解救他们，我更加坚定了我的事业。我想我们以后可以雇佣他们来打理花田，这样既可以帮他们解决生活难题也为我们提供劳动，这是一举两得啊！而且等以后生意做大了，也可以培养出几个掌柜的，说起来，张家铺子里有一个叫三木的小子可机灵了，到时候一定想办法把他挖过来......”
　　“......”摊子都没建成就开始想挖人的事情了，真能耐哦。

　　就这样，北北天花乱坠乱七八糟的掺在一起一顿乱说，每每等我好奇的小火苗暗一些，他就又时不时故意地透露一两句，惹得我很是心痒，恼火又无奈。
　　最后，他终于消磨完我最后的一点耐心，我索性直接拿起他的小本子看，不再听他叨叨。

　　我看着北北的小本本，心里无限感叹。觉得北北不愧是北北，搜集来的每一条信息都能称得上是绝无仅有独此一份，但总结的计划方案却是一堆废话，毫无用处。
　　随后就是觉得北北赚钱的野心真是不得了，那仗势就跟没有见过钱似的。我想对于此时此刻的北北来说，凡事能挣来钱的活计就算让他上天入地赴汤蹈火他都不含糊一下。
　　一句话，反正只要算得上是钱的东西，他全往口袋里捞。

　　本子是我边走边看，时间拿捏得很准，刚好走到了厨房我也看完了。我也不评价，就把小本子一合随意放在了桌子上，转身上前看有什么好吃的。
　　北北颠颠跟上来:“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见解”
　　我不理他，只顾着这满桌的好吃的，忍住嘴里面的哈喇子:“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转身又问刘婶，“刘婶，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从一进门就只看到刘婶一个人在忙活，萍儿和阿诺两个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听到我说话，刘婶终于忙活完手里的活儿，擦了擦手走过来说:“哦，是这样，他们二人一大早就都出去了。萍儿姑娘是去平宁寺接小世子了，小世子在那里时间长了怕是呆不惯的。至于小诺...”说着，刘婶磕巴了一下，想了想才道，“她...她去了哪里...她没说。”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本来以为今天中午会吃上一个团圆饭，顺便欢迎一下北北回归，没想到希望落空了，有些小失望:“所以说今天中午吃饭的只有我们仨咯？”说着就找了一个好地方坐下，招呼着，“那快来吃饭吧，我都饿了。”
　　刘婶立即点点头:“好。”说着就顺着面前的椅子坐下。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看了看还站在门口的北北，想要叫他一声，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北北还在一心琢磨他的小本子，完全没有意识到情况。我低咳一声:“北北，过来吃饭了。”
　　北北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走了过来。当他不再沉醉在自己的世界开始感知外面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就打开了五官五感。
　　但也许应该是鼻子长在眼睛前面的缘故，北北先是闻到了一阵久违的饭菜的香味，自我陶醉了一番，才看到坐在他面前的刘婶，打了个招呼:“真香啊！刘婶。几日不见，你这手艺是不是又长进了！”
　　刘婶似乎有些紧张，但听到北北像往常一样的语气“调侃”，也放松了不少:“是...是吗？应该不是吧。哪里是我长进了，分明是你离家太久，想这一口了。”
　　北北嘻嘻笑了两声，收了收哈喇子:“嘿嘿，别说，我还真是想你的饭了，外面的饭真没你做的好吃。”
　　刘婶也给他夸乐了，但老人家朴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狂给他夹菜:“好吃那你就多吃点，都吃一点，不够的话我再去做。”
　　北北连忙点头，对于刘婶的“热心”那是照单全收，一筷子不浪费，全往嘴里塞。

　　趁这个空隙，我问刘婶:“萍儿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刘婶想了想:“萍儿姑娘到是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但算脚程，傍晚时分应该就能到家的。王妃可是有什么事吗？”
　　我摇摇头，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随口问问。萍儿这丫头比我心细，还想着治儿一个小孩子在寺庙呆不习惯要接回家来的事情。说实话，我早把那孩子忘了，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这种现实也不好意思明说，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没事。晚上大家都回来了，人多，你多做一些饭菜。”说着想起什么，“阿诺呢，她什么时候回来？”
　　刘婶点点头:“那是自然的，北北回来了自然是要丰盛一些的。至于小诺...她天黑之前肯定会回来的，那孩子乖，不会外宿的。”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也许是自家孩子的缘故，当为人父母谈论起来的时候面容上总会带有一丝不一样的表情。我想起阿诺，起初见她时觉得她长得浓眉大眼，小小个子立在那里，看起来就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可相处时间长了才发现，她骨子里是比谁都欢脱的。
　　但她的这种欢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例如说北北，北北也是欢脱的一人，但他是在我们面前咋呼，说得多闹得多，很烦人的那一种。而阿诺是那种一般不说话，偶尔说出来就是一语成谶炸一个大雷的那种。平时就没有什么存在感，还时不时特别喜欢往外跑，十有八九总是不在家，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忘记了柳园有这么一号人。

　　北北在一旁吃美了，得了便宜还卖起了乖:“刘婶你别那么辛苦，你做的饭我什么都爱吃，不用特意搞得多么丰盛，做几个平常小菜，简简单单就好。”说着又去够那盘红烧肉。
　　刘婶看他费劲，笑着把盘子递到他面前:“你想吃什么就和我说，我给你们做饭不嫌麻烦，我喜欢做饭。只要你们喜欢吃，我就高兴。”
　　北北“嘿嘿嘿”笑了笑，也不推脱，伸筷子就夹走了最大的一块。吃得满嘴油腻的时候，突然转过脸来跟我说:“尼说窝交上塔...”
　　我瞥了他一眼:“你把嘴里的东西先咽了再说话。”
　　北北连忙加快了嘴里的动作，全咽干净了后又吧嗒吧嗒两口才说:“我说我叫上阿诺一起开铺子怎么样，那丫头整天不见人影，给她点正事，她也不会出去乱跑了。”
　　“人家凭什么和你一起干？” 我问。
　　北北莫名其妙:“怎么了，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哎，没事，虽然她又没钱又没脑子，但我不怕她拖我后腿的！”
　　我摇了摇头:“我是说，人家凭什么和你一起干？”
　　北北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怎么了，我怎么了？我这多好的资源，难道她还看不上？”
　　我点点头，觉得阿诺可能还真看不上。北北一脸的不可置信，转过去疑惑地看着刘婶。

　　刘婶还在忙着给北北夹菜，见北北望着她，手僵在半空片刻，笑呵呵打圆场:“嘿...小诺不会看不上的，只是小诺没有那么大本事，她是怕到时候别帮不上忙还添不少麻烦。”
　　刘婶明显是推脱之词，北北却大手一挥，道:“没事，她会不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怎么做就可以了。”说着又掏出了他的小本子甩了甩，“我们虽然是从小本买卖起身，但凡事都有一个开始，不要局限这个，要长远来看以后的发展。只要根据这个计划来实行，总有一天我会成功的，把铺子开好，把生意做大，做到凌家那样，哪里都是我的产业。”
　　北北在那儿异想天开，美得不行。刘婶笑的牵强，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我也对北北的能力抱有怀疑的态度，但刘婶确实是强颜欢笑。尤其是说到凌家的时候，刘婶身子顿了一顿，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刘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转头提醒北北:“大白天的就不要做梦了。再者，也不要说你那什么计划了，有问题的。”
　　北北正夹菜的手一愣:“哪里有问题？”
　　我趁机夺下一块肉:“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北北看看我又看看肉，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继续追问:“什么意思？”
　　我还在想刘婶的的问题，完全没有意识到北北的表情也已经不对劲了，还幽幽说:“什么什么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啊，一开始就有问题。”

　　北北又重复了一边:“哪里有问题？”
　　我以为北北没听清，刚要再重复一边，突然反应过来不大对劲，直觉不妙。胡乱把剩下的饭吃完，起身就要溜:“没什么问题。那什么哈，刘婶我吃完了，你们继续吃。”
　　北北见我要跑路，他也不吃了，抓起桌上的小本子就跟着出来:“什么叫没什么问题。你刚才说我的‘创业计划’有问题，哪里有问题？”
　　我在前面走:“我没说，你听错了。”
　　北北紧跟在后:“我没听错，你说了，你说‘一开始就有问题’。”
　　我站住:“你都听到了，那还问我干什么？”
　　北北也站住:“可听是听到了，但是我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你说说，问题在哪里？”
　　我顿了顿，有些后悔刚才没有管住嘴：“你真的想听要知道，我不想打击你的。”
　　北北点点头:“你且先说着。”
　　我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拿过他的小本，翻开第一页，指着上面说:“就从你的第一步开始说起。你看你的第一步计划设定的是市场，可很显然你会错了意。你要知道，市场不单单是这一个市场。要想做出一份胭脂，从培育花种到生产产品再到商品买卖，每一环都是市场，都是要精心计算好的。需要多少人工做胭脂？需要多少原料来配比？花朵生长需要多少周期？而期间你又有多少预算？这些你都计算过吗？你没有评估，也没有供货场子，单单一个铺子摆在那里自给自足自我生产，你觉得能如你所言，发展壮大吗？”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虽然你已经明确市场消费人群是小姐妇人们没有错，但你怎么才能保证她们一定会来我们家？”说着我突然想起来，“哦对，你的第二部计划里说了——发展自身。可是这一步也是有问题的。‘自己家的产品做好’，可是怎么才是好呢？众口相传，别人说好才是好，显然这是讲究牌子的。而我们究竟如何定位，是讲究高大上，卖一个赚一个？还是薄利多销，走流水量？”

　　北北一阵蒙圈，被我劈头盖脸一对问题问得晕晕乎乎，一脸深思状，嘴巴张张合合却不知道说什么。我觉得应该给他点时间让他好好重新想一下，也不打扰他，抬脚就要走。
　　北北见状，连忙问我:“你去哪里？”
　　我:“你先想你的吧，想出结果来再来找我吧。”
　　北北不依不饶：“你去哪里？”
　　我：“吃饱喝足了，回柳园睡觉啊。”
　　北北摇了摇头，上前一把拉住我:“睡什么睡，别睡了。走，跟我‘找场子’去。”
　　“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