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信误》安辞树

23、何处无芳草（二）

　　“你觉得索家小姐如何啊？”郑业钧老神在在端着茶碗，这里头的茶是郑民专程让人送来的寿眉，汤色黄绿清澈，滋味清淡回甘，最适合夏日午后慢品。

　　郑民又被老头子叫到郑府来，本以为是告知他楚偕一事的进展，没成想竟是为了这个，想着索君昨儿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便道：“挺好，不过也就那样儿罢。”

　　“什么叫‘也就那样儿’”，郑业钧皱眉道，“人家好端端一个大家闺秀，到你这儿怎么‘就那样儿’了。”

　　郑民撇了撇嘴，心说她那样儿的您要见着了可能连“也就那样儿”都说不出来了，便赶忙转移话题道：“这人我也见了，饭我也吃了，您应承我那事儿呢，办了没啊？”

　　郑业钧摇摇头：“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郑民急道：“什么叫没那么简单呢？您先前是怎么说的，这会儿怎么又变卦了呢？您这样儿可不讲道义！”

　　“我说没那么简单，就是说这事儿有点麻烦”，郑业钧把茶碗重重一盖，“我是那临阵反悔的人么！”

　　郑民皱眉道：“怎么麻烦了？”

　　“这麻烦就在你！”

　　“我怎么了？”

　　郑业钧哼了一声：“我总得有个由头去找索明罢。”

　　郑民恨得牙痒痒，原来这老头子是在这儿等着呢。

　　郑业钧又呷了口茶：“提亲可是个好由头。”

　　“那不成！”，郑民忙道，又怕老头子发火，便随口胡诌道，“人索小姐可还没点头呢，您这么着去了，人姑娘要是不同意，我这个脸往哪儿搁。”

　　郑业钧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索明只要答应了，这索小姐还能不上花轿不成么！”

　　“这就不是这么回事儿！”郑民急得直跺脚，且不说他根本不想后半辈子叫人绑住，就单论他一断袖若真成亲了可是耽误人姑娘一辈子，这孽他可造不起。

　　郑业钧狐疑道：“那是怎么回事儿？”

　　郑民只得道：“我再去探探索小姐的口风罢，您可得等着我的信儿再走下一步啊。”

　　郑业钧皮笑肉不笑，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要跟我耍什么花招，便答应了。

　　郑民满腹憋屈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儿，没成想索君竟在门口站着，明摆着是在等他。

　　郑民下了车，给车夫丢了几个铜板，转头才问索君：“您这是怎么个意思？”

　　“我来求您帮忙啊。”索君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丝毫不在乎路人探究的眼神。

　　郑民一脸不信：“您有什么求我帮忙的？”

　　索君毫不客气地抬腿进门：“说了叫你甭跟我这么说话，哎，你家最凉快儿的是哪间儿屋子？跟外头站了一刻钟可把我晒迷糊了。”

　　郑民跟着索君后头道：“嘿我说，您还真不拿自个儿当外人呢？”见索君要往自己卧房走，忙拦着人：“这边儿走，有事儿去书房谈。”

　　索君默默腹诽道，一个人住还这么讲究，真是没谁了，便对一直跟着的小厮道：“你去弄点儿吃的来，茶我要龙井，别拿那些个不上台面儿的糊弄我，拿你们家最好的来。”

　　小厮忙看郑民脸色，见郑民翻了个白眼，又一脸无奈点了点头，便答应着去了。

　　等丫鬟把茶碗和点心摆好，索君又叫人把书房门关上，坐下喝了口茶，这才道：“我今儿真是来找你帮忙的。”

　　郑民冷笑道：“你一姑娘家，不要名声的么？青天白日地，一人儿跑我这儿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说得好像你能把我怎么着似的”，索君满不在乎道，“你家这山楂糕不错，松子百合酥也好吃，是哪儿买的，赶明儿我也去买点儿。”

　　郑民嘚瑟道：“我家厨子自己做的，能不好吃么。”又道，“你有什么事儿快说，你不要名声我还要脸呢。”

　　索君咽下嘴里的百合酥，不讲究地一抹嘴：“你去我家提亲呗。”

　　“你有病啊”，郑民一脸不耐烦，这索君什么毛病，明知道自己是个断袖，这会儿又让自己去提亲，再想到方才自己老爹那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拦着索君要拿芝麻卷的手，“有病吃药，甭跟我这儿犯病。”

　　索君一巴掌拍开郑民的手，捏着芝麻卷往嘴里塞：“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好歹让我把话说完呢！”

　　“说。”

　　索君见郑民真有点儿不耐烦了，便擦擦嘴道：“我不是真要你跟我成亲，我就是想让你去提个亲，帮我拖上几个月，我查过了，最近的良辰吉日得到八月以后，你就帮我拖一阵儿。”

　　“拖一阵儿？”郑民一脸防备，“拖什么？”

　　“哎呦喂，郑少爷您能不能别这么着跟我说话啊，咱俩现在应该同仇敌忾”，索君觉着芝麻卷不错，又拿一个，然后闲适地翘起二郎腿，“简而言之呢，咱俩反正都看不上彼此，那定个亲也没什么，何况这事儿还对我们都有利，咱们就跟做生意似的，交易一把呗。”

　　郑民皱眉：“什么叫都有利？”

　　索君沉吟片刻，上下打量了郑民一眼：“我把你当自己人，你可别转头卖了我啊。”

　　“你能不那么磨叽么！”

　　索君这才开口：“我呢，心里有个人，可我爹不同意我跟他成亲，嫌弃他没有一个好的家世，不过我不嫌弃啊，就跟他住在外头，所以我爹才这么火急火燎地找亲家，生怕这事儿传出去丢他的脸。”索君又咬了一口芝麻卷，又酥又香，真是不错，“本来这事儿我觉得只要我拖着就成，等我哪天真嫁不出去了，他不同意也得同意啊，可没想到我那个王八蛋哥哥这两天突然又横插一脚让我爹把我许给那个叫什么……”，索君想了想，“哦对，那个楚偕，结果我爹还同意了……”

　　“把你许给谁？”郑民急忙打断她，“张且的外甥楚偕？”

　　索君愣了一下，不知道郑民反应怎么这么大：“对啊，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嘛，反正你也看不上我，还有事儿要求我老爹。那你跟我定个亲拖上一阵儿多好，你的事儿到时候也办完了，我到时候也嫁不出去了。”索君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也不在意形象：“哎，这个时候咱俩一掰，多好啊。”

　　郑民纳闷儿道：“几个月以后你就嫁不出去了？怎么的，你要给自己毁个容？”

　　“所以说你这个人脑子就只能弄和茶庄酒坊的，连个工厂都不会开”，索君一脸嫌弃，“嫁不出去就不能是怀孕了么？到时候我要是怀了那个人的孩子，你说我爹还有那个脸来逼我嫁给别人么？”

　　郑民这会儿才明白这姑娘怎么说话那么天马行空的，原来是个小疯子，冷笑道：“那你这不就给我戴了顶人尽皆知的绿帽子？”

　　索君歪头想了想：“你要非得这么说，那也没错儿。”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你现在要求我老爹办事儿”，索君理所当然道，“不过你求我老爹办的是什么事儿来着？放个人是吧？哦对，就是刚刚那个楚偕。”

　　郑民皱眉道：“你从哪儿知道的？”

　　“山人自有妙计……”，索君忽然福至心灵，“哎？这楚偕是你什么人呐？看你也不像是个为不相干的人跑上跑下的人呐。”

　　郑满脸戒备地盯着索君。

　　索君心下了然，笑道：“成吧，那我就放心了，这事儿你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然我就得嫁给他了。”

　　“……”，郑民暗暗咬牙，“你都知道了，还不赶紧走人？”

　　索君摇了摇头：“你家这点心真不错，我都舍不得走了。”

　　郑民嫌弃道：“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索君状甚为难道：“你猜我出双倍月钱，你家厨子会不会跟我走？”

　　等过了一会儿索君离开郑民家院子的时候，身后跟了两个丫鬟，每人手里都拎着一个大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