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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一叶即是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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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乱得这样!”何春婳站在书房门口斥道:“你这书房可比东街后巷那破庙还齐整!”
郑民暗暗叫苦,这位姐姐真是会挑时候,自己饭前才吩咐的书房先别收,饭后就被提溜到书房训了一顿。
何春婳见郑民脸色不好也不答话,声音放大一倍道:“怎么,如今我说不得你了,少爷也要把我扔那破庙里头去了不成?”
郑民赶忙出声:“没有没有,春婳姐您说的是,我立马叫人来收拾。”
何春婳见郑民还是这副着三不着两的模样,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段日子都在游魂呐?茶庄的单子都堆了几日,你一回都没去瞧,我要是再不去盯着,那些个茶都要老在地里了。”
郑民闻言一脸莫名其妙:“这时节哪有什么茶要采?”
“这时节哪有茶要采?”何春婳闻言气得声音都抖了,“你日子怕是都过到门口那俩石墩子上去了!今儿可是立秋!”
郑民一愣,竟都立秋了。每年立秋正是收茶的大日子,茶庄这时节也会接到不少订秋茶的单,往年茶庄接单子都要经他手过一遍才接,今年昏了头,把这事儿忘了。
“您要不说我还真忘了,那我今儿下午去趟茶庄”,郑民从桌上捞支钢笔便往外走,“按说立秋了酒庄也该接了不少,若有空儿我再去酒庄瞧瞧。”
何春婳皱着眉把人拦着:“这会儿日头这么烈,你就这么去,再中了暑气可舒坦了!”
郑民探头瞧了瞧,正是日当午的时候,真要这么去了是够呛,又转念一想道:“那也得去,我今儿晚上还约了人的,再磨蹭一会晚上可去不成了。”
何春婳不以为意倒了杯茶:“那就往后推推,叫金宝去跟人说一声,就说茶庄里有事,过两日再见不就得了。”
“那可不成”,郑民一把夺过何春婳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随手一搁,“还喝什么水啊!走走走,去茶庄,把我藏的好东西给你喝。”
何春婳被拽的一个趔趄,火气也上来了,把郑民按在椅子上戳脑门儿:“怎么的,我现在说话也不顶用了。这么毒的日头!怕是嫌自个儿身子好了!你往外再走一步试试!”
“哎哟喂我的姐姐!我是真有事儿!”郑民一想到往年立秋的单子摞起来得有半人高,心里头就急,脑门儿立马浮了一层汗,“你就让我去吧!”
何春婳瞧着不对,狐疑道:“这是要去见谁啊,就这么急。”
郑民叫这话问的梗了一下,清清嗓子:“咳,没谁,就一朋友。”
这话一出口何春婳心下立时有了底,这小王八犊子怕是又看上哪个小狐狸精了,冷笑一声:“左不过那几个狐朋狗友,不许去!”
郑民对何春婳到底还是忌惮几分的,瞧着人脸色一冷,也不敢再作声,只跟自己赌气似的扯过两张纸开始练钢笔字。何春婳瞧着人也不闹腾了,便也不说话,把散落一地一桌子的书分门别类理好再放在书柜上,又吩咐一个丫头沏了杯茶端来,等丫头把茶端上来,又叫这丫头站在后头给郑民打着扇子。
瞧着都妥了,何春婳朝杵一边儿的金宝使了个眼色,示意金宝跟着,便出门沿着回廊走了一段,料想郑民听不见人声了,便停下脚步,冲书房一抬下巴,也不看金宝,问道:“那位爷是怎么回事儿?”
金宝心里头转了几转,要说起来,得罪书房里那位爷,比得罪面前这位夜叉要好说得多,得罪那位也就是骂两句踹两脚,得罪这位可是饭碗的事儿。想明白了,金宝含混不清嘟囔了句:“没怎么回事儿,就看上一人呗。”
话虽含混,何春婳却听了个大概,冷哼一声:“我说呢,怪道这么急。又是哪儿的狐狸崽子,把魂儿都勾去了。”
“也算不上狐狸崽子......”金宝又嘟囔了一句。
何春婳听这话倒有些好笑:“哟,这么看来你倒是知道是谁了。说吧,谁啊?”
金宝不放心似的回头瞅了眼书房,见门关着,方道:“就那秋园,里头那楚公子。”
“楚偕?”何春婳一皱眉。
“哎,您认得楚公子啊?”金宝倒有些意外。
何春婳哼了一声:“倒不认得。但就这段时日,来布庄做衣裳的那些个姑娘小姐,一天把这名字颠来倒去说个八百遍,把这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倒想不知道呢......这会儿又把咱们家少爷弄得五迷三道的,这楚偕真就这么了不得?”
金宝正儿八经想了想,才道:“楚公子长得是真没话说,说是人尖儿也不过。好看,但又不像醉仙楼里头那些个玩意儿,人楚公子干干净净的,也不涂脂抹粉,是个公子哥的样儿;可跟秦少爷和咱家少爷又不是一个样儿,人家又正经些,没那么些花花肠子。反正就是跟这么老些人,又一样又不一样。”
何春婳算是听明白了:“就一正经人家养出来一好看的公子哥儿呗。”
金宝把这话放嘴里嚼了两圈,才点点头:“要这么说也没错儿。”
“得,我知道了”,何春婳随意应了一声,又探头瞧这大太阳,道:“劳您驾跑一趟,去找甘掌柜把我挑出来的单子带回来,他要不给,就说我让去的。”
金宝一听这话立马装死:“春婳姐,不是我不想去,今儿才挨了踹的,腿都要断了啊姐,去不成。”
何春婳摸出几个铜板塞金宝手里,无奈道:“见天儿的就知道耍赖,你当我是你那糊涂少爷那么好糊弄啊。去,买碗儿打冰盏儿解解暑气。”
“哎,得嘞”,金宝把那铜板往腰带里一塞,“不就跑一趟么,半个时辰的事儿。”
“得得得,可赶紧去吧”,何春婳挥挥手,瞧着人跑了,又不放心喊了一句:“哎,走树荫底下啊!别再中了暑气!”
金宝遥遥答应一声,何春婳方回身往书房走——怕那小丫头伺候不好郑民,这么热的天再把人惹气了,那才叫个麻烦。
要说这伺候人的活儿本不与何春婳相干,毕竟她也不算郑家的人,但郑民自立门户了,她到底儿放不下心,三天两头儿地往这边儿跑,生怕这小祖宗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何春婳原是跟着郑民的母亲来的,后来郑民的母亲瞧着她年岁大了,也就放她出去了,谁想遇着个烟鬼,没两年那人又死了;再后来郑民母亲故去,何春婳又帮着张罗了不少,顺带看了郑民几年;到郑民大了,生意也做起来了,就分了个布庄给何春婳,算是有个家底儿,不至于没着没落的,没成想她倒把生意做的有声有色,还能捎手帮郑民一把,这么一来,郑民也给何春婳些面子。
“哎你这几天忙着呐?”刚进门儿就听郑民数落那丫头,“这扇子扇着还不如我翻书风大。”
何春婳摇了摇头,还真不怨自个儿放不下这小祖宗,脾气又差,人又难伺候,要不是有个人见天儿敲打敲打,这小业障真能把身边儿人都给折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