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雨 ...
-
天是铅灰色的，像磨花的旧版硬币反面。风大片地刮过，是冷的。
要下暴雨。
余谅趴在桌子上，半梦半醒之间睁开了眼。老李站在班门口，点她的名：“余谅，你昨天晚上做强盗去了？赶紧给我起来！”
余谅心想，还真的是去做强盗了。采花贼。
慢慢直起身体，寒意从脊背一路攀爬。她连打了三个喷嚏。
怕是要感冒了。
脑海里莫名想起昨天夜里陆之昂通红的脸，他呆呆的看着她的唇，傻气的像个孩子。
她踮起脚作势还要亲他，他居然真的被吓到，连忙后退一步。
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不让他退，额头抵住他下巴，声音淡的像划开的水：“今天谢谢你。”
他笔直的站着，沉默的像夏天寂静的漩涡。
余谅感受到他的情绪，但她愣住。
黑暗是空虚，也是一张被撕裂的巨大的洞。心脏猛地一缩，她飞快松开了手。
她慢慢向后退，每一步都走得难受。
她看着他的眼睛，字字清晰：“你讨厌我。”
……
第三节课课间，她下楼去买了一杯热奶茶。上来的时候，碰见和许颖在一起的陆之昂。
许颖个子娇小，走在陆之昂身边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笑。
她冷笑了一下，目不斜视的走。她感受到一束视线始终围绕着她的背影，脑海里是陆之昂眼眸黑白分明，长身玉立，站在那里笔直而安静。
她满心都是厌倦。
她恨昨夜陆之昂看她的那种眼神。和其他所有的人一样。
是一样的。
竟然是一样的。
她昨天还以为会有什么不一样。她以为自己天生有对情绪的敏感，她以为陆之昂对她真的有几分喜欢。可没有。
一点也没有。
他讨厌她亲他，讨厌她突如其来的亲近。他甚至觉得她就是一个这样泛滥的女孩。
还有什么好说呢。
……
康曳看余谅蔫蔫的，忍不住在语文课跟余谅同桌换了位置。
她摸了摸余谅的额头，奇怪：“你没生病吧，咋了啊？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我听坨坨说，你昨天带陆之昂去EASY了？怎么后来没看见你们？”
“明知故问。”
康曳叹气。“顾东子真是疯了。”
“不过昨天陈稳喝大了非要拉着我说，说顾东子和陈梦予两个人真没什么，都是陈梦予那个婊、子演戏才害的你和东子分手。他说东子知道你伤了心了，他过的也不好，烟抽得很凶，最近老是在咳嗽。”
余谅眼尾上挑，是性感的单眼皮。她今天抹了口红，唇是艳艳一点红。她手支着脑袋，一派懒散：“说这些都已经没意思了。”
康曳摸了摸余谅的头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啊，说话声音都不对劲。”
“你和李鸣远打的赌怎么样了。“她突然问。
康曳愣了一秒，而后说：“我赢了呗，他输给我一张额度不高的信用卡。不过他知道你真的追到陆之昂了，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
余谅长呼一口气：“赢了就行。”
康曳终于反应过来：“你和陆之昂……陆之昂把你甩了？”
“我甩的他。”
从头到尾讲一通，像清理一茶几的易拉罐，琐碎粘腻。
康曳听完很感慨：“这种神仙级别的学霸也不是我们能染指的了，放他一条生路也好。”
余谅哼笑：“就当丰富人生体验了。“
……
夜里余谅独自去了EASY。
一进门她便找坨坨，结果RAINI告诉她坨坨今天出去了。她奇怪，拿手机给坨坨发微信。
坨坨过了很久才回，他说，我遇到了维纳斯。
她乐不可支的发了一张tom的表情包，然后一个人端了杯粉红色的mojito，满场子走。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杯mojito的味道，果味很重，酒味淡的像兑了五百瓶矿泉水。
粉色的气泡酒在手指间缓慢蒸发，紫色的光，重重摇摆的人影。
她莫名觉得万籁俱寂，而人生活的了无生气。
她换了杯加冰块的威士忌。
她又看见顾东子。他站在一块光晕处，笑得颓废。
她莫名想起很久以前读书读过的一句话：干渴，麻木，与枯燥，是生命极限的本身。
她走在他面前，冲他一笑：“累不？”
他神情三分疲惫，但仍露出一口白牙：“喜欢你累什么。”
酒精滑进喉管，刺激辛辣的感受冲上头顶：“你别这样。”
顾东子也端了杯威士忌，他仰头喝干了酒，声音低沉干涩：“我知道你已经走远了。”
他们从头到尾是说过寥寥数语，但彼此知道这就是告别。
顾东子走了。
心上认真写下过他的名字，也不会忘记他笑容如初夏的阳光，曾照亮过她灰暗的天。可往事再不会提。
人的一生，学会问好，也要学会告别。
想看一整夜老电影，去沉迷CCTV循环播放的纪录片。看海里浮沉的鱼。总之心里是闷闷的难过，怎会不难过。
有人在半空中用一根橡皮筋勒住她的脖颈，一点一点，她觉得灵魂慢慢漂浮。
暴雨在这时候如期。
她喝了很多的酒，陆之昂到EASY的时候只剩她一个人醉着。
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凌晨，他像只在午夜出现的独行侠，只身撑着一把深蓝色的千鸟格纹伞，寂寂站在雨里。
她揉着眼睛，喃喃的说道：“谁也不要我。”
陆之昂和她隔着玻璃对视，他总是那样平静的眼眸终于有了她的影子。
她努力撑起身体摆出一丝嘲讽的笑，她招手唤他进来。他收了伞，推开玻璃门走到她的身边。她眯着眼睛用手指抚掉陆之昂手背上的水珠，而后轻轻开口：“你什么也不懂。“
“你觉得，我不自重。”
她仰着脸看他，雨总是让街景变得模糊，昏黄色的灯光变成一小块块浅浅的晕，飘浮在他的脸上，一荡一荡。
“你没想过我只会对你这样。”
“你不知道吧，陆之昂。”
“我是因为喜欢才这样啊。”
陆之昂目光停留在余谅不经意露出来的锁骨。她穿了一件很oversize的T恤，整个人像被衣服穿着。他目光发紧，声音也变得低沉：“我现在知道了。”
他弯下腰去吻她。
嘴唇在她唇际擦过。温柔的像一片柳絮。
她愣住，而后笑得清浅。她站起身，踮着脚去抱他。
少年回抱她，手掌准确包裹住她的蝴蝶骨，按住了展翅欲飞的蝶。
她仰着脸吻他。这一次唇在辗转，一次次轻轻的碾压。她吮吸他的嘴唇。
少年的身体紧绷。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