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不可及的遥》河声

19、复婚

　　陈薇安父亲六十大寿，摆了十几桌酒席，地点就选在盛世旗下的盛合凯悦大酒店。陈薇安看到慕凌川还是如约来了，略略放下心，只是依旧生着气，哼了一声，没迎过去。
　　对于慕凌川，陈家二老不知多满意了，连连招呼他，“凌川，来，来这边坐！”又不满地瞪女儿一眼，“安安怎么这么没礼貌？帮忙倒杯茶好不好？”慕凌川笑着阻止了，“没关系，我自己来吧。”
　　宴席进行到一半，慕凌川手机响了。坐在旁边的陈薇安敏捷地看到来电显示是“遥遥”。他没接，挂断了。隔了没几秒钟，对方再次打来，他又挂了。
　　电话第三次响起的时候，她看他心神不宁的模样，忍不住道：“想接就接呗，我碍着你了？”他顿了顿，彬彬有礼地说声“抱歉”，还真起身走了出去。
　　“喂？”
　　另一端却是个陌生的女子，“你是慕凌川吗？我是楚遥室友，她喝多了，送到医院洗胃了，一直念你名字。你方不方便来一下？”
　　慕凌川面色一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哪个医院？我这就过去。”挂了电话，他又看了一眼宴会厅的方向——这个选择，他不用犹豫。

　　J大附属医院。
　　洗过胃，吐得昏天黑地，楚遥脸色苍白得吓人。医生说要观察两天，给她办了住院手续。室友许静坐在一边唉声叹气，“你怎么回事啊，喝这么多酒？”
　　慕凌川匆匆赶到，满脸难掩的焦急，“遥遥！”许静知趣地退了出去。楚遥倚着床头，嘴唇毫无血色，扯出一个无力的微笑：“真对不起，打扰你了。”他在病床边坐下，看她毫无精神的模样，深深叹口气，“到底喝了多少？”
　　“没多少，就三瓶白酒。”楚遥轻描淡写。她这回赌了血本，就怕他不来。灌下第一瓶，胃里烧起来了，第二瓶，意识开始模糊，第三瓶下肚，直接咣当砸晕在地上，室友回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三瓶白酒，慕凌川听了后怕不已，又心软舍不得说重话。只是板着脸道：“以后别再这么冲动了。”她定定地凝望他的眼睛，慢慢凑过去，“你关心我。”
　　他后退了一点，看向别处，“探望生病的前妻是起码的礼节。”她咬咬唇，不管不顾地张开双臂环抱住他，“那给前妻一个关心的拥抱呢？”
　　身体永远比理智诚实。慕凌川任由她香软的身子贴着自己，默不作声。楚遥安静地依偎在他怀中，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反应。她的下巴枕着他肩膀，轻声问：“我是不是真的失去你了？”
　　他一僵，没有回答。他不敢回答，他受不了她一次次来撩拨，然后再转身将他扔下。她也不问了，只是抱得更紧，仿佛无限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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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外，一路开车追来的陈薇安落寞转身，渐渐走远。她终于明白，这是他们二人的故事，旁人根本不会有姓名。别说今天是她父亲的寿宴，哪怕将来举行婚礼，或是她进产房的时刻，只要楚遥一招手，慕凌川永远心甘情愿抛下一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年少时的爱，早已泯灭无几，现在更多的其实是不甘。他甩过她两回，现在总算轮到她甩他一回了。
　　陈薇安深深吸气，揉了揉疲惫僵硬的面颊，大步迈出医院。

　　出院那天，楚遥弯腰收拾着东西，一回身，却看到高大英挺的男人不知何时来了，斜倚门框，专注地望着她。正是黄昏，病房包围在温暖的金色里，他周身都笼罩着夕阳的光晕。
　　她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看了多久。他清咳一声，正色道：“都是因为你，我被女朋友甩了，你是不是该对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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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的两年半里，慕凌川和楚遥第三次走入民政局。这次他说：“这一定是我们最后一次来这里。”楚遥说，当然。
　　得知两人复婚，慕太太叹口气，“既然早认定了，还费这么多周折干什么呢？以后可别再叫我们老的陪你们折腾了。”楚遥只是笑笑，仿佛这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单纯美好的童话故事，而她是那个幸运的女主角。
　　楚遥仍旧不想办婚礼，借口说二婚就不要那么高调了。却也不得不满足慕凌川一直以来的愿望，为他穿了一次婚纱，拍了照。她从寝室搬了出来，室友知道她结婚了，很羡慕，“你老公这么优质的男人一定要抓住啊，别让他被莺莺燕燕拐跑了。”楚遥点头，“我会让他对我死心塌地的。”
　　关于孩子的问题，慕凌川不敢再逼她，楚遥却是想早点要孩子的。她也知道态度转变太快，他会起疑，因而委婉地说：“我后来想了想，觉得你之前说的有道理，早点生恢复得快，毕业以后找工作，已育总比已婚未育要好。只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不如顺其自然吧。”慕凌川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深夜，楚遥猛然惊醒。喀布尔的炮火犹在耳边，眼前又浮现出莱丽肠脑满地，一块一块的尸体。噩梦如影随形，她坐起来，无声地流泪。她不想哭，哭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泪腺不受控制。她的神经已经高度紧绷，每天都像走钢丝，挣扎在跌入谷底的边缘，却还要面对观众笑得出来。
　　楚遥把腰上男人的手轻轻挪开，悄然进了厨房。她又在偷偷吃药了，只不过这一次换成了抗抑郁药。她不能倒下，还没到时候。一板舍曲林被她藏在了橱柜最里层，两只未拆封的瓷碟之间。对于藏药，她是经验丰富的。楚遥吞下药片，握着热气腾腾的玻璃杯，站在厨房发了会呆。窗外又下雨了。
　　“遥遥？”慕凌川循着光亮找了过来。他睡得浅，她一离开他就惊醒了。“你是不是饿了？”
　　“啊，”楚遥一惊，冲他轻晃了晃杯子，虚白病态的面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没事，就是有点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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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没怎么睡着的楚遥抬手遮住眼睛，又翻了个身。慕凌川知道她醒了，轻柔地把她捞起来，让她躺在自己怀中。
　　她很顺从，任由他的指尖从她光裸瘦削的肩头向下滑，直到腰间。那纤细见骨的腰肢真称得上不盈一握了。男人微微蹙眉，不无忧虑：“你太瘦了宝贝，别学那些姑娘乱减肥。”
　　在阿富汗吃了半个月的酸黄瓜煮豌豆，加之受到了刺激，这段时间以来心情极差，实在是没有胃口。楚遥懒洋洋地趴在慕凌川胸膛，幽幽辩解：“我没有在减肥。”
　　“真的吗？”他挑眉反问，特属于清晨的嗓音低沉性感。“那晚上我做番茄炖牛腩，你不要又不想吃。”
　　“我不喜欢牛腩，”楚遥摆弄着他修长的十指，肆无忌惮猛开许愿单，“我要吃麻辣小龙虾，你来做。”自己处理小龙虾多麻烦，她是知道的，也就随口一提。慕凌川却当真了，想了想说：“你才洗过胃，别吃这么重口的，我给你做成清蒸好不好？”
　　“是不是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满足？”楚遥支起下巴，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你上次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怀孕了。”他抚她背的动作停了停，语气显然不乐意了：“我对你好，和你有没有孩子没关系。”
　　她换了个姿势，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懒懒道：“好吧。”

　　下午慕凌川真的买回了三斤小龙虾，从两点多就开始一个人在厨房默默忙碌。楚遥窝在沙发上读了会文献，把导师布置的课题列了个大纲出来，才百无聊赖地到厨房去看看。
　　慕凌川挽着袖口，低着头仔细地一只只处理小龙虾，夕阳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描了层金边。楚遥悄然踱到他身后，好奇地看了一会，“这要怎么洗？”
　　“先用刷子把壳刷干净，剪掉胃，胃在头上。”他示范给她看，剪掉半截头部，再一扯，果然拉出一团黑色囊状物体。楚遥点头，“然后呢？”
　　“然后拉住它的尾巴，把肠子拉出来。”他处理好一只，放到一边清水盆里。那盆里已经密密麻麻摆了好几十只了，每只都亲自处理，楚遥想想都觉得麻烦。她伸手小心地戳了戳，有只小龙虾还没死透，奋力骨碌了一下。她迅速抽回手，问，“你有没有给别的姑娘做过小龙虾？”
　　“没有。”
　　“那，你有没有给别的姑娘做过饭？”
　　“没有，”他瞥了瞥她，嘴角微弯起一个弧度。“我可把你这句话当成你开始在意我了。”楚遥面不改色地说：“我本来就在意你啊。”
　　慕凌川笑笑，不跟她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