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台散》淑尤隰

4、劝行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用这词来形容林迟现在的心中所感不足为过。
　　蓬莱居的书房，地不铺石砖，而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的密密麻麻的文献书页嵌成。四面书柜高至顶梁，卷则充栋。凡夫白丁入室便觉胸口发闷，绝待不过一个时辰。林迟不是俗子，但现在面对南宫绥，难免紧张得心慌。
　　林迟深吸一口气，悄悄地一步步踮进书房的后门。见南宫绥跪坐在地上，背对着自己，面前展一卷长约七尺的绢书。

　　今日是门主规定的休沐日，不用早起练功。
　　南宫绥自然懒得绾发，深栗的长发铺洒在地面上。
　　“师兄……”林迟有气无力地哼哼道。
　　闻声回首寻林迟，燕脂色的发尾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形。
　　林迟面前的少年，柳叶眉、薄月唇。眸子似若桃花，下睑饱满，瞳子剔透，左重睑中含一痣。眼睫细长而不翘，眼角微挑却不媚。虽未笑，却仍自然地流露出温润的气质。
　　南宫绥见到林迟，先是愣了一下，后道：“来了。快过来坐。”
　　林迟听罢，察觉到门主没有告诉师兄自己禁闭之事，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身边挑选了一块地板上把自己粘在上面，神色明亮起来。

　　“师兄师兄，我要回潭州一趟，你陪我去嘛。”
　　“师父准许你下山了？”
　　“没有……只要在三天内回来就行，他不会察觉的。
　　师父所说的'下山'实指入世，而出行下山又怎么能算是入世呢。”林迟如是说。
　　“不妥，不去。明知故犯。”南宫绥道，再次把目光投向卷书。
　　林迟见绥不愿跟去，焦灼地向前挪了挪屁股。
　　忙道：“我不是回去探亲访友的！”
　　“哦？那是何故？”
　　“临碣被人屠了！”
　　南宫绥抬起头来，坚定的目光灼烧着林迟微微颤抖的瞳孔，问：“当真？”
　　“不是玩笑。我要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若师兄不跟，我也一定要去。”
　　“三天？”
　　“足够了。”
　　“好罢，下……”

　　话未说完，正门忽然被人叩响。
　　又听得那人唤道绥儿，林迟险些惊呼。
　　“是师父？！”
　　南宫门主早就察觉林迟对自家儿子图谋不轨，半年前就禁止林迟见南宫绥了。
　　若是见到禁闭中的他来骚扰师兄，别说接下来不能偷偷去湖南会陆佳，连下半生能否见到自己亲爱的双腿都是回事儿。
　　从后门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南宫绥压低声音道：“林迟，你身后的书柜后有梁槽，暂且避一下。”
　　林迟照做。

　　恰好能挤进梁柱当中隐蔽的凹槽，林迟有些庆幸。屏住呼吸，不让门主轻易察觉到自己的气息。然后心惊胆战地窃听起父子的谈话来。
　　一想起自己心悦的师兄，就想起自己失败透顶的表白。一想起自己失败的表白，林迟的寒意直从脚尖升到脖脊。暗自祷告，希望尊敬的仁慈的师父不向他师兄抖出关于他的破事碎子。
　　听了半晌，才知门主来找儿子拉家常，说自己将外出数日，让南宫绥多关照弟子门生。林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也有了去湖南的时间条件。

　　两个时辰后，门主总算离开。
　　林迟的双肩被凹凼夹得酸痛，出来后，落枕一般无法动弹。
　　南宫绥见了他这落魄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几日恰巧父亲不在，我答应你去潭州。下不为例。”
　　“师兄你最好了！哎呦！”林迟这一激动忘记了手臂，手臂的痛楚给他了一记教训。

　　“明日破晓，来山腰览雾亭。”
　　“是！”可想到自己已好不容易溜出了自省阁，若再回去被发现，得不偿失。
　　林迟便又嬉皮笑脸地恳求道：“师兄，你看，我的寝室在山阳，距览雾亭最远，不如我……”
　　“那就来我院中住一宿吧。正巧隔壁还有一间房。”
　　“谢师兄。”
　　林迟这才心满意足，舒了口气跌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