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风月闲忆

9、【第二部分】九：重生

　　【九：重生】
　　暮春之初春暖花开，京郊春光烂漫杨柳依依，正是闺阁公子们相约游玩的好时节。
　　青鸾今天有些奇怪，太女殿下平时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用在朝政上，怎么今天竟然带她到京郊了？难道是这里有什么案子要查？
　　自从那天晚上太女睡醒过来，青鸾就觉得这位自己天天贴身伺候的太女殿下有些不一样了——虽然慕隆瑾平时也十分沉稳，但最近她却觉得太女一觉醒来气场陡然强大了许多，偶尔露出的一个眼神都让她心惊胆战！
　　自然，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她都绝对不敢问慕隆瑾为什么要来京郊的。
　　慕隆瑾于天佑二十八年驾崩于延英殿，一睁眼却重生到了她刚被册封太女的显宗十八年，这一年她才十五岁，薛辰也还尚未与她成婚。
　　前生死前的遗憾凄凉犹在心中，重来一世，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再见薛辰一面——不管他还愿不愿意遇到她！
　　到这里来游玩的多是显贵之家的公子，慕隆瑾怕身份暴露只坐在马车里。
　　又一驾马车停在柳树下：“少爷小心。”
　　坐在车里的慕隆瑾连忙掀开车帘——那是薛辰身边的小厮的声音。
　　王琅骑着青骢马，一袭青衫在微风里如碧水生波，又似山涧翠叶修竹难掩风流，她腰间坠着白玉佩，翩翩温雅又不失逸士之风，不愧是琅琊王氏年轻一代最知名的才女。
　　慕隆瑾看着她下马走到身后的马车前，笑容温雅有礼又暗含一丝缱绻之意：“薛公子，我们到了。”
　　薛辰身边的安歌先掀开帘子下了车：“少爷小心。”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首先探出了帘子，即使已经二十多年过去，慕隆瑾还是在看到那只手的一瞬间想起了薛辰当年悠悠抚琴时的样子。
　　薛辰今日穿的是一件银青色薄衫，长长的发带并着一袭青丝垂至腰间在花香漫漫的春风里轻轻飘飞，恰似根根琴弦于风中奏曲拨弦、又如堤边杨柳殷殷挽留。
　　慕隆瑾盯着两人颜色相近的衣裳微微蹙了眉——她们俩站一起怎么有一种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感觉！
　　与王琅并肩走在一起的薛辰并没有发觉慕隆瑾的存在，他此时才十三，面容难掩稚嫩，带着微微婴儿肥的脸依旧秀美如初生的柳叶，新月般淡淡的眉在笑起来的时候弯了弯，引得周围的好几个女子忍不住回头。
　　王琅殷勤又不失礼数地在他身边说着：“我特意让人从南方带了些瓜果来，公子如果有喜欢的我再让人送到府上。”
　　薛辰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慕隆瑾可以看出他是真心地高兴：“王小姐不必如此麻烦。”
　　“只要公子喜欢便不算麻烦。”
　　薛辰似是察觉了她眼里的情绪连忙错开了眼，慕隆瑾发现他看过来的方向正是自己这里却做贼心虚般地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车帘——前几天就知道王琅来了京都还频频到薛家做客，今天亲眼看到薛辰和王琅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酸涩。
　　若是薛辰和王琅在一起，应该也会是一对人人羡慕的佳偶吧？
　　她又想起上一世，王琅和薛辰的婚事无疾而终后，王琅直到病亡都没有再娶别的人进门。
　　王琅对薛辰的一片深情不是上辈子的自己比得了的！
　　但她也不可能放弃他，前世的她不懂爱、不知道珍惜，今世的她已然领悟。若能与薛辰再结良缘，她必然不会再辜负他！
　　当慕隆瑾再次掀开车帘的时候，薛辰和王琅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
　　“我的帕子！”
　　一个一身绯色薄衫的公子追着被风吹起的手绢，春风吹起一阵桃花雨，慕隆瑾随意一瞥，便看到桃花树下相对而望的两个人。
　　桃花花瓣簌簌落了一地，临水而立的年轻女子含笑将桃枝上的绯色手帕递给落了一身花瓣的玲珑公子：“公子，你的手帕。”
　　是赵务润！王琅为了找机会约薛辰出来请了京都的许多贵族子女出来游玩。
　　赵务润样貌明艳，如今一身落花、绯衣如霞地站在树下，直比那灼灼桃花还要袅娜艳丽。
　　慕隆瑾看到他对面的女子果然就是杜宰相的长女杜维仪，他们竟然这么早就认识了！上一世慕隆瑾一直到薛伯玉回京后才察觉赵务润和杜维仪之间的隐晦暧昧——赵务润前生恨她和赵家入骨也不是没有道理，今生她既然知道他们早有感情便不会再让赵务润入宫了。
　　这场王家做东邀请的游春会几乎整个京都的贵族子女都到了，不说琅琊王氏声誉斐然，就这种玩乐嬉游的热闹场合也不能缺席呀！
　　王琅仰慕魏晋名士的风采，这次也学着古人曲水流觞的风雅游戏，盛着美酒果浆的酒杯在清澈的春水里顺流而下，醉人的酒香和溪水的泠泠之声交相呼应，如环佩和鸣，天光云影、笑语喧哗。
　　茂林修竹之间丽人如云，美人们臂上铃声叮当裙袂飞扬，就连性情沉静的薛辰都被周围的青春活力的热闹气氛感染，连饮了好几口果酒。
　　衣袖盈香的绯衣男子忽然在他身边坐下：“表哥，你今天也来了！”
　　薛辰的父亲赵氏与赵务润的母亲是姐弟，薛辰比他大一些，赵务润便叫他表哥了。
　　薛辰看到他粉面含春的模样，又发现杜家长女和他一前一后过来了，笑得有些促狭：“你平时不是最喜欢这些热闹场合吗，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晚？”
　　赵务润脸上的春色挥之不去，他一口喝尽了面前的那杯酒，骄傲地像最高枝头上的花：“帕子掉了，费了些时间。”
　　薛辰一看他眉眼之间怎么也消不掉的笑意，心里便明白了些什么：“别再喝了，待会儿酒杯停在你面前要是做不出诗来就让你喝个够！”
　　他却眉毛一挑浑然都不在意：“不过是几首诗罢了，难不倒我的！”
　　比起薛辰此时的籍籍无名，赵务润思维敏捷、辞采华茂，宴会之上常有佳句，已然是京都小有名气的才子。
　　两人正聊天时，又有一人身着华美衣裙、华妆縗縩地到场了。
　　是傅茗羽。
　　傅家三位嫡子女，长子为皇后，生有慕隆瑾；次女位列高官，生有傅茗羽；幺子嫁入赵家，生有赵务润。
　　傅茗羽被母亲娇纵地有些刁蛮任性，因为精致妩媚胜于旁人的美貌更是高傲至极，他每每参加什么活动都要打扮地华美艳丽，定要从衣装上就压别人一头。
　　慕隆瑾站在一棵树后面，虽然席上美人众多，她的目光却始终都只停在薛辰的身上。
　　因为学琴的缘故，薛辰即使年纪尚轻却已经比其他人更加沉静稳重。面对傅茗羽的锦衣华服、仆从众多，其他男子或艳羡或嫉妒或哀怜，薛辰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波动，不疾不徐、不喜不悲，这样强大淡泊的心境让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当初薛辰能那样淡定地面对她的冷淡和忽视。
　　薛辰从容貌衣饰上虽然不如傅茗羽和赵务润艳丽夺目，但他一袭银青色长衫、青丝垂腰、眉目沉静，又自有一种衣冠风流、飘逸出尘的清畅隐逸之风。
　　比起其他浮艳奢靡的公子，恬然安坐、与身边人言笑晏晏的薛辰像花丛里的一股清风、天穹里的一斗星光，即使只是惊鸿一瞥却拨动了慕隆瑾的心弦，琴声泠泠，怦然心动！
　　而当宴会正式开始时，薛辰字字珠玑、出口成章的样子更是吸引了席上大半的目光。
　　傅茗羽虽然美貌胜过旁人，写诗的才华却比不上赵务润和薛辰，赵务润早有才名输给他尚且勉强，但薛辰籍籍无名却也说地比他好就让他十分恼火。
　　酒杯一次次停在薛辰面前，薛辰面不改色出口吟道：
　　“江边踏表罢，回首见旌旗。”
　　“满街杨柳绿如烟，化做清明三月天。”
　　“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杨柳属流莺。”
　　“莫辞盏酒十分劝，只恐风花一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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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慕隆瑾都开始担忧的时候，薛辰依旧沉静淡然地开口：“花开红树乱莺啼，草长平湖白鹭飞。”
　　酒杯又停在他面前。
　　“风日晴和人意好，夕阳箫鼓几船归。”
　　“好！”
　　不知是谁突然拍掌叫好，顷刻之间满席的人纷纷拍手称赞：“薛公子惊才绝艳，乃是又一才子也！”
　　慕隆瑾遥遥望着席上笑容快意又不失谦逊的人，一时竟激动难平，骄傲之情油然而生——这是她的夫君！
　　她敏感地发现王琅看向他的眼神也更加热烈惊喜，满腔喜悦里又有些烦躁——她差点忘了，王琅快和薛辰定亲了！
　　虽然他们的婚事最终被皇帝给太女选夫的事阻断了，但她一想到薛辰有可能嫁给王琅就还是有些不安——从一见到薛辰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舍不得放开他了！

作者有话说

　　薛辰所说的诗句都是描写踏青的古诗，不是我自己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