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风月闲忆

12、十二：夜探薛府

　　自从意识到薛辰可能是故意不想再嫁给她，慕隆瑾心里便像被刀来回割着一般痛地难以言说。
　　傅皇后本来还想留她问问她对今天场上各位公子的看法，被慕隆瑾婉言拒绝了。
　　阿辰不想嫁给她！
　　这和前世阿辰生生被她气死了一样让她痛苦不堪。
　　慕隆瑾失魂落魄地走在宫道上，近乎贪恋地一遍遍回想着今天看到他的那寥寥几眼。
　　可渐渐的，她发觉了一些问题。
　　薛辰有几个琴音有些虚浮，他在琴上的造诣颇深平时断然不会有这样的疏漏。她一遍遍仔细回想着，似乎，阿辰上场和离开时动作都有些迟缓。
　　这样连她都要一遍遍回想才能察觉的问题不可能是他故意在傅皇后面前表现的，难道——是他病了吗？！
　　慕隆瑾又拼命在脑海里回忆前世他撑着病体在她身边伺候的时候——也许阿辰不是不想嫁她，只是他病了才用浓艳的妆容掩饰他的虚弱，也是因此他才换了简单的曲子避免出错？
　　这样的想法一升起，她的脸色顿时振奋了许多:“青鸾，我们出宫！”
　　慕隆瑾急匆匆就往宫门口走去，因为她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薛辰下场的时候赵氏脸色很不好，阿辰这样临时换了曲子回府后怕是要被薛安和赵氏追究！
　　可她还是来的晚了！
　　慕隆瑾不好擅自上门，就让青鸾先买通了薛府的一个侍女问问情况，从那个侍女嘴里得知薛安竟然对薛辰动了家法，又问到果然是因为今天在赏春会上的事，这才连忙特意给赵氏和薛辰买了礼物才上门。
　　慕隆瑾其实也可以通知王琅来替薛辰求情，但一来这样来回要浪费许多时间薛辰就要多受些罪，二来她虽然不会用太女的身份逼迫薛辰嫁给她但也绝没有将人拱手让出的道理。
　　前世是她亏欠了阿辰，她便这一世慢慢还。
　　她会尊重阿辰的想法，但在此之前却不会放手。
　　从薛府出来后，慕隆瑾还是不放心。虽然青鸾说薛辰已经被送回了房里，大夫也诊了脉开了药，她还是放心不下他。
　　即使是上一世嫁给她，她都没有打过他，一想到薛安竟然动手将他打地出了血，她就又暴躁又后悔又心疼又担心！
　　慕隆瑾晚上没有回宫，她趁着夜色悄悄潜进了薛府，按着下午得到的薛府地图一路摸到了薛辰所在的院子。
　　闹了一下午，到了深夜时众人都累的不行，警惕心自然就没有以前那么强。
　　慕隆瑾从身上拿出迷香，这种半夜跑到别人家里朝一众男子吹迷香的事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为了亲眼见他一面，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淡淡的轻烟被缓缓吹进屋里，慕隆瑾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薛辰的闺房虽然不奢华却布置地很雅致，许多细节都表现着住在这里的主人的高雅情趣。
　　安歌等人就守在外面，慕隆瑾轻轻掀开帐幔，薛辰正面着里面伏在床上。
　　即使已经上了药，他的左脸上还是有五条红红的指印，在他白皙的脸上微微肿着——薛安竟然还打了他巴掌！
　　薛辰此时面容尚稚嫩，比起后来完全长开以后的成熟稳重此时的他还有些软萌柔弱，他就像刚长出来就遭受了风雨蹂躏的嫩芽，让人忍不住怜惜。
　　慕隆瑾情不自禁地想要抚上他脸上的伤，可手伸进了帐中又在他即将就要触到他的时候停下了——她怕自己一碰到他就会再也舍不得让他嫁给王琅了。
　　她说过要让他自行决定，便不能言而无信！
　　他的幸福比她的快乐更重要！
　　慕隆瑾收回了手，重新将帐幔放下——她明天让青鸾送些药过来，让他好地快些。
　　慕隆瑾悄无声息地走了，陷入沉睡中的薛府丝毫没有意识到曾有个人进到了府里、甚至到了未出嫁公子的房里。
　　慕隆瑾开门时的一缕夜风将薛辰的帐幔吹的轻轻晃了一下，又立刻归于波平如镜。
　　帐里，早也睡熟的人眼角缓缓滑落了一滴泪。
　　薛辰睡了一下午，晚上时有些睡不着了。除了琴，他对熏香也很有研究，前世慕允褀喜欢熏香就是因为他的缘故。
　　慕隆瑾一往屋里吹迷香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他常和各种香料打交道，这种简单的迷香对他并没有作用。
　　他起初不知道是谁不敢轻举妄动，后来慕隆瑾走到他床边时她身上的熏香让他立刻知道了进来的人是谁。
　　来人身上的味道是皇家专用的高档香料，除了慕隆瑾他想不出他还和谁有纠葛。
　　早在下午听到慕隆瑾突然来了薛府时他的心就乱了。
　　侥幸重生，他并不后悔前生的经历，但他却倦了，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次面对一个冷冰冰的慕隆瑾，也不想再花一生的时间去捂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他原本想，这不知为何得来的一辈子他与她一别两宽，她的身边会有新的人，他也将去尝试与前世不一样的生活。
　　可是慕隆瑾频频意外的出现却搅乱了他的心。
　　她们之间，也曾有过温柔的。
　　他流产后，她每天都会在他寝殿里歇下，她虽然没说什么，但他能明白她的用心;
　　她发现他晚上受冻后，吩咐人又拿了一床被子给他，后来，她们睡在了一床被子下，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到他身亡时，她每次都会握着他的手;
　　她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却记得提前替他准备礼物;
　　她生性冷淡，却始终唤他阿辰。
　　……
　　只可惜，一直到他去世，她们之间都还是那种朦胧的暧昧。
　　生于富贵之家，他并不祈求所谓爱情，他的父母互相嫌弃却还是面上装的和睦磕磕绊绊地过了下去，母亲后院其他的男人则一生献媚邀宠为了主人的一点恩惠而活……
　　道家讲究修身养性无欲无求，因为没有执着和贪念，他也没有那么多的热情再为她付出一生。
　　他与她，没有天命良缘，只是凑巧成双。
　　可当慕隆瑾第二天派人给他送来上好的伤药时，他仍忍不住触动。
　　他不执着，却并非没有感情。
　　——曾经，他也心动过的。
　　傅皇后得知自己一向性情冷淡的女儿竟然专门去薛府替薛辰解围，第二天甚至又派人送了东西过去，不由大为惊奇。
　　“瑾儿，你可是看上那薛家公子了？你若果然对他好感，我便去和皇上说一说为你们赐婚。”
　　慕隆瑾从意识到自己重生回了年少时便有意隐藏自己做了二十几年皇帝的威严气势，表情动作上也故意流露出几分年少稚嫩。
　　她淡淡地行了礼:“儿臣只是有政事需要与薛大人商量，后来无意得知薛公子生病，这才命人送了药过去。”
　　傅皇后想着刚才听到的慕隆瑾派人送出去的上好伤药，他的这个女儿自幼待人冷淡，他可不信她会这么好心给一个不相关的人送东西。
　　而且要是她果然对薛辰无感，就算是做好事也可以偷偷送过去，这么大张旗鼓的，不就是要让人知道吗？
　　不过她既然不肯承认，他也不会硬急着把她们两个凑成一对。
　　“薛辰出身不错，性子我打听了一下也还可以，就是在才华上不够出众。你若是又改变主意了，我便去求了皇上让他给你做侧君。”
　　一直冷静沉稳的慕隆瑾闻言猛然抬起了头，她眼中的情绪变化太快，连傅皇后都来不及去想她刚才是什么表情。
　　侧君！
　　慕隆瑾心里隐藏至深的一处伤疤被傅皇后的这句话再次掀开——前世她便是听信姚琼的佞言，生生将薛辰贬夫为侍，到他死时还是只是贵妃，令他无端受了许多委屈！
　　前世赵务润临死前说的话她始终记在心里，要不是她迟迟未立他为后让不该动心思的人动了恶毒的心，薛辰何至于在朝堂被姚琼带人频繁弹劾，又在后宫让柳华衣和赵务润齐齐算计了！
　　是她既让他位居众人之上无限荣宠，却又将他的后背置于无数贪婪嫉妒之人面前任人鱼肉……
　　早在重生之初，她就下定决心，这一世定会将他护地严严实实，予他一生之爱，让任何人都不敢再觊觎他的位置！
　　傅皇后拿不准她的想法:“怎么，你真的不想纳他进宫？”
　　“你若执意不要，我倒是还有个人选，听说琅琊王氏的嫡长女文采出众，温雅天成，王琅对薛辰倒是十分有意。陛下有心拉拢王家，他们俩的亲事若能得陛下赐婚，想必王家也会喜欢的。”
　　慕隆瑾此刻真觉得有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她得抓紧时间了，母皇要是真的为王琅和薛辰赐了婚，她估计这一辈子又要遗憾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