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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世婚 ...

  •   自颜家二姐妹要嫁的消息传出,坊间便传唱了一个多月,“亲王娶亲,天下之仪,两姓欢好,永结同心。”
      是。颜府的嫁妆可以用壮观来形容,一箱纯金为的是金玉良缘,十箱纯银是为了十全十美,美玉玛瑙琥珀珍珠宝石之类的女儿家梯己装了三大箱,珍草稀木和名贵药材各装了一箱,又给了两姐妹一些各方宝物,真的是把颜府家底掏了个干净才停手。
      然而腊月初一这一天,来得尤其快,这天的天安城,下着鹅毛大雪,虽天寒地冻,但满城百姓都在门前挂起了红幔布,早早得便都来了街上,今天是漠王娶亲的日子,那个替他们保家卫国击退匈奴胡人的骠骑大将军要娶将军夫人了,迎亲之路被前来的百姓们堵的死死的,若不是后来亲眼看到,颜水苏都不知道原来这个三王爷漠王,如此受百姓爱戴。
      迎亲队伍来之前,王氏一直在颜水苏房间里,亲自替她梳着头。女儿的房间柔床暖帐,到处都是少女特有的清新味道,王氏对这种甜香并不熟悉,她闻惯了紫苏身上的药香味。
      但现在若不是水苏这一身大红蜀锦嫁衣刺入她的眼,她还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梦,恍惚间篦子在手里险些滑落,王氏赶紧把住,抬头望见镜子里女儿紧张的面容,强撑出一个笑来。
      颜水苏也冲母亲笑了笑,她已经宽慰了自己一个多月,如今已经很坦然了,嫁就嫁了,这都是命。
      “绵儿,去了漠王府,你就不再是个小孩儿了,你要做一家主母,平时阿娘怎么做的,你过去之后就要学着怎么做,明白了吗。”王氏开始给颜水苏编盘发髻,今天要给女儿梳牡丹髻,是一种极复杂的发式。
      “阿娘,其实绵儿一直不明白,做主母是什么难事?”颜水苏从镜子里去望王氏的眼睛。
      王氏手里突然停下,严肃说道,“做主母就是要把自己给丢掉,你永不再是颜家的小女儿,你是王妃,漠王府就连养只猫儿的开销,你都要算进帐里,一大家子都由你去调度。”
      颜水苏望着母亲,一下子害怕起来,心越跳越快,她的紧张夹杂着兴奋,让她的心脏有一种复杂的别扭。母亲没有再与她说话,只是给她盘头发,盘了半响也没盘好,颜水苏的头发越来越乱。
      “林妈妈!”王氏放弃的一滞,冲门外喊道,颜水苏突然从复杂的情绪里活过来,转头看见从门外跑进来的姆妈。
      “林妈妈,给绵儿盘个牡丹髻。”王氏把颜水苏身边的位置让给林妈妈。
      “哎。”林妈妈搓搓手,上前整理着颜水苏被王氏盘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王氏望着颜水苏,身体因为隐忍着情绪而微微发抖,颜水苏稍稍侧头,伸出手来去拉母亲的手。
      把女儿的手握在掌心,那么柔软白嫩,纤纤玉指像水葱白一样。
      王氏觉得自己快绷不住了,隐忍住呼啸的情绪,撂下一句,“我去看看落葵。”便飞快离开。
      颜水苏望着离开的王氏,呆呆得叫了句,“阿娘。”
      原来,阿娘并不是不在乎自己。
      ………
      颜水苏披着大红盖头,看不见路,只是由林妈妈搀扶着走。
      大抵是到了府门口了,她看到她从小跨到大的门槛,她听到父亲呜咽的哭声,和母亲解释的声音。
      “二王爷三王爷莫怪,我家老爷这是高兴。”王氏掐了掐哭成废人的颜乃东,颜乃东只是流泪,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本王知道岳父爱护女儿,不舍女儿出阁,本王定会好好疼爱王妃,不负岳父岳母对王妃的养育之恩。”霍笥行抱拳行礼道。
      颜水苏听声音翻了个白眼,怎么好意思,带着美人来我大姐的芍桃宴,还指望你好好疼爱她?
      “本王一定常带王妃回家,岳父不必太难过。”一个低沉嗓音想起。
      “那是漠王的声音吗?”颜水苏有点愣,应该是,极低沉的,毫无波澜的。
      他的声音是好听的。
      但,总是让人有点害怕。
      颜水苏好像要被人扶着上喜轿,因为她听见阿爹的哭声更大了,她也非常想哭,想掀了盖头回头扑进阿爹的怀里,但她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那双手不是林妈妈的,他坚毅有力,稳稳得扶她上了轿,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
      那是他的手吧……颜水苏迷迷糊糊,大姐也被二王爷这么扶进轿吗?新娘子都被接亲的新郎官这么扶进喜轿吗?
      “吉时到——起——轿——”轿夫拖腔拉调的高吭,颜水苏的轿子动了。
      这就要离开家了吗?
      颜水苏不能相信,她感觉在做梦,这嫁服,这喜鞋,这红盖头,一恍一恍间却真实存在着。
      轿子动着,确实是离家越来越远了。大姐要去的二王府跟自己要去的漠王府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从这一刻开始,也就跟大姐彻底分开了。
      她,是漠王妃了。

      轿子到了市井之后,就走不动了,颜水苏听到百姓们拜喜欢呼的声音,不停的有红枣花生桂圆一类的东西砸到轿上,甚至砸进轿里来,这漠王这么受百姓爱戴呢。
      “南烛,子菀,姆妈!”颜水苏叫道。
      三个声音在轿外同时响起,“哎。”
      林妈妈的声音,“心肝,可不敢大声说话,怎么了?”
      “你们小心,不要被果子砸伤了。”颜水苏小声道。
      林妈妈拍了拍自己一头一脸的花生大枣,张口想说没事,前面却传来王爷侍从洪亮的声音,“漠王有令,禁扔果子,吃食难得,不应浪费,谢心意,与同喜。”
      颜水苏听到,心想这个漠王倒是体恤百姓,不单单是生啖人肉喝人血的样子,这样轿外的林妈妈和南烛子菀也不必被果子砸。

      一路上在排山倒海的民众欢呼声里艰难前进,好容易到了漠王府。百姓散去,霎时间天地安静。
      她感觉到轿帘被打开,一阵寒风灌进来,她在盖头下看见一只大手伸过来,吓得她抖了一下。
      “下来。”简短有力的一句男声。
      是漠王。颜水苏颤巍巍得扶住他的小臂,他把住她的胳膊,一下把她带出来。
      林妈妈赶紧上前想从漠王手里接过颜水苏。
      “我来。”男人冷声道,林妈妈识相退下,这个漠王倒是明白要亲自带新娘子去拜堂的道理,只是这一身生人勿进的气息,不要吓到绵儿才好。
      颜水苏就一直被这个男人领着,他走得极快,颜水苏几乎要跑起来才跟得上,走的踉踉跄跄,许是发现她的狼狈,男人略微放慢步调。颜水苏又加快了些步调,两个人勉强算是走在一起
      颜水苏蒙着盖头,只能看到他流星般的步伐,他的喜靴极好看,金线绣了祥云,左右各嵌了圆白玉三颗。
      她就跟着他到了正厅,拜堂、行礼,这些个繁琐家里都教了,但所有的一切都很让她恍惚,不知道是如何开始,又不知道是如何结束的。叶太妃往她两只手上套了一对金镯子,两只金镯子加起来足斤重。
      之后她被送进房里,坐在喜床上,床很软,被褥的触感也很好。
      林妈妈和南烛子菀都在门外,隔着门时不时的问问她饿不饿渴不渴。颜水苏没有什么感觉,她在想那个男人宽厚有力的手,把她稳稳的从轿里托下来,也不知那双手扶过几个女子,又为多少人掀过轿门……
      颜水苏又想到大姐芍桃宴上他出现在众人眼里的模样,熠熠发光,好似带了冰,让人不敢靠近。竹林深处,月光下他的回眸和放慢的步调,让现在她都心有余悸,需要不停刻意得去稳住呼吸。
      坐了不知几个时辰,在她昏昏沉欲睡过去时,门外突然一阵骚动,顷刻颜水苏就听到门被推开,一阵浓重的酒味飘过来。
      正是霍辰霄回来了。
      霍辰霄刚应付完几十桌的宾客,他酒量虽好但也着实有些头晕,此时一进暖屋便有些昏沉,看到喜床上一身嫁衣局促危坐的小姑娘,心里略微烦起来,本想一生就自己一个人过,现如今竟成亲了,夫人还小自己九岁。
      喘着酒气走到小女子面前,喜娘赶紧递上红木杆,笑呵呵道,“漠王回来的正是吉时呢!快给咱王妃掀了盖头吧。”
      “唰!”盖头被瞬间掀下,屋内红烛摆灯的光亮刺进颜水苏眼里,她本能低头闭紧眼睛,周身一片寂静,没人出声。
      霍辰霄打量着紧闭双眼的颜水苏,声如止水,“抬头。”
      颜水苏慢慢抬头睁眼,对视上霍辰霄的眼睛,再次看到他,不禁又感叹这男人生得是极俊朗好看,宽肩高身,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通身散着将相风范。只是这鹰隼般的一双眼睛,让人看了后背发凉。
      霍辰霄闷声不语,只幽幽盯着颜水苏,像是山林里的豹子审视猎物。
      “夫君。”颜水苏小心翼翼得唤了一句。
      霍辰霄深眸一暗,屋里站着的喜婆丫鬟都捂着嘴笑起来,林妈妈和南烛子菀也抿着唇笑。喜婆努努嘴眨眨眼,示意大家都退出去,众人会意都去到了门外,喜婆给二人把香点上便偷笑着走开,门也严实得给他二人关上。
      霎时屋里静悄悄,只剩颜水苏和霍辰霄。
      霍辰霄再一次打量颜水苏,眸中不带丝毫情绪,不见他眼中有惊艳,也不见他眼中有失望。
      颜水苏见他不说话也不动,再一次小心道,“夫君可要歇息了?”
      霍辰霄面无表情道,“更衣。”

      更衣?颜水苏愣了愣,看了眼霍辰霄,咬了咬唇,自己开始动手脱衣服。霍辰霄呼吸一沉,深眸暗下去,低声道“是替本王更衣!”
      颜水苏吓得抖了一下,也顾不上羞臊,赶紧站起来想去给霍辰霄换衣服,可坐的时间太久下半身早已麻木,一站起来人就像秤砣一样往下跌坠,霍辰霄不忙不慌得一把扶住她,颜水苏借着他的力直直得跌进他怀里。
      颜水苏的心快跳出心窝,彻底慌神。
      “你倒是急切。”霍辰霄冷笑道。
      颜水苏咬着牙站直身子,面上羞红,低着头不说话。
      “更……更衣……”颜水苏抖着手解开霍辰霄的扣子,她自己脖颈间的如意扣还是开着的,昨夜沐浴时用的香膏在此时丝丝缕缕的飘出香来。
      霍辰霄似乎挑了下眉毛,但仍站的笔挺,任她给自己宽衣解带。
      好不容易脱到中衣,霍辰霄兀自撇开她往榻上走去,颜水苏沉沉气,心里极不安。待会儿可能要发生的,那男女之事,虽说出嫁前家里紧赶慢赶的给她说清楚了,可真到了这时候,心里的恐惧还是铺天盖地的砸下来。
      “不上来?”身后的人催促她。
      颜水苏咬咬牙,早发生晚发生都是要发生,横竖是要经历的。脱下衣服留着中衣,心一横就转身爬上了床,紧闭着双眼躺下。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霍辰霄有什么动作,再等一会儿,身边的人竟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颜水苏犹豫着慢慢侧身坐起来,发现男人平躺着,阂着双眼正睡得香甜。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颜水苏轻轻拍了拍胸脯,虽说早发生晚发生都是发生,不过能晚点就晚点吧。她开始做贼一样的偷偷打量霍辰霄,距离这么近,他剑眉深眸,轮廓硬朗,英目下的睫毛根根分明,山根极高,一看便是有威望之人。
      颜水苏看着看着胆子就大起来,越凑越近,想数数他究竟几根睫毛。离他只剩三寸远时,脖颈被人瞬间扼住,颜水苏大惊失色,尖叫一声,反应过来时她已被他压在身下。颜水苏承受着他的重量,同时扒住那只紧紧抓住自己脖子的手,渐渐的觉得失去呼吸。
      霍辰霄微微睁开眼,迷离得看着颜水苏,嘴角浮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瘆人笑意,掐住颜水苏脖子的手也愈来愈紧,颜水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瞳孔渐渐放大。
      他忽然松开手,颜水苏使尽全力推开他,捂着脖子飞快退到床角,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劫后余生。
      霍辰霄半撑着身子坐起来,衣服敞开露出健硕的胸膛,随意的扶了下额头,“我习惯了这样反应,你不必怕。”
      “习惯了?什么?”颜水苏虽怕,但语气里还是能听出一丝生气。
      “习惯了睡觉也清醒。”霍辰霄漫不经心的说道,音调像是给她讲故事那般舒缓。
      颜水苏能理解他长年厮杀于战场,眼睛长在脑门上,对周围环境警惕。但她方才清楚的感觉到他愈来愈收紧的手,不仅仅是要扼住她,仿若真的要置她于死地。
      知道颜水苏还是不懂,霍辰霄盯住她的眼睛,浅浅说道,“在我不防备之时近我身者,都是在讨死,杀专门讨死之人,岂不有趣。”
      颜水苏的呼吸噎住,原来他刚才迷离时唇角的那丝笑,是来自于杀人前的快感。脑海里又冒出来关于他暴戾嗜血的传闻,心里不禁涌上一股恶寒,让她从头麻到脚。
      “过来。”霍辰霄朝她伸出手,颜水苏浑身一颤,缩在床角埋着头。
      “你又不是讨死之人,你怕什么呢。”霍辰霄微微一笑,向她伸出的手并没有收回来。
      颜水苏埋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害怕,怕到她想即刻就冲出门去。
      看着她瑟缩在床脚,脸色煞白的样子,霍辰霄扶了下额角。
      “那既如此,我去隔屋。”霍辰霄说着,起身抱了一套被褥,大步走出去。
      颜水苏望着他确确实实是走了,松一口气,心里虽有些愧疚但是不打算去叫他回来,反正也就是去隔屋睡,二人就隔了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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