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归于其室.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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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春雨沥沥。
阳春的雨带着烟花三月的书卷气，即使是在久经刀光枪影的漠北也不能免俗。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窗台雕花上，嗒嗒声响，混着胡青此刻摇头晃脑的长调子，出人意外的和谐。
胡青此刻面上虽是一派学究气，心里早将叶昭上上下下问候了一个遍。本来，他好好的一个军师居然被叶昭威逼这缩在院墙里教课，要是别的就算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要教另一个大老爷们，不对，大老娘们，教诗经。
叶昭当初出现在他的小屋外，说出来意时，胡青简直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要不就是叶昭脑子出了问题。他指了指自己:“我诗经。还是教你!”叶昭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胡青更乱了，下意识问，“难道不应该是教兵书吗”
叶昭瞥了胡青一眼:“兵法我还用得着你教”
胡青气结，还真不用，不过想到叶昭当时看傻子一样的神情，胡青额间青筋跳了两跳。
余光里瞥见叶昭捧着书，呆呆的望着窗外，魂早不知飞到哪片战场，胡青青筋又狠狠跳了两跳，给将军上课，这着实是个大工程。
随手将手中的诗经砸了过去，“一个时辰走了八回神，还上不上了。”
叶昭眼光仍在神游，但手几乎是下意识往前一抄，那一卷诗经就滴溜溜的在她手里打转。
胡青简直想暴走，教又教不了，大又打不过，这军师做的，太憋屈了。
秋华秋水此刻趴在窗子边上，看胡青气急败坏神情，捂着嘴偷笑。
“看他平时满嘴胡言的样子，也就将军能治他。”
“不过，他出些丑也行，说不定能逗将军乐一乐。”
秋华点头，将军近来脸上笑模样确实少了些，尤其是在收到皇上的送回的折子，那气息，冷的吓人。
“诶，秋水，你说前日里皇上给的折子到底讲了什么，那一天我都不敢近将军身。”
“我哪知道，”秋水摊摊手，“反正惹将军不高兴的都不是好玩意儿。”
秋华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咬耳朵这会儿，秋老虎扯着大嗓门过来了，“秋华秋水，你们扒窗户上看什么好戏”
秋华一惊，一个闪身，迅速捂住了老爹的嘴，将军的心情好不容易今日安静了会儿，可别让老爹没眼力见的说错什么话，“爹，你来有事”
秋老虎摇摇头，一脑门子问号，他只是闲着来找将军和胡青唠唠，怎么了
嗯，没要紧事就好，秋华给了秋水一个眼神，秋水会意，两人架着秋老虎就往门外扔。
但秋老虎的一嗓子让叶昭终于回过神来，注意到胡青黑着一张脸，很是困惑，“你这一脸别扭样做什么。”
胡青嘴里的磨牙嚯嚯，他别扭，这混蛋还知道他别扭!
不过叶昭也没等着胡青训话，随口问了那么一嘴，心思又回到了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里去了。
自上次见过，又过了两天。她没有来找自己，若从前她不来，自己还可以去找，可如今，天地茫茫，又要到哪里去寻若真的可寻，上穷碧落又何妨
叶昭的异样便是秋华秋水这样的粗线条此时在这也能感受出来，更何况是胡青。“你近来，受什么刺激了。”
叶昭看着手中滴溜溜转着的书册，来回翻合点书页里突然就见到了一行字，情不自禁的念了出来:“式微式微，胡不归。”胡不归胡不归叶昭一瞬间突然理解了表妹为何平日里爱看这些句子。
胡青瞪圆了一双眼，有什么比叶昭口里蹦出诗词还要荒诞!
“你你你，真是叶昭。”那个漠北的混世魔王，那个让人闻风而逃的活阎王。
叶昭淡淡扫了胡青一眼，胡青只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果然还是那个叶昭。
“你近来怎么想要学起诗经来了。之前不是最讨厌的。”何止是讨厌，简直是上辈子的仇人。
“只是突然觉得应该学。”
叶昭其人，从小命里便和这些个东西犯冲，想当年自己老爹可是费了半条命才好歹把一部千字文硬塞进叶昭脑子里，她现在这样，除非有人和这些事相关，她不得不学。她家那漂亮的小相公诗文虽通，到底不是此道之人。那剩下的。
胡青面色讶然，叶昭仍望着窗外，似乎在淅沥雨声里会有人踏水而来。
联想前事，叶昭一切怪异的行为都这下都能找到解释。胡青心里却没半分快意，知道柳惜音在叶昭心里的分量，可胡青没想到这分量一重若斯。四季兜兜转转了一个轮回，她竟还未从中走出。
“咳咳，听秋水说，前几日你又醉了。”胡青干咳了几声，开始没话找话。
叶昭没理他。
“塞外风景不错，找个时间可去赏赏。”
叶昭动也不曾动。
“东夏那怎么还没动静。”
“近日里没人头可杀，秋老虎手痒的剁了城郊好几棵树。”
“朝里似乎又有牝鸡司晨的声音。”
……
……
“她不在了。”
胡青有一搭没一搭说的口干舌燥。终于放弃，冲过去揪起叶昭的衣领，用最冰冷最严厉的声音告诉叶昭，柳惜音不在了，“你该醒了。”
叶昭被胡青提着，有一瞬软绵绵的没有一丝着力点，一双眼明明是在看胡青，却又分明失了焦点。但是是一瞬，随后眼中便恢复清明，沉默的将胡青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每一下胡青都觉得一股巨力，让
人无法抗拒。
两人相对无言，屋子里静的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叶昭说，狐狸，陪我到外面走走。
这个时节的雨细如丝，无休无止的像是起了一场大雾，午后的街头，只有零星几个人影匆匆而过，踩过泥泞，溅起身后一滩滩水迹。
叶昭今日穿了一身白衣，轻袍缓带，活脱脱一个少年郎君，她负着双手信步走在雨中的街道，宝蓝色的云纹发带上沾染了丝丝细雨，在风中猎猎舞动。胡青撑着一把纸伞和她离着半步的距离，从他那看去，叶昭好似孤身一人漫步在街头。她自有闲适气度，她身边仿佛有一种静谧缓缓流淌。
两人一路无言，走着走着，胡青有些迷糊，难道她真的只是叫我出来走走转念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叫胡青出来走走的叶昭突然停下了脚步，胡青抬头，面前是一道矮墙，墙里嵌着扇朱红的拱门，分明是叶府后门。胡青一把油纸扇握到格格作响，敢情这是带自己绕圈子呢，饶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前些日子皇上把我的折子退了回来。”
“我和玉瑾的和离书。”
什么胡青总算明白之前赵玉瑾和自己提起叶昭时干嘛支支吾吾的，还让自己好好照看叶昭。当时还想说自己的媳妇居然叫他胡青这个情敌照看，原来是媳妇不想做媳妇了。
“你，想好了”
“大约时机还不对，不过很快就会对了。”叶昭自顾自的说道。胡青默不作声，叶昭说出这句话，就说明决定已下，多说已无益。
“狐狸，这扇门我带表妹常走。”
胡青心头凛然，这约摸是要开始回忆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归于其室.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