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惜归于其室》蓝蓿

19、归于其室.二十七.二十八

　　从昨日偷袭三关到现在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今夜分明已经不是昨夜。叶家军营里不时有执长枪的兵将走过，将目光投向不远的一处高地。那儿现在伫立着一个身影，一身盔甲被血光淬过，让人见了遍体生寒。

　　胡青很自然的无视身后不时投来的目光，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面前的白衣女子身上。她伫立在风口，襟角被不断的挑起落下，大有乘风而去之势。

　　一开始的震惊平静下来，现下倒是想明白了许多事。

　　叶昭每日的若有所思，突然变的精通药理，无聊的朝自己下药。想来都是柳家小姐的手笔。胡青忍不住翻了白眼，果真是对记仇的冤家，当初真不该多事劝将军一遭，这下好，得罪了一双人。

　　可这柳家小姐不是

　　“我确是故去之人。”身前轻灵嗓音散在夜色里，带着几分缥缈难定。

　　果然。

　　“军师是否奇怪已去之人还徘徊人世”

　　身后没有回音，柳惜音仍是自顾自的说着:“惜音也常自疑惑。一个孤魂，在世上飘荡无所依，无人见，无人知，为了什么,又能做什么”

　　“舅父舅母时常来坟边除草，陪我说话儿。我只是去了一些时日，他们鬓边又添了许多白发。”胡青只听见叹息绵长，在月色下染了悲意，“惜音不孝至斯。”

　　“后来，惜音便明白了，大约牵挂太重，所以才徘徊不散吧。”

　　语声恬淡，似乎此前的悲凉只是幻觉，胡青静静观望这样的语笑嫣然，白日间干透的血迹似乎重又渗进铠甲，每寸肌理生冷入骨。

　　面前的女子，柳眉秋眸，肤如凝雪，唇瓣间总擒着笑，本就是人间绝色。仔细打量间，他恍惚才想起，两人并无深交，甚至当初眼瞧着柳惜音搅入郡王府那一池浑水，胡青私下还能乐呵呵的饮着女儿红自斟自话，这样谪仙般的人物也落了世俗画本的俗套里，呵，这可比一般茶馆的书精彩多了，可惜可惜。怎么也料不到，最后会见到那样一个女子，赌上一切都算计，为的只是叶昭这个人，那时辗转听到她对将军的那番话，他便不敢笑了，原是他这样俗人想的浅了，原来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原来可以这样纯粹，这样果敢。

　　夜风清冷，当初反复的思索在脑海里也愈发清晰深刻。漠北时，一个深闺小姐跑尽了雍关城所有大户，受尽冷眼只为了将士们手中的一粒米，身上的一针线;流落西夏时，搅弄风云，孱弱的女儿家一肩挑起了家国安危，清醒漠然的一步步设计自己陷入死境，事后胡青看着那一方青冢，才知原来她胸中的家国一点儿都不逊色于将军。他想，柳小姐也实在是巾帼英雄。

　　喟然长叹，可惜那会子将军也是个俗人。

　　暗夜里一丝星辰也无，只余一轮残月施施然悬挂在空，柳惜音拢了拢衣襟，“夜色真好。”

　　“你似乎有些冷。”

　　“冷极了才知道夜色正盛，过了这一刻，便要开始黎明。”

　　月色倾倒而下，刹那间柳惜音白色衣袖里盛满光华，“此时正好。”

　　“是吗。”

　　胡青笑的轻佻，但眼底没有一丝笑模样。

　　眼前的女子用尽最后一丝生命护住了这片山河，两年前的血色扔覆在身前，连着这身白衣也是惊人的艳丽。这样的女子，藏坚韧于柔弱，寄深情于冷漠，葬个人还家国，他想，他从未看透过眼前这个姑娘，就好像他从未看透过将军一样。

　　但此刻，心底有个声音迎合着柳惜音，此时正当最好。

　　“若是人间一直是这样安宁的景致便好了。”

　　“不久了。”

　　“是啊，有阿昭，这样的日子不会等太久。”

　　“也是因为惜音姑娘。”

　　“军师说笑了。”

　　“胡青一贯爱说笑，可有时笑话里也藏着真意。惜音姑娘的大义，但凡知道便不敢或忘。”胡青难得收起了一贯的不正经模样，正色说道。

　　柳惜音在胡青的神情里怔忡了一瞬，苍白的唇边突然绽开一抹惊艳的弧度，“哪里有什么大义，惜音只是胆小又怕痛的姑娘，连死还要借助醉仙草，瞧，我多么怕痛。”

　　柳惜音死前的场景叶昭从未和人提起，如今在她自己口中倒成了轻描淡写的小事儿，若不是见过叶昭状若疯狂的沉痛模样，胡青这会儿倒真是被骗过了。

　　不远处秋华秋水的身影突然急匆匆闯到视线内，秋水似有感应般往胡青的方向瞧了瞧，漆黑的眸子映入了夜色，胡青尴尬对着秋水作揖。

　　只是，好像哪里不对。

　　秋水随意回了胡青一声，足下未停，没防备撞上了支起的篝火，晃铛——火把落地迸出一地火星。秋华顺势转身，就见到自家姐姐跳着脚的窘迫模样。她刚想上前，有一个身影抢在了前面。

　　胡青一脚踢翻了燃着的火苗，这才回过身查看秋水的状况，“没事吧。”

　　秋水呆呆的盯着那团快要熄灭的火。

　　胡青眼光扫了扫可能被烫到的地方，见秋水周身除了没什么伤势，也就放下心来。

　　“能，能有什么事。”秋水被突然出现的胡青唬住了，现下回过神来，受惊似的往后退，又撞上了一旁捂着嘴偷笑的秋华。秋华吃痛，一叠声埋怨，“哎呦，姐，你打情骂俏用的着带我嘛。”

　　“胡说什么，还不快走。”秋水也不理秋华，迈开步子一路小跑，怎么看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哦，是了，快走。”秋华也才想起正事，“姐，等等。”说话间追上了秋水，两个人进了左近的一间帐子。

　　这是将军的营帐，难怪跑的这么急。

　　胡青想走回起先谈天的山坡，可那儿早没了柳惜音的身影。

　　“军师近来似乎春风得意。”

　　胡青愕然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的白衣身影，清丽的容颜上满是揶揄神色。

　　“惜音姑娘见笑，哪门子春风，怕是连天的飓风。”胡青看着营帐内突然投出的剪影有些无奈。

　　“这种事，如人饮水，不过花开堪折，军师自是比惜音明了。”

　　“好久没见见漠北这片风光，军师可愿陪惜音走走”

　　“恭敬不如从命。”

　　这几日的漠北都是连天的厮杀，难得的安静下来竟别又一番景致。胡青同柳惜音一路走去，黄沙扑了满面，却也自得喜乐。

　　入夜后，换勤的士兵退回了栖处，帐内燃起火光，十几个围桌的影子被放大在帐幕上，不时有哄闹声传出。

　　“你小子今日没喝奶啊，出手软成那样。”

　　“你好意思说，就你那两下，刚出娘胎都比你强。”
　　……

　　胡青有些尴尬的陪着柳惜音走过兵士的帐篷，听着闹腾的荤话，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好好敲打着这些兵痞子。
　　“这些平时口没遮拦惯了。”胡青仰天打了个哈哈。

　　柳惜音拢了拢被风吹的有些乱的发，偏过头笑道:“军师，惜音一家也是行伍里出来的。”

　　“哦，是吗，我以为柳将军将姑娘养在闺中。”

　　“爹爹舅父确实将我护的很好，只是偶尔口里会漏几句，不过。”柳惜音止住了话，突然摇头无奈的笑了起来。

　　胡青不傻，很快便反应了下文。
　　不过还有一个青梅竹马。

　　襟口里绣着的素梅此刻迎着风，柳惜音捉住一角，手指反复摩裟，纹路带着冷香蜿蜒到心底。

　　爹爹夜防日防，可是却忘了，她的身边有阿昭呀。

　　叶昭自幼混迹街口闹市，又是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那些个习气学了个滴水不漏。每每拉着柳惜音说话时两三句就漏了本性。

　　“表妹，我和你说，今天军里的老丁的媳妇闹到营里，一路揪着老丁的耳朵。”
　　“就这怂样，还成天嚷嚷着要偷腥，哈哈。”
　　“估摸还有热闹瞧，表妹，赶明儿我带你去看”
　　“表妹你怎么不说话。”

　　柳惜音早在一旁羞红了脸。

　　日子一天天过去，柳惜音长的愈是玉雪可爱，叶昭便愈是担心自家小表妹这可爱模样给自己带坏了，再加上自家老爹知道后好一顿胖揍，叶昭总算记得嘴上把门。

　　但是每次说着说着总是会忘记。

　　直到有一次，叶昭和柳惜音再聊军营里的趣事，聊着聊着，叶昭不出意外的跑了偏，“西街的那个娘子好像真挺好看，我听好多人说过。改明儿带你去……”

　　叶昭记起这话柳惜音还是少听为好，于是流水般的话头戛然而止，好不难受。

　　其实叶昭有好多话想说，可是被她自己一打断，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再继续。她和柳惜音陷入长久的沉默。直到……

　　身侧的衣服被一只手扯动，叶昭苦着一张脸和自己闹别扭，但还是听话的偏过脑袋回应柳惜音。

　　“继续说吧。”

　　“什么”叶昭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柳惜音手中的帕子都搅成了结，她的声音又低又轻，“阿昭，可以说的。”

　　叶昭这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可是自家小表妹，“表妹，你不是真被我教坏了吧。”

　　柳惜音又羞又恼，恨恨咬着牙，别过头扯着手中的帕子嗫嚅，“我不想阿昭对着我说话也要藏半分。”

　　“傻表妹，我这不是疼你吗。”而且要真有顾忌，自己就不会口无遮拦之后才后悔，她一向在别人面前都控制的住自己，偏偏遇到自家小表妹就每回都只剩懊恼的份儿。

　　“我喜欢听。”

　　叶昭默……“你真喜欢”

　　柳惜音很认真腆着小脸，那儿晕开一抹红。“喜欢，我喜欢听阿昭说。说什么都好。”
　　说什么都喜欢。
　　柳惜音抿着小嘴，唇瓣染上阳光，粉嫩的颜色愈发明艳。

　　叶昭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热，本来忍着一肚子的话没说，很难受，可此刻满腹的话却都忘了怎么开口，变成了另一种懊恼和难受，怎么不难受，简直怒其不争。

　　“阿昭。”叶昭还在天人交战，冷不防柳惜音先出了声。

　　“啊。”

　　“西市的姑娘真的好看吗。”

　　叶昭:“……”

　　其实她家小表妹还是被她教坏了吧。

　　“不好看，把这件事忘了。”

　　从此后每次在柳惜音面前，叶昭依旧管无所遮拦，可是每次说完都会捂住柳惜音的耳朵，要她赶紧忘记。

　　又好笑又让人无措的习惯。

　　每一次，柳惜音都觉得叶昭手上的温度愈加灼人。其实啊她一件都没忘，一点一滴都烙在了心里。

　　这么掩耳盗铃的办法，亏的阿昭想的出来。

　　柳惜音仍抿着唇，嘴角悄然的翘的欢快。

　　胡青看的呆住了。

　　从见面到现在，柳惜音所有的笑意，都及不上此刻低眉浅笑，大约这是唯一一个真心的笑罢。

　　身后起了脚步声，时快时慢的不似平时训练的士兵。胡青好奇的忘后瞧了瞧，面色登时古怪起来。

　　“姐，你慢点。”
　　“诶呦，嘞到我了。”
　　“你再磨叽这段路怎么时候能完。”

　　秋华秋水双手被交叉缚住，秋水的左脚和秋华的右脚被捆在一起，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一样在营地奔跑，或者说是快走，一面走一面打着踉跄，不时互相埋怨，那模样，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秋华秋水此刻也是叫苦不迭，怪异就怪异了，刚刚见到将军时就觉得不对，将军那笑眯眯的眼神扫过时，她们两个后脊背就一阵阵的凉儿，果然，将军还是不能惹的，可关键是，到现在都不清楚她们到底哪儿招了将军。这罚领的莫名其妙，忒也憋屈。

　　“她们，这是惹到你了。”倒是胡青有过经验，心里和明镜儿似的。

　　柳惜音哭笑不得，看来阿昭猜到了。

　　远处帅帐里泄了一室灯光，叶昭和柳天拓从里面出来。叶昭目光扫了一遍四周，很快定在了柳惜音身上，只是看到柳惜音身旁胡青时晃了晃神。

　　“将军。”

　　秋华不识时务的打断此刻安静的氛围。

　　叶昭挑眉，“哦”

　　胡青扶额，他算是明白了，秋华秋水这些罚是自找的，怨不得谁。

　　“还，还有多久。诶呦，姐。”秋华说话间被秋水，差点没站稳。

　　叶昭弹了弹身上的灰，说的慢条斯理，“快了，再一个时辰就好。”

　　说完献宝似的看着柳惜音，目光温柔的能腻死人。

　　胡青望天，将军压根就不把人当人看，要不自己先遁

　　砰——叶昭话音刚落，秋华秋水脚一软，摔了个大马趴，正摔在胡青面前。

　　叶昭似笑非笑的眼神过来，胡青咽了咽口水，上前的脚步生生缩了回来。

　　“阿昭。”柳惜音唤她。

　　叶昭本来也只是小惩，这会儿也差不多了。无奈的摊手，好吧好吧。

　　“秋水秋华，回去吧。”

　　胡青赶紧麻利的解开两姐妹身上的绳索。

　　秋华秋水骤得自由，利落的甩了胡青一个白眼，刚刚胡青被将军一个眼神杀回去的模样她们都看在眼里，太没有义气了。

　　得，胡青觉着今儿个他怎么着都得罪人。

　　但是胡青神色变了变，今日见到秋华秋水他就觉着哪里不对，现下终于发现了。

　　秋水仍是看着他，秋华张牙舞爪的鄙视他，可是没有一个人分出半分目光到他的身旁。

　　他扭过头去。柳惜音神色淡淡，并无意外之色。

　　“你往那瞎看什么呢。”柳天拓和叶昭走近。

　　胡青仔仔细细打量柳天拓，看的柳天拓心里发毛，一巴掌呼过去，“魔障了。”

　　这一掌力道不轻，胡青揉着发疼的脑袋终于确认柳天拓不是装的。

　　“狐狸旁边的风景好，他就多看了几眼。”

　　“黑灯瞎火的，还能看得出哪里好，看你这模样，就和看媳妇儿似得。”

　　胡青暗笑，还真是看媳妇。

　　“是啊，黑灯瞎火的，还是那么好看。”

　　胡青看了看叶昭，再看看柳惜音，两人一般神情，无惊无疑，不起波澜。

　　好像有些事情明白了，有些事却又模糊了。。

　　柳天拓还想再说，叶昭面色却突然凝重下来，“来了。”
　　营帐附近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几个影子。那样漆黑的夜里，若不是叶昭提醒，胡青几乎看不出来。

　　“呵，看来伊诺是真的急了。”胡青嗤笑。

　　“这场战我受了些伤，若不趁此时结果我，等叶家军休整过来，那他不是就完了。”

　　“说不定伊诺还在里面。”

　　叶昭摇头，“不会，他生性谨慎，况且他还惦着东夏王位，不会犯险。刀斧手安排了”

　　“一百刀斧手埋伏在四周。”

　　叶昭紧紧盯着探头探脑的几个人影，心头突然起了几分烦躁，冷冷说道，“不是想杀我吗，那我先去会会。”

　　“将军！”胡青拦住了叶昭，有些奇怪。

　　刀斧手已经待命，叶昭出去做饵完全没有意义，况且还带着伤，虽说不是大场面，但牵了伤口怎么办

　　叶昭一愣，不是因为狐狸，而是柳惜音突然过来牵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心发着抖，力道却越发凶狠，活像是要两人的骨血揉进一处，再不分彼此。

　　因着这力道，叶昭像是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她敛去眉间的厉气，反手握住回应柳惜音。柳惜音的力道才缓缓松了下来。

　　“你们去盯着，看看能不能撬出些话儿。”

　　“还不走”

　　柳天拓和秋华秋水已走的老远，胡青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这就赶人了，是要过二人世界

　　胡青掏出一卷羊皮卷递给叶昭，“这是探子得到的东夏地图。东夏城门西北角有一处入口，那是东夏人捕猎回来的入口，说是捕猎，猎物却都是大秦百姓。”

　　“那儿守卫最是松懈，我们可以化整为零，乔装过去，然后里应外合。那几行是他们常说的荤话，记熟便不会惹人怀疑。”

　　叶昭轻轻惦了惦手里的羊皮卷，“多少把握”

　　“八成。”

　　“你把秋老虎叫到我那，这事一会好好商讨。”

　　胡青领命，“是。”

　　可是下一瞬。

　　“现在可以走了。”

　　“哈”胡青对于对话转换还没有适应过来。

　　叶昭也懒得等他回应，拉着柳惜音一直不曾松过的手，“表妹，我们回家。”

　　暗夜里几株新芽破了蕊，迎着晚风懒懒招摇。

　　感受到叶昭手心的温度，柳惜音甜甜一笑，“嗯，回家”
　　好想，回家。
　　两个人眼底尽是暖融融的春风，相携着把胡青远远丢在了身后。

　　胡青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果真是不把人当人看。

　　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望着渐渐消失的身影，脑海里又响起之前的对话。

　　“这东西，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将军。”

　　胡青看着柳惜音手里的羊皮卷问道，柳惜音不说话，羊皮地图突然穿过柳惜音的双手直直落地，胡青一惊，抢过身去捞，手上去势太急，出乎意料的，他的手毫无阻塞的穿过柳惜音的身体。

　　时间仿佛静止，晚风拂过，透过单薄的身子似乎可见一道道的血痕。胡青只觉自己好像捞了满手的血。触目惊心。一时间震惊的不知所以。

　　柳惜音仍是言笑晏晏:“军师不必担心。”

　　她眼底似藏着一片星海，任由胡青怎么端详都看不清情绪。

　　难怪会要他转交，若不是由胡青所给，将军怕是承受不起。

　　胡青微微叹息，“惜音姑娘不觉的自己活的太过清醒吗？”

　　柳惜音一双眼轻轻眨动，说话声仍是轻轻柔柔，“军师说笑了，已去之人，又何谈活的清醒呢？”

　　胡青摇摇头，又心疼又敬佩，瞧，这可不就是清醒的过头了吗。他沉吟一阵，才道:“我会和将军说这是探子探到的消息。”

　　柳惜音朝胡青深深福了一礼:“惜音谢过军师。”

　　胡青笑道:“我领了你的功，你却来谢我。”

　　柳惜音曲着膝并未起身，盈盈一笑，“军师还了惜音一个安心。这对惜音来说，胜过一切。”

　　胡青一滞，“还有何事尽管说吧。”

　　“请军师看着阿昭。好好保护她。”

　　“将军一身功夫远胜于我，哪里要我的保护”

　　柳惜音仰头望着那轮残月，神色复杂，脸上苍白的透明，好似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之后吗

　　眼前已经看不见叶昭和柳惜音，胡青一个人停在原地。不知哪处有号角声呜咽，眼前平静的暮景突然摇摇欲坠。

　　现在起码她们可以回家，天涯海角，但有归乡，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