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故里》宅家阿故

4、第四章 枯叶蝶 下

　　那样刺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啊。
　　她欠他那样多的债，用一条命来还，似乎，也不为过吧。
　　只是，她终归是妖精。再温顺的妖精，被逼急了，也会发狠。
　　那天的京都，是怎样的景色呢？也许是血流成河吧，毕竟，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了。他已经死了不是吗？
　　他的那个丫头，将剑刺入他的身体，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其实，是比他狠心的多吧。不过狠心也好。
　　这个世界，也只有够狠了，才能活的更好。
　　“我倒是忘了。”
　　她低着头，发丝散落，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的容颜。她就这么低着头，许久都不说话。
　　“他都走了那么久了。”她等了许久说了这么一句话，还带着些笑。
　　“故里，我想他了。”
　　低低的声音，藏了无限多的柔情。
　　我将手覆于她的头顶，合上眼睛，念了几句咒语，就看她化作了无数的细小光影，从窗户飞了出去，同这大千世界融为一体。
　　她以情爱为锁，以这茅屋为牢，生生困了自己这几百年。
　　这几百年，她再也未曾走出去过，而是耗尽了所有，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姑奶奶，你，你莫不是把她杀了！”
　　我看着他一脸惊悚的表情，慢慢扬起了嘴角：“不过是个妖精，杀了又如何？”
　　枫儿什么都很好，唯独一点，就是太过心软。这让我很是担忧，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他该如何？
　　“就算是妖精，那也是一条命，姑奶奶，这样，总归，不合天道吧！”
　　“若事事讲究天道，枫儿，我在一千年前，就该死了。眼下，我有一封信。还劳烦你帮我送到地府去。回头，就到白鹤峰去找我。”
　　我说着，便隐了身形，像着白鹤峰下飞去，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好。至于枫儿，不过是小事，他又能力可以将那些事做完。
　　四月份的杜秀湖，风光迤逦，比起天上的瑶池，也是毫不逊色。
　　而此刻，杜秀湖最好的看风景的地方，也都满满的站着人，很是拥挤。我在亭子上稳住了身形，只是那些凡人，是看不到我的。
　　“木公子就这么站在阳光下，不怕魂飞破灭吗？”
　　我撑起一把油纸伞，替那人遮住阳光。
　　他应该站了有一会儿了吧。大红色的衣衫上，已经被阳光灼成破布，就那么挂在他身上。
　　他却是动也不曾动。
　　“故姑娘觉得，这杜秀湖的风光怎样？”
　　他开口说话，声音美的如同黄鹂。
　　“自然是美。杜秀，独秀。真真是人间一大奇景。”
　　我转头看他，他比我高了半头，容貌放在人间，也算的上是出类拔萃了。也难怪枯叶会动心了。
　　“你请我来，不会就只是为了让我送她一程吧？”
　　“很多年了，我一直守在她身边。那样的活法，困住了她，也捆住了我。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倒不如死一回，重新来过。”
　　“你倒是狠心。”
　　他云淡风轻的说出这样的话。一点也不在乎的模样，让我怀疑，他是否有心。
　　“没什么狠心不狠心的。只是看透了，人生在世，也不过如此。”
　　“那，我的酬劳呢？”
　　他站在这儿，遗世而孤立。同他谈起报酬来，显得我如小人一般，然这报酬，却是不能不要的。
　　“故姑娘，将伞收起来便好。”
　　“你疯了！”
　　我握着伞，皱着眉头问道。
　　他莫不是真的想魂飞魄散？
　　“想当年，京城那样多的高手。她从京城逃出来的时候，守护她的那个亡灵，就已经不行了。这许多年来，我一直代那个亡灵守护着她。寄托于她的元丹上。如今她人已经消亡。故姑娘想要元丹，势必要我魂飞魄散才行。”
　　他或许真的是看透了吧。
　　我原想，拿了报酬，要阎王爷再给他们一世情缘，如今看来，却是不行了。可怜枫儿，白跑一趟。
　　我慢慢将伞放下。看他如同浴火凤凰一般，堙没在火焰中。他身上还穿着那日娶她时的华服。只是可惜，物是人非。
　　“故姑娘。”
　　他忽然喊了我一句：“若是，若是有朝一日，她还能想起我，还烦请故姑娘告诉她。我，安好。”
　　那天，我在杜秀湖边的亭子上站了整整一天。
　　我不是很明白，木枫对于枯叶的感情。或许是有爱的吧。可是，许多的鲜血，许多人的贪欲，还是将他们分离了。枯叶为了木枫，一守，就是几百年的光阴。
　　可那样的生活，却不是木枫想要她过的。
　　所以，他便用自己最后的一切，换她重生。要有多厚重的爱，才能抛却血海深仇，放弃生命，全心全意的对另一个人好？
　　我，实在，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