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故里》宅家阿故

5、第五章 问君当归否

　　他是生长在青城山上的一株小小的药材。却是整座山上，唯一成精的当归精。
　　所以偌大的青城山，便也只有他一只妖精。遇到紫陌之前，他从未遇到过人类。所以，他的外貌，便也很是稀奇。明明的一株药材，成精后，也长成了老虎的模样。
　　遇着紫陌时，他正学着老虎的样子给自己梳理毛发，却恍然从天上掉下一块石头，险些将他砸死。
　　尘土散去后，他就看到了一个身穿雪色衣服的雌性动物。头后面的毛发很是旺盛，足足长到了她的腰间。
　　那种模样，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他学着老虎的模样，不停的发出低吼，想要将那个雌性动物吓跑。
　　可不知那家伙使出了什么，拎着自己的脖子，就将自己变回了原形。
　　然后，他听到了这辈子最好听的声音。
　　“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一只小树妖。”
　　她蒙着面纱，看不见容颜，但是，声音，却是极为好听的。不过，想来，她也不是识得药材的，要不然，也不会将当归，认成树妖。
　　“小树妖，我要去林城，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她提着他，眼睛同他平视。
　　当归哼唧了两声，以示拒绝，但是那女子脸皮她忒后。
　　“我不认识路，这路上也没个伴，很是寂寞。而且，这偌大的青城山，也就你一只妖精，想来寂寞比我深，这样，本上仙就特别恩赦你，准你同我，一起去林城，怎样，很幸运吧？”
　　她说着，眼睛弯弯，带着笑意。却是不容他拒绝，直接将他塞进了自己的袖子。
　　那天，当归第一次知道，原来神仙，也有不会飞的。
　　紫陌带着他在原地跳了不知多少下，都没能飞到天上去。
　　他便想，或许，她，只是一个骗子。不过，骗子他也认了。
　　这许多年的光阴，他一只妖待在青城山上，寂寞的很了。
　　他之前的岁月，一直很孤独，也没同人类接触过，所以，他并不会讲话。
　　从青城山到林城，凭脚力走，至少要一年。
　　他不知道紫陌要去林城做什么。
　　他如今烦恼的，是紫陌每天，逼着他学说话。他从不知道，人类交流用的语言是如此的麻烦。如此的复杂。
　　当时冒失，如今悔断肠。
　　离开了青城山，紫陌就给他换了个人形。二十岁的壮小伙，很是魁梧。他自己，也很满意，只是，不会说话。
　　“阿树，来，跟着我念，阿~树~”
　　紫陌说他是树妖，总归要有个凡人的名字，所以给他取名林树。很俗的名字，而他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名字，是这么的，简单，随意。
　　可即便是那样，他还是将这个名字，刻在了心上，永世，不忘。
　　“阿叔。”
　　他像个孩子一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紫陌却一个拳头捶在了他的后背上：“是阿树，不是阿叔！”
　　“阿~阿树。”
　　他说话结结巴巴的，紫陌只是笑：“对，再来一遍，阿树。”那个时候，江南繁花似锦，柳枝轻拂。紫陌打着伞，一边走着，一边教他说话。
　　于是，他便想，这人间的风光，还真是好。并未有山上那只□□精说的那样恐怖。
　　然而，生活在山村里的一个小妖，和一个不问世事的半吊子神仙，在人世行走，又哪有那样的容易？
　　刚一走到林城地界时，他们便被一伙强盗打劫了。
　　他那时，也不过是一只小小的当归精，又没有什么法力。虽然有一副壮汉的样子，却并没有什么用。
　　只能畏畏缩缩的躲在紫陌身后。听那些强盗的嘲笑。
　　他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后面呢，好像是云淡风轻了。一切都安静了。
　　只是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却看到了紫陌倒下去的身影。
　　神仙在凡间，是不能使用法术的。这是后来紫陌告诉他的。可那时，他并不知道。
　　只是捂着紫陌流血的伤口一边一边的喊着她。直到她再次醒来。
　　还好，她是神仙，不会真的被这些凡人所伤害。
　　当他全身心的放松下来后，才发现，她的面纱，不知什么时候被摘落，漏出了那一张恐怖的脸。
　　那是一张怎样恐怖的脸啊，其面，仿佛在烈火中被灼伤一样。面上疤痕交错。伤痕累累。
　　紫陌对上他的眼后，只是低垂了眸光。默默拾起了自己的面纱。
　　果然，这世上的人，都是在乎的吧。
　　“疼吧？”
　　只是他的下一句话，便叫她僵住。
　　“这样重的伤，紫陌，一定很疼吧？”
　　他的手覆上来，似乎有魔力。能抚平她的伤痕。
　　她笑，“阿树，不疼，一点都不疼。”
　　“不疼，紫陌怎么掉眼泪了？”
　　他一向愚笨，可也知道，掉眼泪，就是因为难过吧。
　　只是下一秒，紫陌就紧紧的抱住了他。
　　一直以来，所有的人，都只关心，她的存在，能为天庭带来多少的价值，从来不会有人关心她，疼不疼，累不累？
　　怎么会不疼呢？明明已经那样难过，那样痛了。
　　已经很久了吧，久到她都记不清了。好像是从她父亲罹难时，她便注定了一生的苦难。那个时候，她为天庭浴血奋战。她的脸，就是毁在那场战役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