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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心折(6) ...

  •   顾琰火急火燎地走了,结果把三儿漏在了沈琛这里。
      天色晚了,沈琛差点没注意到顾琰还给他留了只猫,只是到临睡前,三儿咪呜咪呜地叫了两声,跟着沈琛蹭进了房间,此时沈琛才发现原来还有只小猫儿。
      想起估计小猫还没吃东西,沈琛让董胜去厨房弄了点肉,三儿把肉叼到地上,一点点舔着。
      沈琛没想到顾琰还能养这样的小玩意。
      他还记得那天顾琰从门外倒进来的景象,那血糊得几乎要看不清面目,一身盔甲锋利而英武。
      这样的人还能养只这样的小猫。三儿其实比一开始到顾琰处的时候要胖一些,也长大了一些,只是毕竟还不到成年猫的体量,伏在地上的时候看起来不过也是小小的一团。
      床边的柜子里就收着他送的棉被,大红大紫,端得十分富贵吉祥了。沈琛从怀里掏出了今天顾琰送的那个玉佩,是上好的碧玉,浑身晕着祥和的光芒,刚在沈琛身上已经有些温了。
      沈琛想起第一次见到顾琰的场景,那时候他老是与娄鑫看着他咬耳朵,那时觉得奇怪,也刻意躲避过他。直到今日被他当街救下,像是忽然觉得这人似乎也并没有那么讨厌,今天穿的衣服,米白色的锦袍倒也很衬他那张不动声色时清冷英俊的脸……
      他不喜欢吃芹菜。沈琛默默地想。
      三儿吃完了,把地上碎碎的肉渣也舔了个干净,又叫了一声,巴巴地看着沈琛,想要央求什么似的。
      沈琛听见猫叫,才想起得给这小东西找个睡觉的地方。
      他从柜子里找了一张旧毯子,堆了个小小的窝在地上。三儿蹭了蹭它的手,在毯子里小小的蜷成一团。
      这种毛茸茸的小生命,薄弱却健康地呼吸着。沈琛觉得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摸了摸三儿的肚子,三儿扭了扭却还是蜷成小小的一团睡着了。

      王一舟和顾琰到远标码头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早起的渔民和菜农们零零落落地走在青白的街道上。
      两人望着空荡荡的街道,顿时也觉得无处下手。近处有一个小小的早餐铺子已经坐了些人,店家正在往蒸笼里放包子,油锅里的油刚刚烧开,豆浆锅里的豆浆在清凉的清晨冒着白雾。
      他们随便寻了个座位,要了两笼包子,两条油条,两碗豆浆。老板是个胖子,慈眉善目,一笑眼睛就眯成两条缝,直说不好意思,两位等等,先刚支起铺子来,吃什么都得等会。手脚麻利的小二给装了两碗热豆浆端了上来,旁边摆着一碗白糖。
      顾琰往豆浆里狠狠放了两大勺白糖,用汤勺搅拌起来。王一舟则相反,并不喜吃甜,端着碗喝了一口,又因为太烫咳了出来。
      然后又上了两条刚出锅的酥脆油条。顾琰叫住了那小二,笑道:“小二,跟你打听件事。”
      小二见两人衣冠整齐,马上换一副殷勤面孔,道:“两位爷,这码头就那么大,街头巷尾的,我什么都知道。”
      “你们村里最近有…”王一舟停了一下,拜拜手让小二凑过来。那小二附耳听,王一舟吹了口气,道:“…死人吗?”
      那店小二吓得脸色都白了一些,往后退了一小步。
      顾琰好整以暇地端起面前的豆浆抿了一口。
      小二走近了小声说:“两位爷这是哪里来的消息,真灵通。巷子尾的确死了人,年轻的很,死得不明不白的,都说他是喝酒死的。”

      六月,风里都透着些炎热了。
      春天祸事渐远,京城又透着安居乐业的味道了,但是多多少少有了些不同。街上的纨绔换了一班人,娄鑫走了,他的猪朋狗友们也散了,再没有之前的成群结队呼朋唤友地得意劲了。
      沈琛抱着猫在街上走,顾琰派了人天天跟着,董胜也要陪着。本来沈琛可以把猫直接给了几个“保镖”,但是三儿像是和他睡了一晚谁熟了一样,除了沈琛,谁都不许抱。宫里进不去,沈琛想着去兵部找一趟王一舟,让他把三儿还给顾琰算了。
      但是到了兵部一问,王一舟不在,沈琛只能又抱着猫往回走。
      街上新开了一家酒楼,门前颇热闹,店家说开张优惠,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堆人。三儿怕人,沈琛只站在对面的店铺前远远望了一眼。有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酒楼门前,一只纤纤玉手掀开了沈琛这边的车窗帘子。那是一个女子,面上拢了轻纱,发髻也是平淡无奇的,只是一瞬间,就马上把帘子放下了。
      沈琛抱着猫,看那马车上下来了一人,就是那个女子,衣着也十分朴素,被人迎着就进了酒楼。
      酒楼老板肥头大耳,老脸在众声恭喜中笑成一朵菊花。剪了彩,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那遮在牌匾上的红布也被一把掀了下来,上面描金端正刻着:“朝明酒楼”。
      众人鼓掌。
      沈琛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一时半会说不来,只问旁边看热闹的大妈:“这酒楼怎么说开张就开张了?”
      那大妈说,“南军叛乱被平之后就买了地了,小兄弟不常来这里吧,这里工人进进出出装修盖楼好几个月了,前几日还请厨房大师傅呢,要不是我家孩子在家等我做饭,我就去试试了。”
      沈琛的确不怎么来这地界,若不是来兵部也不会撞上这一处。
      沈琛又问:“那老板是谁?是那位?”沈琛指了指那个喜气洋洋的胖子。
      大妈笑了一声,“那胖子是个管事的,老板是朝廷里的大官,看看,那边的茶楼不也是二皇子舅舅开的嘛,这世道没点靠山怎么开店呀,背靠朝廷,办事生意才能处处方便……”

      顾琰和王一舟顺着巷子走,最后是一间破房子,里面没有人。
      旁边走过来一个弯腰弓背的老人,满头白发,声音沙哑地问:“你们来这干什么了?房子里刚死了人,晦不晦气?”
      “我们是他的朋友,没想到来迟了,”顾琰虚情假意得十分理直气壮,“人见不到了,也来他家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老人用一种看铁树开花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顾琰,“他有你们这种朋友?有你们这种朋友还能过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们和他在酒楼喝酒的时候认识的,他还喝了我哥们好几瓶陈年烧酒,我看他识货,是个会看酒的,当下便做了朋友,单单忘了互通住址,这下好啦,我们打听到了,他就没了!”王一舟声情并茂,说得一套一套的。
      那老人瞪着浑浊的眼珠,自下而上看了他们一眼,指了指那个门,“你自己去看吧。”
      顾琰和王一舟应了一声,自己进去了。那房子是真的破旧,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房子了,随手一碰都能抹一手墙灰。
      那老人家跟着他们也进了房子里,“这是他爷爷的房子了,败家子儿,本来旁边两院子都是他家的,”他往两边比划,划出一个方形的形状,“现在就只剩下这点了。”
      顾琰和王一舟没说话,在房子里转了转,皱着眉叹了口气,仿佛悲从中来,顾琰问:“我这兄弟平时都做什么营生?怎么就混成这个样子了?”
      老人扶着门框,缓缓跟着他们进了房间,“最近倒腾些南货,赚不了两个钱,花的比赚的多,还是吃老本。”
      角落里就放着沈琛说的大木板牌子,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毒鼠药”。房间里一点血迹都没有了,但是暗暗散着一些恶臭,闻起来酒鬼酒后呕吐的呕吐物的味道。
      顾琰捏着鼻子看了一圈,没有血迹,不排除下毒。
      “尸体呢?”顾琰问。
      “挖坑埋了。就埋在后面的山头上。”老人答道。
      顾琰看着那老头,那老头面不改色,淡道:“一看就是喝酒喝死了,还能怎么着。”
      顾琰和王一舟绕着房子再看了两圈,没看出什么别的端倪,正打算回去,那老人在门口站着,顾琰突然问道:“您和我朋友是什么关系?”
      那老人没有看他,盯着地看了一会,道:“小子有时也来找我喝酒,我给他收了尸。”

      沈琛抱着三儿又回去了,顾琰派的人在庭院里和董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门外传来敲门声,沈琛吩咐董胜开门,一看竟然是沈堃。
      沈堃六七岁了,已经是满街打酱油的年纪了,喜梅让他拿食盒过来给沈琛。沈堃站在门口愣愣地环视了院子里一眼,随后退了两步到对面张望了一下,又犹犹豫豫地站到门口。
      沈琛有些好笑,跨过门把沈堃拉了进来。
      沈堃怯生生地坐在茶櫈上,大眼睛绕着周围的人走了好几个轮回。沈琛接过食盒递给了董胜,对沈堃说:“这是董胜哥哥。”
      董胜挤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沈堃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三儿滴溜溜地跑过来,沈堃看见脚下有个三色的毛团拱来拱去,吓得叫了一声。
      沈琛把三儿抱在怀里,问沈堃:“在家吃了没有?来这一起吃点?”
      沈堃道:“吃了,就是爹爹让我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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