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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奈何(七) ...

  •   时针缓缓向上滑动一格。
      一时间,教堂钟声大作,口袋里的手机也发出清脆动听的音乐,原本死寂的跨江大桥显出几分生气。赵胖子抽出一张纸巾,哆哆嗦嗦地抹去额前如注的汗水,问:“吴大师,这都到十一点了……张天师他怎么还没来?”
      吴渊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关了闹钟,敷衍地说:“应该快了吧。”
      赵胖子试探着问:“要不要……给张天师发个消息问问?”
      吴渊当然不可能说他已经被删好友了,只能含糊其辞,“他开车的时候不看手机的,没关系,说不定是路上有点堵,才迟了会儿。”
      赵胖子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马路,“……哦。”
      “……”吴渊也觉得自己的借口牵强得让人尴尬,装模作样地看手机屏幕,顺手打开罗盘app,本来不过装个样子,谁知这次与上回不同,罗盘指针疯狂地旋转着。
      这是怎么回事?
      正惊疑间,远处忽然传来马达的轰鸣声,刺眼的车灯像烟雾一样飘渺而至,一辆保时捷918如离弦利剑从漆黑的夜色中射出,稳稳地停在桥边,车门打开,又被用力甩上,一个白发黑衣的年轻人从驾驶座上走出,摘下脸上戴着的墨镜,随手塞进风衣口袋里。
      吴渊说:“你这么晚还戴墨镜,看得清路吗?”
      晚上开车当然是用不着戴墨镜的啊,所以他只是下车前才摸出墨镜装个逼而已嘛……张唐煊并不搭理吴渊,轻哼一声撇开头,以示轻蔑。
      赵胖子忙迎上去,谄媚地笑着,“张天师,您来啦?”
      张唐煊冲赵胖子点了点头,“赵总,今天这事儿由我们两个替您解决,有个事想提前和您说清楚……”
      “酬劳是吗?”赵胖子自觉十分上道,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明儿个银行一上班,我就派人把钱汇给您二位,这个数,您看还满意吗?”他比出三根短短的手指在张唐煊面前晃了晃。
      “既然是师父跟你商量好的,我自然没有异议。”张唐煊转身,看了站在远处正拿着手机四处晃荡的吴渊一眼,低声说:“把钱都汇到吴渊账上就好。”
      “没问题!没问题!”
      “行了。”张唐煊抬起左手腕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两个就够了。”
      赵胖子一愣,“就……您二位?我还找了不少人手,就候在对面饭店里,只等您一声令下就……”
      “没用。”张唐煊淡淡地说:“办这事儿不在乎人多人少,一群外行人,累赘而已。我劝你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否则等会儿十二点一到,我可不敢保证你们能看到什么、遇到什么。”
      赵胖子被他说得浑身肥膘都颤了三颤,也不再坚持,慌忙召唤手下开溜了。张唐煊目送一群人慌慌张张地挤上车远去,又转身看向桥中央。
      吴渊那厮还拿着手机在桥上四处晃悠,不知在搞什么飞机。张唐煊有心问他,但自觉两人目前正处于冷战,不肯先开口,就勉抬尊腿,走到离他四五步远的地方,用力地咳嗽了一声,“咳咳。”
      吴渊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丝毫没有反应。
      张唐煊气呼呼地鼓了鼓腮帮子,卯足了力气,更加响亮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屏幕上显示的罗盘指针依然胡乱旋转着不肯安定,吴渊正纳闷,听见旁边张唐煊做作的咳嗽声,头也不抬地说:“桥上风大,煊哥儿你觉得冷的话下去加件衣服吧,小心别感冒了。”
      听他提到衣服,张唐煊立刻就来了劲,说:“加衣服?什么衣服?白衬衫么?”
      “什么白衬……”吴渊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抬头对上张唐煊和善的眼神,才回过神来,无奈苦笑着说:“煊哥儿,都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还惦记着那件事啊?”
      “我这才惦记了几天?”张唐煊阴阳怪气地说:“不像某人,可是从初二惦记到现在,那叫一个痴情种子。”
      吴渊毫无反击之力,连忙举手投降,“师哥大人,我错了!”
      张唐煊抱着胳膊,摆出一副正室的姿态,哼哼两声,“那你倒是说说,你错在哪儿?”
      “……”吴渊也不过是为求和随口安抚这个死傲娇,哪里有想那么多,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三圈,支支吾吾地说:“呃……是我……是我太小气了,下次只要师哥喜欢,别说什么白衬衫黑衬衫,就算是跟随我十年的老内裤都双手奉上。”
      “滚,谁要你的内裤!”说是这么说,张唐煊嘴角还是忍不住弯了一下,吴渊见状,连忙狗腿地贴上去,把手机屏幕恭恭敬敬地奉到张唐煊面前,“煊哥儿,您看,这罗盘是怎么回事?”
      张唐煊瞟了一眼,冷笑一声,“三天前刚吞噬一条人命安分了一点,现在肚子饿了,又按捺不住躁动的心了呗。”说着,他从风衣口袋里夹出一张符纸,“起!”浆黄的符纸无火自燃,狂风大作,火焰却不摇不曳,几下呼吸间,符纸便烧得干干净净,烟灰簌簌落地,在张唐煊和吴渊二人周围,画出一个规整的圆,将他们圈在里面。
      大风霎时停歇,像被一只强有力的手勒住了缰绳而不得不停下的马。
      吴渊再一看手机屏幕,罗盘指针的转速逐渐降低,最后缓缓停住。
      指针指着他们背后。
      两人对视一眼,吴渊猛然转身,弹出一枚铜钱,铜钱却像击中了一面无形的墙,反弹回来,重新落在吴渊掌心。
      这是清朝光绪年间的一枚铜钱,不值几个钱的古董,特别之处是他们的师父郁天师亲自为其施过咒,据说有破障显形之效,他外出办事,临走前才心不甘情不愿,老佛爷赐瓜似的给了吴渊,还再三叮嘱他有事记得带上,特别有用。
      吴渊捧着这枚铜钱,和张唐煊一起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盯着将铜钱弹飞那处,等待奇迹出现的时刻。
      张唐煊手表上的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终于忍不住说:“你是不是带错铜钱了?”
      “不可能!”吴渊坚定地一摆手,“我家就这么一枚铜钱!”
      张唐煊说:“那就是你被老头儿耍了。”
      吴渊低头把掌心这枚铜钱翻来覆去地看,怎么瞧不出特别的地方来,再想起以往老头儿的恶劣行径,越想越觉得张唐煊说得对,怒从心头起,随手就想把铜钱丢进江水里,手都抬起来了,想了想,还是把铜钱放回兜里,暗骂一声“Fuck”。他转而又从兜里取出一张符纸,凌空一扔,“九幽诸罪魂,十方众鬼神,现!”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着举在半空中,符纸高悬夜空,一动不动。小刀划破指尖,吴渊朝着符纸轻轻一弹,一滴鲜血落在符纸上。
      就在这时,远处的教堂的钟声再度敲响。
      “十二点了。”
      耳朵清晰无比地听见了一个稚嫩的声音笑嘻嘻地说,吴渊心里“咯噔”一声,问:“煊哥儿,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一个小孩儿的声音?”
      没有人回应。
      “煊哥儿?”吴渊侧头一看,身边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张唐煊的身影?还不等他惊慌失措,悬在半空中的符纸忽然四分五裂,变成碎纸片软趴趴地落回地面。
      符咒失败。
      桥面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像是突发十级地震一样,吴渊一时站立不稳,跌坐在地。原本橙黄色的灯光颜色骤变,成了暗红色,像是凝固的血,将这方天地映得妖邪无比。桥梁深处传来清晰的开裂声,吴渊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看见这座跨江大桥的正中央缓缓裂开,整座桥断成两截,从断口处升起一座石碑,上面写了两个鲜红的大字——
      奈何。
      李道承的话再度在耳边响起——“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破这奈何桥!”
      一个看着才六七岁的小孩儿忽然从石碑后面探出脑袋,朝吴渊咯咯一笑,胖乎乎的手指了指他背后,说:“哥哥,你身后有个‘人’哦。”
      什么?!吴渊立刻就想转头,脖子刚一动,又硬生生地顿住。
      奈何桥上莫回头。
      好阴险!吴渊暗自咬牙,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不看那奇怪小孩儿,不管那诡异的石碑,也不顾脚下地动山摇,这座大桥摇摇欲坠,似随时倾颓。他顾自盘腿坐下,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注1)……”
      念着念着,身旁剧烈的动荡似乎也逐渐平息,吴渊悄然睁眼,四周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没有石碑,没有小孩儿,路灯重新变回了橙黄色,大桥依然完好无损。
      吴渊轻轻松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前的冷汗,摸出放在口袋里的铜钱,紧紧抓在手里当做安慰,正要站起来,身后忽然传来张唐煊急切的声音,“吴渊!”
      吴渊大喜,连忙回过头去,“煊哥儿,你……”
      吴渊蓦地僵死在原地,他面前哪里有张唐煊?有的仍只是之前的那个小孩儿,冲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森然白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奈何(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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