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骨》司徒九流

12、奈何（十二）

　　“你不如叫我狐仙姐姐？”狐狸精冲他眨了下眼睛。
　　“只是个妖精，就别装神仙了。”脸上的笑容缓缓散去，吴渊沉下脸色，说：“竟然敢附身到凡人身上，你好大的胆子！”
　　狐狸精委屈地嘟着嘴，说：“人家这不是担心金铭么。她买了个佛牌遇上骗子才买到了我，要是再遇上个神棍，这损失可不就更大了么，我当然得替她把把关。”
　　吴渊说：“她遇到你已经是她最大的损失了。”
　　“别这么说嘛，”狐狸精委屈巴巴，“人家好歹刚才还帮你解围了呢。”
　　“你帮我是你帮我，你害金铭是你害金铭，这是两码事。”
　　“怎么能说是害呢？我帮她招揽桃花，她借我躯壳养伤，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啊。”狐狸精绕着头发嘀咕。
　　吴渊眉头一皱，“你受伤了？”
　　“可不是嘛，遇到了个臭脾气老道士，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逼得我躲进了这块佛牌里，要不然，她就只能买到个不怎么好看的吊坠而已，哪有这样的运气遇到我？”狐狸精说。
　　吴渊说：“你确定遇到你是她的运气？”
　　“哎呀，讨厌啦。不管是运气还是晦气，我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待不了几天，等过两天我一走，这赶走狐狸精的功劳自然是你的，这是利人利己的好事呀。小渊渊，你就行行好，通融我两天吧。”狐狸精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望着吴渊。
　　狐狸精在吴渊心里不算女人，看破了她的伪装的吴渊心如止水，淡淡地说：“听起来好像确实是桩挺划算的生意？”
　　一听有戏，狐狸精赶紧趁热打铁，“对啊对啊，而且刚才那个什么老同学，其实是你的前女友吧？我一看就知道是个绿茶婊，你们以前闹过不愉快吧？只要你答应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姐姐我以影后般的演技陪你演一出戏，保证让你前女友对于失去你这个绝世好男人的事后悔得嗷嗷叫！”
　　“不必了吧，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吴渊说着，若无其事地从休闲裤兜里掏出一张符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狐狸精贴去，奈何狐狸精反应更快，瞬息便已窜出百米，那绝对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速度。她站在远处，有些惊惧地盯着吴渊手里的符纸，原本金铭深褐色的眼睛变成暗金色，瞳孔竖成一条线，如果有耳朵，想必此时已经警惕地高高竖起了。
　　“干嘛这么草木皆兵的？”吴渊把符纸朝她展开，虽相隔甚远，但他相信她能看清，“只是一张安神符而已。不过你这么紧张，想必也是因为吃了大亏的缘故吧？让我猜猜，你说的那个臭脾气老道士，就是我师父吧？”他咧嘴一笑，“其实他不算道士啦。”
　　“我管他是不是道士！”狐狸精喝道：“总之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吴渊把符纸收起来，双手插着口袋，悠悠然地说：“你伤在我师父手下，借用金铭这个凡人躯壳掩人耳目调养伤势，但她察觉不对，试图找人破解，于是她通过她哥哥找上了我，而我是老郁徒弟这件事随便问个行里人都知道，你就现身替金铭赴约，前来试探，对不对？”
　　狐狸精冷笑一声，“接下去是不是该轮到我问你是怎么察觉到我不是金铭的了？”
　　“太明显了，你跟那些为灵异事件所困扰前来求助的、惶惶失措的人完全不一样，太明显了。”吴渊笑着摇了摇头，“但我本来也不能确定你就是那个缠着金铭的狐狸精，所以我问你的那句‘那叫你狐狸精姐姐’，其实也只是试探而已。”
　　“都说我们狐狸狡猾，可你们人类的狡猾，又何止胜过我们狐狸十倍百倍？”狐狸精嗤了一声，作出攻击的姿态，“你要是想抓住我的话，尽管来试试！”
　　吴渊说：“我并不想抓你。”
　　狐狸精一愣。
　　吴渊说：“你虽然隐匿在凡人的躯壳，但平常并未强行主导，否则金铭没有机会联系上我，如果只为养伤的话，还算情有可原，不至于让我赶尽杀绝。”
　　狐狸精问：“可你师父打伤了我，你不接着替他办没办完的事吗？”
　　“我师父只是打伤了你，证明你罪不至死，否则，你绝对没有机会站着说话。”吴渊平静地说着嚣张的话，“我知道金铭他们家在哪里，过两天我会去探望她，如果到时候被我发现你还在她身上的话……”
　　“怎么？”知道吴渊没有杀心，狐狸精再度漾起笑来，曼妙身姿缓缓扭动，两三步间就从百米之外走到了吴渊面前，右手食指轻轻挑起吴渊的下巴，“到时候我要是还在她身上，你就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吴渊淡淡地说：“你不敢继续附在她身上了。”
　　狐狸精一挑妖娆眉眼，“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吴渊说：“我看你是只惜命的狐狸。”
　　“讨厌！”狐狸精轻哼一声，扭着腰肢走开几步，又转过身来，说：“我看你这小伙子看别的事情看得挺清楚明白，怎么看自己就看不清了呢？”
　　吴渊礼貌地说：“请指教。”
　　狐狸精说：“你印堂有黑气缭绕，想必近日定有大难临头。”
　　吴渊只当她是在胡诌，一挑眉，“所以呢？”
　　狐狸精抬爪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嘴唇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姐姐送你一句忠告，小心身边人。”
　　吴渊侧头去看她，却只觉脸侧一阵风拂过，狐狸精留下一串“咯咯咯”的笑声，转眼已经消失不见了。
　　“有毒，聊斋看多了吧。”吴渊嘀咕了一句，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溜达着回家，没走出几步，又贼头贼脑地往回看。咖啡店门庭冷清，他却总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背后，直刺得他脊椎痛，但此刻一看，巨大的落地窗干净透亮，窗边并没有站着什么人。
　　这家咖啡店离吴渊家近，生意寂寥，无甚闲杂人等，他一向喜欢约客户在这里见面，只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孟恬羽的产业。吴渊收回目光，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心想，以后只好换个地方了。
　　他这么想着，走到路边一个垃圾桶旁，随手就把那个邪牌给扔了进去。而几乎是在邪牌脱手的一瞬间，他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吴渊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牌难道真有这么邪门么？有些紧张地掏出手机一看，是“大傻子”发来一条消息：老时间，我去接你。
　　吴渊打出一句“我自己坐地铁过去吧”，食指指尖在发送键上悬了一会儿，还是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发过去一个“好”。回完消息，吴渊重新把手机放回兜里，揣着口袋走到店铺前，摸出钥匙开了卷帘门，刚把两扇玻璃门推开，裤兜里的手机又“嗡嗡”地震了起来，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心道这张唐煊这厮真是烦得够可以的，正回想着这两天收集了那些表情包，现在正好发过去，谁知掏出手机一看，是一个新的好友添加提醒。
　　对方什么也没有备注，吴渊却一下子认出了她是谁。
　　孟恬羽。
　　她的头像是她的背影，穿着细吊带的碎花连衣裙，带着一顶草帽，站在海边，裙摆被风吹得扬起，婀娜而窈窕。
　　这个背影曾在吴渊的记忆深处徘徊多年。
　　他呆滞了很久，然后点了同意添加。
　　孟恬羽很快发了消息过来：猜猜我是谁？

　　张唐煊把车停在二手书店门口，按了半天的喇叭才看见吴渊捧着手机低着头慢吞吞地走出来，好在这里生意冷清，否则早就有交警吹着口哨上来开罚单了。他不满地打开副驾驶的窗户，趴在车窗沿上假笑着问：“帅哥，需要特殊服务吗？”
　　吴渊浑身一个激灵，终于舍得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抬起头懵懂地张唐煊，“特殊服务？”
　　张唐煊蓦地放下了脸，“借辆轮椅把你推去太平间的服务啊，怎么样，贴不贴心？”
　　听出大傻子语带不满，吴渊赔笑两声，连忙把手机塞进兜里，“我玩游戏呢，不能坑队友啊。”
　　“你还玩起游戏来了？”张唐煊有些诧异地瞥他一眼，“你之前不都不玩手游的么？”
　　因为紧张，吴渊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随口扯道：“店里太空了嘛，我没事做总要打发打发时间。”
　　张唐煊说：“你这小破店，我从来都没见到过一个客人上门，干脆别开了，还浪费开空调那点电费。”
　　“好歹也是份正经工作，”吴渊说：“我没接活儿的时候总得找个事做。”
　　“那要么你来我公司吧。”张唐煊突然说：“给你交社保，五险一金全都有，正经得不能更正经。”
　　“……煊哥儿，我记得你家是做房地产的吧？”
　　“是啊。”
　　“那你们最近是有打算盖博物馆吗？”
　　“那倒没有这个计划。”
　　“所以我一个博物馆学专业毕业的去你们房地产公司到底是干嘛？！”吴渊冷眼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