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花时犹记

6、破冰

　　残暴的风雪继续肆虐着，招娣和奶奶躲在厨房里取暖，一边絮絮地说着那些挥之不去的童年记忆。
　　“有人在吗？”门咯吱一声被吹开了。
　　招娣忙起身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这个，是你丢的吧？”司机晃了晃手里的挂件，颇为得意。
　　“谁呀？”奶奶坐在火堆旁，没有起身。
　　“是我，奶奶。”司机伸长脖子知会了一声，朝着屋内走去，招娣一愣，匆忙关上了大门。
　　“这么冷的天，快过来烤烤火。”奶奶招了招手。
　　“哎！”司机忙坐了过去，看招娣又搬了个凳子来，有些歉意地笑了笑。

　　“这么大的雪，车也开不了了吧？”奶奶关切地问道。
　　“可不是嘛，所以来蹭口水喝。”司机挠挠头，瞄了招娣一眼。
　　“娣啊，快泡杯茶。”奶奶嘱咐着，拉起司机的手。
　　招娣起身走到桌子旁，丢了把茶叶到杯子里，慢慢地蓄上了水。
　　“来得正好。”奶奶笑着，招娣竖直了耳朵听着，“正好帮老婆子一个忙。”
　　“奶，我一个人就行。”招娣端着茶杯，慌忙走了过去。
　　奶奶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依旧拉着司机的手，“后山的水池子怕是冻住了，昨天下午就没水了。”
　　司机甚是激动地站了起来，“这种事哪是女孩子干的，包在我身上。”

　　“今天不用送货吗？”招娣问着，扭头抓了把枯草。
　　“不用，雪太大，不安全。”司机抬起手，看到手中的冰凿，又尴尬地放了下去。
　　“哦。”招娣低下头，擦了擦鞋边的泥土。
　　“幸亏昨天去了趟县里。”司机选好位置，用力凿了下去。

　　司机出了一头的汗，深吸了口气，问道：“家里就你和奶奶在？”
　　“嗯。”招娣捞起一个冰块，走到一旁。
　　“那……”司机没有抬头，提问也没有继续下去。
　　招娣站在原地，平静地说道：“我爸妈离婚了，都不住家里。”
　　“哦。”司机愣了愣，猛地抬起头来，“不好意思。”
　　“没关系，大家都知道。”招娣将冰块扔了出去，搓了搓手。

　　“哎哟，看你这一身的汗，快擦擦。”奶奶拿出一条微微发黄的毛巾，招娣不觉抿紧了嘴唇。
　　“谢谢奶奶。”司机毫不迟疑地接过毛巾，蒙到头上。
　　“留下来吃个饭吧。”奶奶转身朝着厨房走去，招娣匆忙跟了上去。
　　司机也不推辞，爽快地应了声：“哎！”

　　“奶奶，您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司机夹了块红烧肉，“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吗？招娣买的。”奶奶笑着，又皱了皱眉，“就是太贵了，要两百多呢！”
　　“奶奶，暖和就行，都是一片孝心嘛。不像我，成天惹得家里操心房子操心媳妇的。”司机笑着，低头扒拉了几大口饭。
　　“是啊，都这么说。”奶奶乐开了怀，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来着？我年纪大了，总记不住。”
　　“奶奶，我叫陈生。”司机斜眼看了看招娣。
　　“哦。”奶奶夹起两大块红烧肉，“小陈啊，来，多吃点。”
　　“奶！”招娣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陈生却是笑着，伸出碗去，接了过来，“谢谢奶奶。”
　　吃完饭，陈生终于起身告了辞。

　　“娣啊，送送人家。”奶奶靠在门框上，扭头看着正在收拾碗筷的招娣。
　　招娣默默地低着头，动也不动。
　　陈生忙开口解了围，“不用了，奶奶，我走了，外面冷，您赶紧进去吧。”
　　“那下次再来玩啊。”奶奶招了招手，很是不舍。

　　泡完脚，招娣重新找出指甲钳。
　　“奶，我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招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捏着指甲钳，一张一合。
　　“还去啊？”奶奶有些诧异地问道。
　　“嗯。”招娣抬起头来，笑了笑，“这个老板人可好了。”
　　“哦。”奶奶呆呆地看着招娣，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有空就回来看看。”
　　“嗯。”招娣抬起手，将一滴泪揉进了衣袖里。

　　虽然上了年纪，奶奶腿上的皮肤却依旧光滑得很，是常年劳作的原因吗？招娣以前就会时不时地想到，等自己到了奶奶这个年纪，还指不定会是什么样子呢！不过，现在好了，总算不用再胡思乱想、担惊受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