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花时犹记

5、冷眼

　　苍茫的大地静穆、皎洁，若无其事地埋葬掉不可示人的隐晦。刺眼的纯白里，招娣睁开眼，翻了个身，又重新闭上了。

　　走到门口，招娣转身又叮嘱了一遍，“奶，外面路滑，千万别乱跑。”
　　“知道。”奶奶笑着，担忧道，“遇上车就拦一个。”
　　“嗯。”招娣应了一声，顶着寒风出了门。

　　“滴滴！”悦耳的喇叭声在身后响起，招娣一扭头，不觉笑了起来。
　　“去镇上吗？”司机偷瞄了一眼，镇定地问道。
　　“嗯。”招娣往手掌里哈了口气，使劲搓了搓。
　　“我正好要去县里拉货，你要想买东西，不如一起去吧。”司机目不转睛地盯着路面，似乎有些紧张。
　　招娣一愣，干脆地答道：“不用了。”得早点回家帮忙呢。
　　“别误会。”司机挠了挠头，“我只是觉得县里东西肯定比较全。”
　　“哦。”招娣突然记起洪杰那件暖和的大羽绒服。
　　“啊？”司机疑惑着，扭头看了一眼。
　　“那就麻烦你了。”招娣终于开了口，握紧口袋里的手机。

　　“商场在那边，你先逛着，我上完货就去找你。”司机指了指不远处的高楼。
　　“嗯。”招娣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司机突然开口道：“留个手机号码吧。”
　　“哦，138xxxxxxxx。”招娣下了车，司机还是没有启动。
　　“我打一个。”招娣的手机唱起了歌，司机才笑着招了招手，“待会儿见。”

　　“看看吧，自己穿吗？”店员热情地凑到跟前。
　　“不是，给奶奶买的。”招娣低着头，在拥挤的衣服里搜寻着。
　　“哦，这么孝顺，真难得。”店员热心地推荐道，“这边看看吧，都是适合老年人穿的款。”
　　招娣迟疑着走了过去，果然看中了一件，“这件多少钱？”
　　“我看看。”店员接过招娣手中的羽绒服，找出吊牌，笑道，“很便宜的，打完折才900多。”
　　“这么贵？”招娣脱口而出，不觉红了脸。
　　店员愣了愣，笑着走到另外一边，“那看看这边几款吧，样式差一点而已，也很暖和的。”
　　“这件多少钱？”好一会儿，招娣终于又找到了一件。
　　“打完折400多。”店员笑着将价格报了出来。
　　“那……就这件吧。”招娣将羽绒服里外翻了个遍，生怕有什么不妥。
　　“平时穿什么码？”店员礼貌地问道。
　　“L吧。”招娣抬起头，皱了皱眉。
　　“好，我去仓库给您拿件新的过来。”店员说着，退回身后的小屋。

　　招娣又仔细翻看了一遍，“不好意思，这个码可能有点小，还是帮我换件XL吧。”
　　“哦。”店员头也不回地跨进身后的小门。
　　招娣只能对着她的背影道了声谢，“麻烦您了。”
　　“多少钱？”招娣有些不安地问道。
　　“我算一下。”店员找出计算器，笑着抬起头，“打完折488，多吉利。”
　　招娣一愣，迟疑着问道：“能再优惠点吗？”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讲价的。”店员依旧笑着，有些尴尬。
　　“要是有会员卡呢？”招娣不死心地问道。
　　“会员卡9折。”店员冷淡地回道。
　　“不好意思，麻烦等一下。”招娣掏出手机，飞快地找到一个号码，“洪杰，你有xx店的会员卡吗？”
　　“真的吗？”招娣长舒了口气，笑道，“好，谢谢你。”

　　“买不起还那么多事，不嫌丢人呐！”
　　“说什么呢你，客人还要来拿衣服的。”
　　陌生的面孔笑着将袋子递到招娣手里，招娣也笑着说了声谢谢。

　　陌生号码？招娣心不在焉地接了起来，“喂。”
　　“买好了？”司机的声音颤抖着，听不太真切。
　　“嗯。”招娣习惯性地应了一声。
　　“就这种吧。”司机急切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不好意思，我这里有点事耽搁了，要不，你去肯德基等我？”
　　“好。”招娣扫了一眼，老爷爷呵呵地笑着，一如既往的慈祥。

　　“等着急了吧？”司机喘着粗气，拿着个大盒子，坐到了招娣的对面。
　　“没有。”招娣抬头看了一眼，不愿多问。
　　司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奶奶嚷嚷着要吃蛋糕，没办法，只能现去订了一个。”
　　“哦。”招娣敷衍着，突然有些烦躁。
　　“老人家嘛，就跟小孩子一样，不哄都不行。”司机解释着，有些语无伦次。
　　招娣突然笑了，一滴泪不合时宜地落了下来，司机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猛然站起了身。
　　窗外，歇息了大半天的风雪又肆意地飞舞了起来，一杯咖啡被放到招娣的面前，固执地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