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花时犹记

7、归程

　　暴雪终于下腻了，只让乌云留守着，只身去寻找下一片天地 。屋檐上的残雪争先恐后地落了下来，砸得粉碎。
　　“不吃午饭了？”奶奶迈着细碎的步子跟到门前。
　　“不了，奶，晚了路又要封了。”招娣提着行李袋，转过身来。
　　“小心点啊。”奶奶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招娣的胳膊。
　　“嗯，别出来了，外面冷。”招娣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奶，枕头里的钱，是孝敬您的。”
　　奶奶眨着黯淡无光的双眼，就这样靠在门框上，站成一尊泥塑的雕像。

　　招娣推开门，陈生的车停在路边，人却不在。
　　“不好意思，刚有点事没听见。”陈生身上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快步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招娣诧异地问道。该不会这么巧吧？
　　“听说你要走了？”陈生挠了挠头。
　　下意识的小动作让招娣心里一暖，轻轻应了声，“嗯。”
　　“去县里的车还没通，我送你吧。”陈生紧张兮兮地看着，招娣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不着急吧？”陈生扭头看了一眼，“路滑，不能开得太快。”
　　“不着急，能赶上车就行。”招娣看着窗外朦胧的风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赶不上我就送佛送到西呗。”陈生笑着，一脸期盼。
　　招娣一愣，脸色苍白地低下了头。
　　陈生见状，忙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不太会说话。”
　　“没事，我只是有点闷得慌。”招娣重新抬起头，划掉玻璃上凝结的雾气。
　　“那我把窗户打开点。”陈生分出一只手来，在身侧开了一条小缝。
　　“我自己来吧。”招娣伸手去摇车窗。
　　陈生慌忙阻止了她，“别，我已经开了，对上就该冷了。”

　　“堵车了吗？”招娣打开窗，探出头去，往前看了看。
　　“你别动，我去看看。”陈生解开安全带，飞快地下了车，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招娣远远地看着，突然觉得有些安心，而这安心之后，却是更深的恐惧慢慢将她吞噬。
　　“等一会儿就好，我装个防滑链。”后视镜里，陈生从车厢里拖出防滑链，俯下了身。
　　招娣扭过头来，强迫自己不去看他，面前的车队里，有人穿行着，笑呵呵地发着横财。
　　乌云淡了，招娣和陈生也终于又上路了……

　　大厅里，人头攒动。
　　用力朝人群里挤了挤，陈生转过头来，“我去买票。”
　　“不用了，你赶紧回去吧，晚了路又不好走了。”招娣把行李袋抱到怀里，艰难地跟了上来。
　　“没事，大不了不回去了。”陈生笑着，接过招娣手中的累赘。
　　“我自己能行。”招娣坚持着，不知在说买票还是些别的什么。
　　“好。”陈生终于妥协了，冲着不远处的招娣笑了笑，“我在外面等你。”

　　“饿了吧？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陈生怀里抱着一个色彩斑斓的小桶。
　　“谢谢。”两人坐到大厅前的台阶上，招娣突然扭头问道，“你不吃吗？”
　　“我不饿，等会儿再吃。”陈生抱紧了双手，似乎在借着热气取暖。
　　“吃点吧，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招娣低着头，慢慢啃着手中的鸡翅。
　　陈生张了张口，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从桶里拿出了一个烤翅。

　　招娣拿出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我该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没几步，就到了大巴跟前。
　　陈生把行李袋放到车厢里，起身挠了挠头，“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你是个好人。”招娣站在大巴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他，身后的人催促着，将她挤进了车厢里。招娣慌慌张张地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朝陈生招了招手。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洪杰？
　　“你回来没啊？没人陪我逛街，我都快闷死了。”
　　“你男朋友呢？”招娣诧异地问道。
　　“分手了！”
　　“啊？”招娣心下一惊。
　　“吵架了。”电话那头顿了顿，“男人哪有你靠谱啊！”
　　招娣这才松了口气，不觉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你快回来吧！我看中一个包，买一送一呢。”
　　“好，已经在车上了。”熟悉的暖流袭来，招娣终于不再抗拒。
　　“真的吗？那晚上见！”
　　“嗯，晚上见。”招娣抬头看去，陈生呆呆地站着，身后，一小片彩霞悄悄攀上天际，明天，应该会是个晴好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