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七章 ...
-
那少年见是吴末,吓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连连求饶。吴末双手环抱,目光落在远处的廖晨身上,道:“你知道违抗命令的下场是什么吗?”
那少年道:“违抗命令需重罚四十鞭,少主,属下再也不敢了,还请少主开恩。”
吴末冷冷道:“你做了什么事,就要承担什么后果,不是吗?”
那少年狠狠地磕了一个头,道:“属下明白了,既如此,属下就先告退。”
吴末并没有搭话,由着少年离去,眼睛仍时时刻刻盯着廖晨。
廖晨身上带的所有东西都被抢光,就连束发的簪子,也在混乱中被人拔了去,头发散在肩上,远远望去,狼狈不堪。廖晨却无任何难过,只静静地起身,从怀中摸出木簪,又将头发束起,只是束的毛毛躁躁。
晚上寒意渐起,廖晨左右不见人家,只得在一棵老柳树下栖身。廖晨走进才发现,老柳树的皮已被尽数揭去,凑近闻,竟还能闻到树木的芬芳。廖晨现在身无一物可挡风寒,为了取暖,缩起身子,将头深深地埋在臂窝中,昏昏睡去。
第二天,天还未大亮,廖晨被北风吹醒,只觉头重脚轻,浑身酸痛,极目望去,到处都是躺着的人,具体点说,是死去的人,横七竖八的躺在那儿,就像夜半不归的醉汉,以天地为床,随性的躺下,美美的睡去。
廖晨以前是怕的,只是此时找父亲心急,顾不得自己怕不怕,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辨认,有的脸朝下,廖晨还得费劲把他反过来才能确认。廖晨找了还没自家后花园一半大,天又黑了下来,这次廖晨就随地而卧,旁边是刚死去不久的男人,面容还很鲜活,这时的廖晨想起了小时父亲抱着他在夏夜里捉萤火虫,便感叹现在没有萤火虫,否则自己还能在捉几百只,准比父亲捉的多。想着想着,廖晨便忘了身上的疲累,肚子的空荡荡,就像夏日躺在凉亭里睡觉,母亲在旁边唱歌。
如此三日,廖晨未进一口饭,渴了只喝湖里的水,第四天,廖晨便熬不住倒下了。
廖晨醒来,见吴末坐在自己的床边,双眼肿肿的,比之前见他瘦了一大圈,廖晨想伸手拽拽他的衣角,只是双手绵软无力,竟动不了,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向是被刀子划过一样的疼,发不出任何声音。
吴末见廖晨醒了,喜极而泣,双手紧紧握着廖晨,大声对外面的人说道:“快去把大夫请来。”转脸又瞧向廖晨道:“你终于醒了!”
廖晨说不出话来,只得默默流泪,他还没有完成母亲的嘱托,他要赶紧返回去继续找父亲。可就在廖晨想要起身的时候,吴末将他按在床上,道:“侯爷的尸体,我已经帮你找回了,敛在棺木里,你尽管放心养病,侯爷的事有我呢!”
廖晨这才松了口气,躺在床上睡去。
等廖晨在此醒了,床边站着一位少年,那少年直直的看着他,脸上有许多伤痕,阴森森的笑着。
廖晨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欲转身朝里,那少年出手阻止了他,道:“令尊大人的尸体找到了,只是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被人用刀子活活捅死的,血都流干了,只可惜廖侯爷这一生都德高望重,为国为民,死的竟然这样凄惨。”
廖晨听到这句话,使出全身的力气抓住那少年的手,急的直掉眼泪,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
那少年轻轻掰开廖晨的手,轻蔑的笑道:“原来廖大公子也知道心疼父母啊,以前只知你整日里与我家少主厮混,看来是我看错你了哈。”
廖晨被那少年说的一阵蒙,不知道他的话是从哪里说起。
那少年又接着道:“你把令堂独留在京城,你也不怕她出什么事,啧啧,廖大公子真是心大。”
话说到这个份上,廖晨再不懂那可就真成了傻子。廖晨又急又气,挣扎着掉下床去,头恰好磕在了床蹬的角上,只磕出了一个大窟窿,血汩汩的往外流。
那少年见状,不慌不慢的退出房去,只当从来没来过。
静谧的房间,被风吹起的床帏,和地上的鲜血交织成一幅绝美而凄惨的画面。
吴末端着熬了几个时辰的汤药自外面而入,看到廖晨正躺在地上,身边还有一大滩的鲜血,手一哆嗦,将药碗远远的扔了出去,叮当一声,药碗打碎在地,药汤溅了吴末一身。吴末顾不得许多,连忙叫人去喊大夫,自己则把廖晨抱上床,用手捂住额头的伤口,一遍又一遍的道:“廖晨,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大夫来了,将廖晨伤口仔细包扎起来,又号了号脉,翻了翻眼皮,摇了摇头。吴末一把拽住大夫衣领,眼睛猩红道:“你要救他,你必须要救他,这里所有人,只有你能救他!”
那大夫见此情景,也慌了神道:“少主,这位公子本就大病初愈,之前还受了风寒,这刚才又失血过多,就算华佗在世,恐怕也难。”
吴末深吸了几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看他的造化吧!”
说完便蹲在床边,拿起热水湿过得帕子,小心翼翼的擦去廖晨脸上已经凝固的鲜血,又用梳子替廖晨将头发拢好,命令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大夫一人。
吴末向大夫施了一礼,道:“还得劳烦您在这里看着,若是他还有一口气,也请您尽心尽力的医治他。”
大夫也还了一礼道:“少主请放心。”
吴末这才放心的出门去,在院中站住,令身边的小厮去喊在西院的冯懿到前客厅。吴末看了眼身后的屋子,想着屋子里的人,一路上走走停停,比平时多费了一半的时间到前客厅。
吴末到前客厅时,冯懿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吴末波澜不惊的问了他现在灾民的情况,冯懿都一五一十的答了。吴末见他有条不紊的回答,对他说:“你靠我近些,到我前面来。”
冯懿急忙说:“属下不敢。”
吴末见他不过来,便大踏步的走到冯懿面前,笑着说:“我有些口渴,你去帮我倒杯水吧。”
冯懿见桌子上摆着的都是极普通的茶,便道:“属下知道少主爱喝庐山云雾,上次路过茶叶铺便捎了些回来,属下这就回去拿。”
吴末道:“不用了,今天我就想喝白开水,你只管倒一碗来。”
冯懿只得按命行事,到了一碗白开水,捧到吴末面前,吴末轻轻闻了一闻,笑道:“冯懿,你跟着我多久了?”
冯懿道:“属下跟着少主已经五年了。”
吴末又道:“我们认识多久了?”
冯懿迟疑了一下,道:“已经整整十年了。”
吴末喝了口白开水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冯懿眼中闪过喜色,道:“属下从未敢忘记过。那日,众人在湖上划船,忽有一人掉下湖去,属下离那位落水公子最近,属下也没多想,跳下湖去救人,只是属下忘了不会游泳这件事,当日幸亏少主相救,否则属下早就丧命于湖中,哪还有今日。”
吴末看着冯懿回忆往事,脸上却无丝毫表情,道:“那日,我本救了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廖晨。”
冯懿脸上有些黯然,道:“属下知道。”
吴末看向院子中衰败的木芙蓉,道:“你可知你是为何事跟着我?”
冯懿道:“为了报仇!当日廖侯爷将我一族尽诛,幸得少主相救,属下才捡回一条命来。”
吴末道:“我知你是报仇,如今廖侯爷已死,廖夫人也宾天,你又何苦对廖晨步步紧逼,要他性命!”
冯懿惊慌道:“少主,属下没有害他,是他自己不重要,滚下床去,磕到了床角!”
吴末转过头,面向冯懿,眼中有说不尽的失望,道:“果然是你!”
冯懿辩解道:“这真的不是属下作的!”
吴末语气中有着说不尽的失望道:“为什么要违抗命令?”
冯懿道:“属下只是想让廖大公子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并未想害他性命,他摔下床,全是他自己不中用,与属下何干。”
吴末道:“你把廖夫人的事也告诉他了?混账!”
冯懿笑道:“是我混账,还是少主你早忘了我们成立的初衷?”
吴末觉得自己要被冯懿气炸了,当年听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不认他这个儿子,反而出言侮辱也只是一笑了之,如今竟为廖晨这个本该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与自己的属下翻脸,吴末觉得自己肯定疯了。
吴末定了定情绪,道:“你下去吧。若无事就不要出西院了。”
冯懿有点诧异,但还是乖乖下去。
吴末一人在前客厅枯坐良久,直至屋里全都黑透,才起身往外走去,他想不管怎样,都要先救回廖晨这条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吴末走到后院门前,却迟迟不敢进去,在门外徘徊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向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