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莲华诗》秋山石

9、第 9 章

　　敛星城中苏氏乃大姓，只主宅就有四座。其族系旁支也都居于城中。敛星城所筑房屋有的以土砖堆砌，或者以木材为支架，但大都喜好在外围砌一层亮沙。亮沙莹莹，甚是耀眼。
　　苏尘跟着陈方垣沿着长廊左绕西饶。沙屋大都低矮，有时穿过庭院还得时不时低头。
　　狭窄的小路，低矮的土墙，苏尘沿着这条路走着，惊讶的发现尽管过了这么多年，甚至许多小路都已改道，但仍旧有很多东西都让他感到熟悉。

　　终于成功避开一众家丁，陈方垣带着苏尘停在了一间屋子前。
　　“进去吧，你父亲就在里面”
　　苏尘点了点头，嘱咐了一声，“帮忙照看一下我徒弟，可以带他去周围转转。”
　　“行了，你徒弟也那么大了，怎么感觉像带小孩子。”陈方垣摇了摇手便转身回去了。
　　苏尘目送他走远才转头看向前方的那扇门帘。

　　暗沉的内室中，两位婢女守候在中央一大床边。屋里没有点灯，只两块清凉石散发着微微白光，映着床上虚弱的脸庞越加苍白。
　　苏铭山睁着眼，直直的看着吊着纱帐的床顶。屋里异常的安静，他能听到自己嘶哑的呼吸声一进一出，像是一条搁滩的鱼苟延残喘，可他已经没有力气还能再蹦着尾巴挣扎了。

　　珠帘哗啦一响，室内的人都闻声看了过去。
　　苏尘不急不缓的走向床边，他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复又低下头行了拜见礼。“父亲。”
　　一声称呼陌生出口，就连旁人都听得生硬，然而床上的人突然半是起身，盯着床下的苏尘猛地咳嗽起来。
　　苏尘想上前扶他，没等他决定好，手却已经伸了出去。
　　苏铭山抓住他的手，哑声道，“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是，我来了”苏尘将他扶躺在床上，“父子一场，我还是得来送送你。”
　　“我不需要你送！”苏父突然大叫了一声，却是把苏尘抓的更紧了。
　　他转头怒声向着侍婢，“出去！你们都出去！”
　　两位婢女都被哄了出去，她们知道家中少主突然回来必是大事，于是匆匆忙去找大管事禀告。
　　屋内的苏父又剧烈的咳嗽了一阵，才再次说道，“苏尘！你是我的儿子，以前你没长大，我还可以保护你，但现在我已经不行了，族里家中我已经是个死人，所以你必须回来，回来不是给我送行，你要给我报仇！给你娘报仇！还有大仇未报，你娘她就算收了我，也是不能瞑目的！”
　　苏尘被苏父颤抖的手摇晃着，摇得他脑袋一阵晕眩，“你在，，，说什么？”
　　“苏耀！他！他还没有死！他就藏在鸿西山！这么多年我一直盯着他，他现在就快现身了，他要回来了！尘儿！你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了，为父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给你娘报仇！”
　　“你，，，你想给娘报仇？”苏尘木然发问。
　　“哈哈哈，，”苏父突然大笑了起来，“他们都说我杀妻弃子，毫无人性。尘儿，就连你，你也怪我让你没了娘，，，但现在你必须得承认我！苏耀还活着，你必须把他亲手给我杀了！”
　　“不为你，我也会再次找到他把他亲手杀了的。”他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此刻正迸发出灼烈的热度，忍不住问道“那你现在呢，算是在为你的前生悔悟吗？”
　　苏父却又再次大笑了起来，“我悔什么！悔什么！悔在当年不该在鸿西山上遇见你娘，还是悔在把你生在了这世上！”
　　苏铭山瞪着他，不知是怒还是悲。苏尘沉默的和他对视着，他突然觉得他的父亲从来都是一个陌生的存在，他从来都看不懂他的眼神。
　　“少爷！”
　　珠帘再响，一位老管家小步快走了过来。
　　苏尘收回和苏父对视的视线，转身招呼，“李管家。”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李管家看着眼前父子相依的情景，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若是少爷不肯回来，老爷又该怎么办呢。
　　“老李，过来”苏铭山伸手指着大管家，“以后，以后你就跟着少爷，我知道的你都知道，我该交代的你都告诉他，就算，就算我病死了，你也要在这里帮我盯着苏耀的命！”
　　“老爷！”李管家悲呼出口，“老爷你只管养着病，现在少爷回来了，还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商量着来，少爷就算误会了你，他到底还是记挂着夫人的，父子同心，天大的仇也能报了。”
　　苏铭山点着头，神情却是越发激动，他紧紧扣着苏尘的手，“是啊，我只有你了，尘儿！我只有你了！”
　　“父亲，不要这样。”苏尘起身，硬是搬开了那双苍白的手，“父亲，你需要休息了。”
　　苏父只看着他，终是没有再出声。苏尘看了他片刻，然后转身走出去，“父亲需要好好休息，李管家你也出来吧。”
　　李管家知道少爷是特地把他叫出去的，于是安抚的看了一眼床上的苏父，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李管家，父亲他要你交代些什么。”
　　李管家顿了顿道，“是有关，苏耀的踪迹。”
　　苏尘伸手，打出一道结界，“好，你说。”
　　李老叹了一口气，“苏耀当年诈死，老爷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所以一直在找他，其实，其实当年老爷那么干脆的把你送走也是怕他心有不甘来找你麻烦，老爷他其实一直是挂念着你的。”
　　苏尘垂眸，“挂念我？当年他就已经想着报仇了吗”
　　“哎呀！少爷，老爷心里苦啊，他当年，，我知道这话老爷是千万对你说不出口的，但我看的清楚明白。他当年亲手，亲手，，其实是为了保护少爷你啊”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全又放得极轻，但还是让苏尘听懂了。
　　“你说的什么意思？！”
　　所幸开了口，李管家也不想再隐瞒，“当年夫人其实不是老爷抓回来的，夫人逃出地宫后想回来找你把你也带出去，但是又被苏耀的人给追上了。老爷赶到的时候夫人已经被抓住了。苏耀怕夫人跟你早通了气，让你给鸿西山报信，所以抓到夫人后又想诬陷你，老爷为了保护你，他就亲手，处决了夫人，，，唉！当时在场的人一时都被他震住了，事后又把你关了半年就是为了对外表明自己绝不会姑息的决心，这样做了也就没人敢再说什么。”
　　苏尘怔然的听着，当年的一幕幕重新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翻腾着，往日被刻意忘记的记忆此刻却仿佛一把利刃想要割开什么，却又一时失了方向。
　　“少爷，你也不要再过于介怀，现在话也说明白了，你们父子总得说几句交心的话。你如今声名扬于天下，此等成就，夫人知道了一定是高兴的，老爷心里也是为你骄傲的，就算如今老爷时日无多，但终归等着你这个儿子的。你们一家人散了这么多年，到了如今也不算太晚。”
　　苏尘静默了良久，半响才道，“他，还能撑多久？”
　　李老又是叹气，“说不准，但或许少爷你哄哄他，也许少了心事也能看得更开些。”
　　“好，我知道了。”他说完即走，却不是回内室的方向，李管事连忙叫住他，“少爷，你要去哪。”
　　苏尘脚步顿了顿，“我去收拾一下行李，你去帮我准备两间房吧。”
　　“好，我这就去收拾。”李管家应声就往宅内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唉！有种写不下去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