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莲华诗》秋山石

5、第 5 章

　　第二日辰时，三声古钟声洪亮彻谷，在绕峰不绝的余音中各峰的入会弟子也陆续登上了长在峰山顶上那一座巍峨大殿。
　　殿高的雕画石柱排列在殿前左右，石柱间四排白衣弟子静立两旁。几十位穿着新衣白袍的年轻新生哄闹着围成了几团。他们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大殿，时不时往紧闭的大门望去，只等着那两扇朱漆大门什么时候轰然打开。
　　殿门上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高高悬挂在檐下，上题着三个大字：“灵徵殿”，灵徵殿以蓝色琉璃瓦为顶，雕镂细腻的汉白玉栏杆下，白砖雕砌着三尺台基，门口铺设的蓝色毛毯一直延伸至广庭外。
　　小七站在宽广的台下敞庭中，远远眺望着清晨初升的朝阳。朦胧山雾中滚红的太阳并不刺眼，柔软的日光暖暖的打在身上，清冷的山风迎面吹来，冷暖交替着打乱了冰雪融化带来的刺骨寒冷。
　　“嗨！小七”一只小胖手突然拍向了小七的肩膀。
　　小七转身看见几天前刚认识的沈元青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小七，你还记得我吗？”
　　小七微笑着答道，“自然记得，你是元青，没想到又见到你了”
　　“是啊，又见面了，怎么没看到容锦啊？”
　　“他，，没有参加，他长辈另有安排。你呢，你怎么样，可有想拜的师门？”
　　“哈，我爹娘昨天都给我安排好了，不过就昨天啊，我看好多人跑上跑下，又是拜访送礼又是自荐家门的，定一个师门可真麻烦，那阵势可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小七愣了愣，“拜师？”
　　“是啊，这不是赶着拜师大典前先亲定了师门吗，大典上就只管拜了呀。对了，昨天倒是没看见你和容锦啊”
　　“呃，，”
　　“容锦我知道，他说他要跟着他的林大哥，你和他一起吗？”
　　小七摇头，“我也有亲定的师父了”
　　小七忍不住想起今日早晨，他看见他师父换上了一身白衣，白柔似云，衫袂飘逸，黑发一半高束，一半倾泻在腰际，清晨初阳下，蕴亮了一身白芒。
　　“是吗，是谁啊”元青追问道。
　　小七顿了顿，他意识到他还没有请教师父的名号，只好说，“是林大哥的徒弟”
　　“林大哥的徒弟？”容锦想了想，“好吧，不清楚诶，对了，至于我嘛，我昨天拜访了长在峰的四长老玄凌道长，他答应收我为徒了。”
　　“恭喜你”小七笑着祝贺他。
　　“嘿嘿，玄凌道长听说很厉害呢。不过啊，小七，你知道这次大家都想拜见的是谁吧，也不知道那位大乘尊者会收哪位高徒”
　　小七微瞪着眼，“大乘尊者？！”
　　“对啊，咦？怎么看起来你还不知道情况的样子，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留云山要举办拜师大典吗？”
　　小七摇了摇头，说实话他还真没仔细打听过。
　　元青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居然不知道？好吧，其实就是因为半年前留云山的玄珩灵尊入阶大乘，乃至天下道门齐贺。这次留云山趁势举办拜师大典就是借着这位大乘尊者的名号，来广收天下贤才的。”
　　“玄珩灵尊？这么厉害？”
　　元青正说得兴起，“是呀，那可是大乘之境呢，你就说天下有几个人能修到大乘？而且听说这位玄珩尊者乃是位修炼奇才，年纪尚轻，就有如此之成就。这些弟子还不紧赶着来求师。只不过啊，我听说昨天好些人求见灵尊，灵尊全都推脱不见，怕是早内定了别的弟子。”
　　“是吗？”小七听得有些憧憬，“等下便有机会目睹一下这位大乘灵尊的风采了。”
　　元青点了点头，“说来这次参见拜师大典的留云山长老都是数一数二的前辈，都是我辈景仰的人物呢，，诶？你看，有人出来了。”
　　小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一位白衣白发的长老走过来站在了石阶之上。
　　那位白胡长老摸了摸胡须，大声喊了一句，“肃静”
　　陆陆续续出来的留云山弟子开始将人群分开在两旁。小七与元青在一石柱旁站定，突然听到一记巨大的钟声。
　　古钟齐响，混着鼓楼中的点点鼓声，震响在耳旁，一时间阳光普照，好似将山中的云雾都震开了去。
　　钟声余，鼓声止，台基上的道长再次朗声喊道，“开殿门，迎贵客”
　　语落，他身后的朱漆大门嘭的一下缓缓打开，殿外的弟子全都屏息往里望去。
　　远远的，只能望见里面的温白的灯光，眼力稍强者，能看见几个远远端坐在正中的几道人影以及殿中央束在两旁的幽蓝帘幕。
　　不久，一些慕名而来的道门仙派开始陆续入殿，他们各自驾着自家的坐骑云驾从山外飞来，仿若仙界仙者齐聚灵台。
　　恭迎来客的时间一直延续到巳时才算结束。钟声再响了三声，留云山拜师大典才算正式开始。
　　小七跟着已排列整齐的队伍低首小步走进了灵徵殿内。踏进殿内，一股清凉之气瞬间包裹了全身。小七忍不住微微抬头，余光两旁只看见一排排座椅上坐满了人。殿内焚香之气浓郁，香味却并不刺鼻，反而令人身心醒然。
　　三十人站定，端坐在正首的留云山掌门站起了身，青衣华服，玉带银冠，华贵而不失庄重。
　　顾明洲微微低眸扫视了一眼台下的新入弟子，等到所有人都噤声肃然等待，才缓缓开口，“今日我留云山得开山门，招收天下才贤，当属我道门之兴。众同道见证，尔等今日之后当恪守门规，守己纳戒，才不负我留云先祖之期望。”
　　总弟子连忙俯身称是。顾明洲右手一挥，门外钟声又是一响。一旁的执事长老上前一步道，“众弟子上前，拜师献茶”
　　一排道童陆续进来，每人端着一盏茶站在每位新弟子身前。小七端好茶，往四周望了好一会才在方台上的高座上找到熟悉的身影。
　　坐在远处的苏尘正笑着看向他，好似在嘲笑他的呆样。小七低头连忙走了过去。
　　参加拜师的长老大多并排坐在高台下，然而苏尘却是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坐在了方台高位之上。殿内的一群幕外之宾都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孩在那位玄珩尊者的笑脸下端着一杯茶跪了下去。
　　殿内顿起热议之声。
　　小七没有多想，他恭敬的跪拜下去，等到苏尘接过茶杯，便依规行了三叩首之礼。
　　苏尘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察觉到殿内四周射过来的热切目光，顿时觉得有些好笑，想着等大会结束，这小七怕会被这些人扒光。
　　他起身将小七扶起，正要说几句场面话，一位弟子突然从旁边走了过来。
　　那位弟子举着茶二话不说就跪拜了下去，然后朗声道，“弟子薛灵玉，求拜玄珩灵尊为师！”
　　声音清脆，倒是个女弟子。一殿的人都被分去了七八分注意。
　　小七呆呆的站在旁边，脑子一遍一遍回忆着刚刚这位女弟子的那句话——玄珩灵尊？？？
　　苏尘也有些呆了，这拜师大典不过是个礼节形式，弟子师门早就提前商议好了，突然杀出了一个冒然拜师的弟子，难道要他众目睽睽之下拂了这小弟子的颜面吗。
　　苏尘看她有久跪不起的架势，只得去扶她的手臂，“你先站起来，站起来再说。”
　　却不知那弟子固执的强跪在地，她抬头道，“难道弟子没有资格成为您的入门弟子吗？”
　　苏尘擦擦冷汗，“你，，，资格很够，只不过是我，我没有资格”
　　那弟子闻言一脸急切张嘴就要说，却被苏尘一把强拉了起来，“拜师就不必了，你我虽然没有师徒缘分，不过我很看重你，你资质甚好，想必今后一定能直上青云，得道问仙。”
　　“灵尊，，，”
　　苏尘又是一扯，将她的话堵在了嘴里，“来，你看，这里德高望重的前辈云集，都能使你高山仰止，得益匪浅，若是哪位前辈与你有眼缘，便是你的福分，快去吧”，苏尘一脸慈祥的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将她推了出去。
　　“来，小七”苏尘转身就将小七拉了过来挡在了自己和那位弟子之间，“小七啊，你须得认真听为师的训诫。”苏尘一脸认真，心里却被“为师”这个称呼震了震。
　　小七一眼不眨的看着他，不自觉的吞了一口口水，“灵，灵尊在上，谨遵教诲”
　　苏尘余光看见那位女弟子沉着脸转身走了才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小七，突然发觉他这位新收的徒弟怎么越来越木了。
　　苏尘看他有些过于紧张，想是没见过这场面有些激动或者无措了，于是便笑着宽慰道，“你看起来很紧张啊，其实说实话我也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收徒，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我这做师父的没什么经验，以后还指望你能包容包容为师。”
　　苏尘未免旁观的人听到，刻意凑到小七的耳旁压低了声音，语气相当轻柔。小七只感觉一股股热气喷在耳旁，又想到这位天下绝艳的大乘尊者居然就是这位温柔可亲的苏大哥，顿时觉得整个半边脑袋都热滚滚的，红了一只耳朵，他又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师父，能，能拜您为师，是小七几世修来的福分。”
　　苏尘看他紧张得都结巴了，忍不住轻笑出声，“傻小子，昨天还没见你这么紧张，现在话都说不开了？”
　　小七有些羞涩，坦白道，“因为我不知道师父居然是，居然是他们说的大乘尊者，这么厉害。”小七忍不住低下头去，之前苏尘在他心目中就已经是温文尔雅如仙般的人物，如今更是觉得他的师父皎皎如清远明月令人仰望。
　　苏尘闻言便理解了他的羞涩无措，笑着道，“哦，原来你是突然发现你的师父这么高大所以有些不适应？唉！徒儿莫要苦恼，既然为师我这么厉害以后你尽管耀武扬威，师父我这颗大树别的就算不行，为你撑腰可是绰绰有余的”
　　他低声说着，温柔的语调让小七耳后的嫣红一直延伸到了脸颊，小七感动道，“以后小七必不负师父之栽培，勤于修炼，以师父之期为小七之范。”
　　旁观的人群大都关注在这方台一角，众人看见那师徒两人言笑晏晏，想要凑耳旁听，却又怕惹了这位大乘尊者的不喜，于是只好抓耳饶腮的看着两人耳鬓厮磨，亲热非常。
　　师训之后，就是新入弟子拜祖师堂，等弟子们受了祖训，便算正式入门了。大典结束之时，又是一番道门族派相贺。这番流程甚为简单却啰嗦异常得很，苏尘自是不爱凑这热闹，于是不等送走来宾苏尘便拉着小七悄摸摸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