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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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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彧走在前,两名黑衣人则是怕立笙跑了般,一左一右的走在他的两侧。
看刚才的气势,还以为她是个野蛮人,没想到路过桃花林的时候,也折了一根桃枝放在鼻前嗅了起来。
“哦对了,我叫梦绣,你左边的那位是君解,择彧你应该是知道了,我们都无姓。”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是果断,然后将桃枝抵在立笙右半边脸上问道:“你叫立什么来着?”
“立...”
笙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择彧吼道:“你有什么资格叫这个名字!”
他的声音本来就很沙哑,所以吼起来格外的难听,甚至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立笙怔住了,便没有再说下去。
择彧转过身走上前,透过帷帽像要把立笙吃进眼里般地看着他。与其记不得自己倒不如当初被毁掉,既然当初没有被毁掉,那就由自己来毁。这个名字这张脸只有他才配拥有。
自己当初创造了它是为了与他再在一起。
见立笙打算张嘴说什么,不给他机会的择彧伸出手刃朝他的后颈砍去,在立笙倒下之余用肩接住了他,然后将他的两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背着他接着上路。
当年被白鹤斋的道士“请”了出去,靠在石碑上以为马上就要死了。没想到居然再次睁开了眼,而且是睡在了床上。是一个女人救的他,那是个清雅的女子,第一印象本是如此。
她自称司命。
她每天都会把药和饭端到择彧床前。待到伤势休养的差不多了,司命称要教他练功便把择彧从房里带了出来。择彧跟在她的身后,他环视着这新鲜的环境,呛人的花香使得他用手在鼻前来回扇着。
长廊上站着两个孩童,一男一女,待靠近一瞧,发现这两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管长相还是个头都能看出这两人要比择彧小,但这么小的年纪是得罪了谁才能留得如此丑陋的伤疤。
伤疤不是一条而是两条,都留在了男童的脸上。一条从他的左眉峰划到右鼻头,另一条是左眉峰划到鼻梁。
择彧是熟悉这种皮肉之苦的,所以很是害怕的垂下了头。
或许是拙笨,再或许是因为脑海中全是立笙所以看不进去一个字,择彧到底没能把秘籍上的招式练出来。因为练功的石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发现就算不练功,还是有饭可以吃有床可以睡,索性就自暴自弃的把秘籍扔在一边,他缩在角落里,望着墙上的铁窗嘴里不断地念着“立笙”。
让他出糗的时候终于到了。
那天,司命没有再把他带进石室,而是将他带到院中让他和两个孩童其中一个比试武功。
择彧偷偷地看了眼司命,然后心虚的咽了口口水,他在二人之间犹豫着。择彧先是瞅向男童,但只是瞅了一眼就低下了头,丑陋的伤疤和犀利的眼神让择彧打了个寒颤,虽然打男打女不人道,还是抬起手颤巍巍的指向女童。
择彧和她面对面的站着,她向前一步择彧就退后一步,这样来回三次。大概是忍无可忍了,她无影的蹿到择彧身后,用腿劈向他的腰部,择彧向前扑去扑在了一棵老树上,她拽着择彧的头发又把他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坐在他的身上,择彧疼的大叫起来。
“吵死了!快把你这破锣嗓子闭上!”她揪着择彧的耳朵叫道。
择彧抬起头想向司命寻求帮助,然而迎来的却是满眼冷漠。
“啪——”
一本书打在择彧脸上,然后掉在地上,待到看清是什么书后,择彧不禁屏住呼吸。
那是他扔在石室角落里的秘籍,因为曾被他拿来当做枕头,所以表面有些褶皱。
“看样子你完全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我讨厌付出得不到回报。”
她的声音冷冷淡淡。
骑在身上的女童起身离开,择彧直起身跪在地上,他不敢直视司命的眼睛,只能垂头看地。
又要被赶出去了,这个世间仿佛不愿接纳自己一样,它一直在给自己苦头吃,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块糖,到头来终于还是化了。
“你难道没有想要报复的人吗?”
她的声音冷淡中又增加了几分怒气。
为什么要报复,择彧想起以前欺负自己的那些人,如今的自己是个连女孩子都打不过的废物。男童脸上的伤疤出现在他眼前,对于他而言这些伤疤以前是家常便饭,尽管伤疤消失了,但那种痛觉他记得相当清楚,真要报复的话,大概不会只落下伤疤这么简单。
见他不说话,又问道:“难道,你没有想保护的人吗。”
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让立笙扶着脖子醒了过来,眼还没完全睁开,就被脸前的人吓到然后使劲往后退。
那人赶紧摇了摇手,立笙无视他的解释,抱着腿坐在墙边环视着周围,腥臭味让他下意识的把鼻子捂上。
象征性的铁栏门告诉立笙这里是牢,对面的牢里也关着二三个男人,他们愁眉苦脸的盯着地,立笙看着地上麦秆上的血迹,腥臭味八成就是血的味道。
“你会死的...”和立笙同牢的男人颤巍巍的说道。
他明明身穿绸缎,很明显是个文武百官或者大户人家,但说起话来却有些疯癫,而且每动一下身上就传来一股酸臭味,看样子呆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听到这话,立笙没有吃惊反倒轻轻地点了头。
“你不害怕吗...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人本来就有一死。”
“哈哈哈...你这个傻子!是被挖心呐!”他靠在铁栏门上扶着额头大声苦笑着。
立笙抬着眼看着眼前的人肆无忌惮的嘲讽自己。
明明身为道家弟子,却不同其他道士那样喜生厌死。他一直觉得与其漫无目的地活着,倒不如早早脱生不停地轮回,直到有一个让自己愿意活下去的年代。
懂事的时候就在白鹤斋了,虽然年纪尚小,但道观里的人几乎都管他叫师兄。因为领悟性相当高,道观里的修行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样,立笙向来无师自通。
但不管他是八岁就学会道观所有的修行,还是比武的屡战屡胜都不从被夸奖。六年前,因为失手败在了一个后入门的女弟子手中,在倒下的那刻,有幸听到了十一年从未听到过的语气。
“哼!所谓神物作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自那起,立笙就像着魔了一样。每每的比武,不管对方修行多浅,都能被他打倒在地,他闭上眼仔细的聆听着耳边传来的叹气和笑声。
肯把立笙当成孩子的只有一个女人,虽然不会说话,但她会把立笙抱在怀里,轻抚他的头和背。当他想再次寻求安慰的时候,那个女人却已经不在那里了。
“吱——”听着像是一张生锈的铁门被打开的声音。
然后听见其他牢里的男人开始发疯似的叫喊,和立笙同牢的男人见状干脆直接装死过去,嘴里不停地念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但他们最终还是于自己的牢前站住,立笙抬起眼先看了牢里装死之人,他皱着眉眼睛紧闭嘴不停地颤抖。
站在牢外的是择彧和一个看起来病恹恹但又不失清雅的女子,择彧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轻轻地点着头,然后慢慢抬起左臂将长的过头的袖子捋到臂弯,立笙看见了她手里拿着鹅蛋般大小的陶埙。
她将陶埙放在下唇,抬起眼看着立笙,放在陶埙上的手指开始动了起来。
这是她的一贯作风,不管把谁带来,她都会在那人面前吹起陶埙,只为试探它是不是泥人。
择彧觉得已经见多不怪了,况且自己带来的毫无疑问是泥人。便转过身审视着对面牢里的男人,埙声是凄凉的,择彧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帘,一会儿,背后传来了喘息声使得他转了回来。
原本缩在角落的立笙,现在右手支撑着地面左手护着胸腔,低着头没有规律的低喘着,然后大喘着艰难地站了起来。
“啊——!”
他狠狠地皱着眉,眼睛红的像是流出血一样,面目扭曲,唾液从嘴里流了出来,他摇晃地走到装死的男人面前。明明站不稳,却还是将他单手拎起来靠在墙上。
“做什么!你做干什么!你这个疯子!放开我!我不想死啊!”男人激动地用脚拼命地踢打立笙的身子以示反抗,立笙头上的道冠被踢了下来,但他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手在陶埙的孔上有规律的按着,立笙皱着眉没有规律地低吼着。
突然,立笙抬起了左手猛地朝那人胸腔部位捅去,那人便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声音。
埙声戛然而止,但立笙的手还在他的身体里摸索着,像是找到了什么一样才慢慢把手收回来,那人睁大着眼掉在了地上。
“呀!!”
对面牢里的人看见立笙手里的东西不禁叫了起来,择彧也愣住了,他不停地眨着眼咽着口水。
立笙的眼睛还是血红的,像是每走一步下一步就会倒下一样,来到牢门前,将手里的还在滴着血的东西穿过铁栏递给她。
她将那东西接过来缩进了袖子里,然后点了点头,立笙随之向后倒去。
“司命...”
她笑着转过头但不语,将手中的陶埙塞进择彧手中,然后带着那东西转身离去,不停滴落的血让其他牢里的人也叫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吹完陶埙露出笑脸。
择彧把陶埙塞入怀里,打开牢门走上前。地上的人头发乱糟糟的,脸和道袍都沾着血,额头上还冒出了汗,唾液的痕迹还留在嘴角。相同的脸却没让他生起怜悯之意,择彧蹲下来擦去他脸上的血,然后将手指滑到他的人中处,确认还有气便长舒了一口气。
立笙被一阵鸟啼声吵醒,他先是把眼睛睁开一点,确认没有人再扑上来才把眼睛完全睁开,身下的柔软和涌进鼻中的檀香让他彻底醒了过来。他用两只胳膊支起上半身,发现原本蹲在牢里的自己现在居然睡在了房里,身上的道袍也被褪下,他揉着头想回忆发生了什么事。
但很快,从门外跑进来的少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个身穿桔色罗裙的少女来到床前,她将手中的黑衣服递给立笙,然后笑着用手比划起来,这张本来看着就稚气的脸蛋,因为吃了蜜的表情显得很是可人。
“那我的...”
“念歌是让你试试这衣裳合不合你的身。”靠在门外的梦绣解释起来。
立笙闻言看着手里的衣服先是征了一下然后点了头,道谢着从床上下来,将这黑衣套在身上。本以为是单调的黑衣,穿到身上才发现右臂上有用紫线绣的月亮和不知名的花,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待立笙穿好,念歌笑着做了个大拇指,然后点了点他的胳膊,指着垂下来的头发做了个梳头的手势,立笙看了眼梦绣,但她像是出神的捏着下颚看着门外,便点了头。
念歌梳的很轻很慢感觉很舒服,就像当初那个女人抚摸他的头一样,忍不住闭上了眼。直到肩膀被拍了两下,让他开始反省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在享受。
和以往不同,头发全被束了起来。立笙把手伸到后面摸着头发,摸着摸着感觉摸到了一条硬硬的东西便把头发拿到脸前,发现念歌在头发里编了条细辫。铜镜里的念歌大概是不安,她抿着嘴来回拨弄着木梳上的齿。
立笙笑着转过身做了个谢谢的手势,念歌吃惊的张开嘴接着又抿上轻笑。
‘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