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归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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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条的右上方标着一个日期：2016.5.21
一个原本应该是甜蜜无比的数字此时一跳一跳的刺痛着齐司的眼睛。
一笔一划，乍一看上去工整林立，却能在勾提之间窥见尖锐的杀伐之气。此人写信时应是强自冷静下来，克制自己写得工整清晰，但那毫无章法的连笔毫无疑问暴露了写字人颤抖的手。
见字如面，足以见此人当初的心性。
这是不属于齐司所了解的任何人的字迹，如果不是自己最近状况频频，他甚至要怀疑这是谁的恶作剧。
齐司从小到大向来有写日记的好习惯，此时这遗书正是夹在一本高中时期的日记里，纸页粉脆，用掌心细细摩挲还伴随有颗粒感。
齐司心中咯噔一下，缓缓摊开日记，果不其然，几页日记内容像是被水侵染过，又在侵染的地方出现不少书蠹啃噬的痕迹。
齐司心中不停祈祷，希望5月21号那一页千万不要有事，他现在非常需要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然，没有让齐司失望的是，不禁是5月21号，包括20号，19号...本该记载着5月的第三周的日记像是不翼而飞了一般，本该写着内容的位置此时只留下了短短几茬残扉，粗暴的卷起毛边。
齐司忍不住在骂了一句，原本还以为抓住了的线索如今轻飘飘的翻了几页就断了。
那一周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谁的遗书？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齐司脑子里面来来回回塞满了这三个问题，他略带神经质的将手里的手账本刷啦啦地翻过来又返回去，企图在这本饱经摧残的手账本中抠出个所以然来。
血肉模糊的十指在本就染着水痕的纸页间留下触目惊心的点点指印。
就在齐司发疯般的折腾着自己时，眼看着手账本要被他这番发疯撕得支离破碎时，齐司眼前一晃，倏然靠向椅背，头一歪，陷入了黑暗之中。
又是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
齐司心里甚至有一丝无可奈何，他想，他这是被什么凶神恶鬼给缠上了吧。
但随着梦里的场景的不断延展，就像镜头不断从那双眼睛处拉远，眼前熟悉的一切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和亲切。
这是他的高中校园，一所市重点的中学，其中人头攒动，要么是成绩一流、战绩卓越的天才学霸，要么是家长大肆砸钱也要让孩子有一个高起点的地主家的儿子，其中也有一部分是特招进入的特长生。
齐司看着人群流动的方向，莫名心中一阵烦躁，不想跟着人浪朝前方走去，他固执的站在原地，像是要成为一根定海神针扎进海洋的心腹。
他抬起头，头顶上的，是一棵在此扎根多年的树，生长着密不透风的树叶。天空就从这夹缝间艰难地穿过，像是再跟一个多年未见得老朋友打招呼，却又像是在跟他求救。求他救谁呢？此时他自己都是自身难保，是想他救救一成不变的云，还是去救救这一成不变的人们？齐司被自己有些矫情的想法逗笑了。
芒刺在背的眼神又将他拉回，那双眼睛此时就是站在3楼的窗台上看着他的，一动不动地，安静地，仿佛藏在暗处的猎食者一般，他想。
与那双眼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背后攒动的人头，那些嘈杂的，浮躁的，欢笑着的人群。
此刻，齐司和对方，一个站在高处，一个立于低处，隔着热闹而碌碌不知所为的人群相望。
回去，回到那里去才能找到答案。齐司的脑海里猛的蹦出一个念头。
只是这所拥有大好前景的重点中学，在他上学那会儿获得了国家一大笔补助金，早在市区附近新建了一所开阔大气的西式建筑风格学校作为本部。
而齐司曾经所在的老校区作为分部现在已经被遗弃，原本就建在在偏僻的郊区，交通不灵，生活不便，那些曾经想以学校为噱头发展的小区也逐渐没落，近年来有的房地产开发商看着这块区域实在不行，竟然直接卷了铺盖走人，留下一栋栋烂尾楼仿佛孤魂野鬼般驻守在那片偏远的郊区。
想起母校的现状，齐司眉心微颦，一种不太好的念头涌上心间。
咔的一声按响解锁键，眼见时间离8点半不远了，齐司拿着手机看着手机上写着boss的号码，迟疑了一阵，竟是一狠心按下关机，揣进裤兜。
这时他像是解脱了什么似的，飞快起身，从衣柜里随便拿了几件衣服套上，夹克外套一甩，一双长腿迈向大门时，又突然折返，将那本砖头厚的手账装进背包一齐带走。
该说齐司是个千真万确如假包换的逆向天选之子也不为过，出门多时才招到了一辆出租车，驶入立交桥就遇上早高峰堵得水泄不通，不一会清晨的天空不亮反暗，再堵了一会齐司甚至眼前一闪，随后传来一阵姗姗来迟的闷雷。齐司面前的车窗上传来豆子砸窗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的雨花在挡风玻璃上绽开，牛毛细雨逐渐连成了丝线，雨势渐狂。
齐司卧在后座不住的揉着太阳穴，一双英气的飞剑眉拧在一起，他的头疼得不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顶开人字缝钻出来似的。
许是昨晚的宿醉，许是他今天早上急匆匆出门没吃早餐，许是车内闷热昏沉的空气和异常有节律的雨刮器在刷着挡风玻璃。
许是那段突如其来植入脑中的回忆。
这让他感到很陌生很被动，一路上昏昏沉沉想着一些无解的东西居然叫他睡了过去。
司机转头叫他下车时，外头的雨竟然还在下着，势头有增无减。
这时齐司有些清醒了，他想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了点莫名其妙的梦，居然冒着大雨，伞也没带，假也没请就跑到这里来了。万一他最近真的只是过度透支身体造成的一系列疑神疑鬼，那就尴尬了。
在司机第三次催促时，齐司才终于下定决心打开车门，套上兜帽冲了出去。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年轻人冲入雨幕，不自在的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他想着那人从上车开始就显得不大自然，睡着之后脸色更加苍白，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索性趁着他睡着的劲多兜了几圈也没被发现。现在冒冒失失地跑到那种地方去，是要干什么？
司机不敢再细想下去，油门一踩，方向盘抡了个大圈赶紧驶了出去。
回去得来一套车辆内外全面清洗了，司机想。
大门上贴了封条，齐司熟练地绕到旁边低矮的围墙处，单手一撑，翻墙进入。
这边齐司踏着水一脚一个响地闯进了一栋建筑里，他摘下兜帽，掸了掸身上早已浸入衣服里的水珠，果不其然，兜帽也没能遮到多少，水顺着齐司的额发，眼睫，侧脸，下颚，一滴一滴打在积了灰的地面，混出一团污迹，一直延伸到齐司脚下。
凭借着脑中对校园再熟悉不过的记忆，齐司轻易辨认出了这是哪栋教学楼。
正当齐司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不远处一楼中心的一间文印室从门缝发出浅淡得近乎微弱的光芒，吱呀吱呀的声音一声接一声。
打印机响了，有人在打印室。
蓦地一下，齐司感觉到肾上腺素飙升，全身的血液都在上涌，一时之间他快要忘了如何呼吸。
他看着走廊上浅浅的那一点光，慢慢屏住了呼吸，听见打印机的声音似乎突然停了。
一张雪白的纸从门缝滑了出来。
下一瞬，无数张雪白的纸从门缝中争先恐后的翻飞出来，半个走廊里飘着纸页。
齐司这时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清醒过来，拔足奋力向下楼的楼梯间冲去。
外面下了雨，地面上又积满了灰尘，齐司脚下的灰尘融了水，留下一排仓促的黑色脚印，这脚印一直蔓延。
直到在一堵贴满了A4纸的墙前突然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归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