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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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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代价
她昏昏沉沉梦到了十年前初见陆卿霂的时候,那时他一袭白衣绝世出尘,秋水清眸只见深沉平静,她想要抓住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衣角划过手心。远远地立在那里,不说话,只是温温的笑,平白添了几分孤寂。
醒来时天已大亮,她屏住呼吸暗暗调息,自丹田涌上一股暖意游走于七经八脉好不舒服,昨日疼痛也减轻了不少。隔壁隐约传来细微的说话声,颤着步子挪到墙边,顺便感叹一下良好的听力。
似乎有三四个人的声音交叠不同的响起,为了某件事情争吵显得杂乱不堪,她怎么也听不真切。狡黠双眸含了坏笑,她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瞬间痛到眼眶泛红,在嘴唇上咬出一排牙印,将衣裳弄乱,这才觉得差不多。
不管不顾的直接推门进去,抬眼就瞧着床上坐着的俊秀男子,面色苍白掩唇低咳,小姑娘泪汪汪地扑进他怀里,故作全身超颤抖,说道,“我梦着你不见了,结果醒来真的没有看到你,吓坏我了。”
陆卿霂低低咳喘几下,这才抬手抚摸小姑娘漆黑的长发,温声道,“那只是个梦,不要怕,我这不是好好的。”
猫儿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依赖,娇声道,“那我下次一睁眼就要看见你。”
陆卿霂含笑点头,轻拍她的手,哄道,“汝汝听话,先回去好不好,我处理完事情接着去陪你。”
她乖巧点头,起身才仔细看身后那几个人,端坐的那女子粉面含俏,弯月眉衬着一双盈盈水眸,大红色宫装仪态端庄,对上她的视线微微露出一抹笑,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只见那女子略过苏妄,径自坐在床边,沾了温水的帕子仔细地擦拭那白玉似的手,温温笑着说道,“王上出来才多久,这就惹了小姑娘,妾身可是要吃醋的啊。”
她复又抬头对苏妄笑道,“姑娘是哪里人,这次是否要跟我们回西戎?妾身好先派人回去安排住处。”
小姑娘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她狠狠地咬住下唇直到满嘴血腥味,她紧紧盯着那双相握的手,眼中满是狠绝戾气,冷冷的从齿缝间吐出两个字,“放手。”
女子莞尔一笑,“妾身是王上明媒正娶的妻子,夫妻之间的恩爱哪有外人管的道理。”
陆卿霂面色苍白的将她推开,顾不得虚弱的身子赤脚走到她面前,冰凉玉手捂住她的双眸,急声说道,“汝汝听话,不要看,听我解释。”
掌心温热的液体不断沁出,灼烧着他那颗脆弱的心,阵阵绞痛悄然而至,说话时都带了颤抖,“汝汝…求你…我…我可以解释…你别走…我…我…”
颤抖地嘴唇动了好几下,她才觉得找回自己的声音,露出一抹极丑的笑容,“我只想问你,十年前的所有话,只有我当真了吗?”
昔日温软情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时他还是少年,眉目如画拥她入怀,泛着冷香的怀抱亦是苏妄最留恋的地方。她时常幻想十里红妆铺满长街,俊秀人儿红衣白马,所谓盖冠满京华,一生一双人。
她喃喃自语,“我做了一个梦,浩瀚江山万海生平,到最后只有我一人。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十二冕旒天子冠,大晋江山千万百姓,我通通都不要了,我所想要的只有一个你。”
眼前遮挡的手无力下落,景物逐渐清晰,陆卿霂的额头满是薄汗,胸前的衣裳被揉作一团。少女清澈黑眸满是悲伤,她上前一步站在那女子面前,高声道,“接下来的话是我以大晋未来女帝的身份对你所说,你嫁的这个人,是我从七岁到十七岁一直深爱的男子,可是从这一刻开始我放手了,以后生老病死与我苏妄再无关系。”
“不…汝汝…不要…”陆卿霂绝望的爬到她的面前,清俊的面容只能用惨白来形容,他死死抓住少女垂落的手,“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别走,你别离开我,你走了让我怎么活!”
心口剧烈的绞痛让他无法喘息,猩红充血的双眸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他不得已的捂住心口下唇被咬得血迹斑斑,“不走…不走…求你…”
苏妄明白了他付出的什么代价,他为了这仅剩的御灵丸娶了姜家小姐,到头来救了她的命,真是讽刺。可是她做不到原谅更做不到若无其事,可能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她缓缓蹲下身对上男子惊慌失措的黑眸,终是叹了一口气将他单薄瘦弱的身子拥进怀里,瘦骨嶙峋的脊背连骨头都摸得清,微微笑着落下两行泪,“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一个人生气,还有,忘了我吧。”
果然她一厢情愿想要抛弃所有,只为追随陆卿霂的脚步,到最后他却已经有佳人在旁软玉在怀。
指尖触碰到纤细手腕上那朵乌木玉兰,往事历历在目压的人喘不过气。她正想解下来,那人却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将手腕紧紧护在怀里,嘶声道,“这是你给我的信物,怎能再拿回去。”
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纵然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她也忍着没有回头。她怕,只一眼就再也走不掉了,也许曾经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妥协好好听他的解释。可是碍于双方的身份,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她只能放弃自己的爱人。
如果再度回到十年前,那她宁愿不随师父去梵音门学劳什子的武功,最好的十年陪在陆卿霂的身边,那该有多好。
她正收拾包袱,寥寥几件物什是整了又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木门被轻轻推开,她叹了口气说道,“朔霖,我知道是你。”
她语气平缓,纵然十年未见也没觉得生疏,朔霖将托盘搁了桌上,说道,“这是公子嘱咐送来的,你的伤还没好,再留宿一晚好好休养。”
思及那人她还是忍不住问,“他…怎么样了。”
朔霖道,“汝汝,有些话公子不愿意说,那就由我告诉你。当年你跟着青玄老人走后,我们转道回了西戎,那时候朝堂动荡不安,公子多次被人陷害,都是姜家小姐一次又一次的舍身相救。公子登上大位后重病一场,若是没有那御灵丸早就活不成了。”
陆卿霂自知亏欠姜家太多,而姜黎又倾心于他,索性将西戎王后的位置许诺给她。
“外人眼里他们二人相敬如宾,可公子从来没拿她当妻子看过,时至今日又用最后一颗御灵丸救了你,你还不懂他的心吗?”
不知何时天色已晚,窗外半弦月挂在树梢,斑驳陆离的影子落在少女周身,她立在桌边望着杯中吹皱的清茶淡影。倒映落月的水眸沾染多种情绪,葱白指尖烦躁点着桌面,良久才叹了口气,踱步到那人房门前,抬手却怎么也敲不下去。
他们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这是苏妄最想不透的问题,记得那年西苑出逃之时,他还是少年,温凉的怀抱只属于她一个人,可以放肆的撒娇和哭泣。
她最终也没有敲开那扇门,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直接跃下窗户到达马厩,小白见她安然无恙开心地发出嘶吼,亲昵地拿头蹭她。少女来不及多想,勒着缰绳快步离开客栈。
在长街尽头的位置站着一个男子,他白衣如雪气质出尘,长发未束在尾端绑条绸缎,盈盈细腰不堪一握,仿佛乘月而去羽化飞仙。桃花浸水似的清眸泛着温温情愫,纤细的手腕上那朵乌木玉兰伶仃晃动。
他缓缓说道,“汝汝,别走。”
苏妄自马背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天家贵胄气势顿生,声音比晚风还要凉人,“辞溱哥哥,你早就知道我背负的使命,注定是你对立的那面,我们是不会有结果,这件事你十年前就已经知道结果。”
陆卿霂深深叹出一口气,勉强露出笑意,“若你有困难,定要告知于我。”
我的小姑娘,即使是这条命,我都会毫不犹豫的让你拿走。
月色下的少女目色中多了一丝坚定,娇媚的面容略显阴暗,她轻轻点头,然后深深注视着陆卿霂,似是要把他刻在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