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劫》痴扰

55、子衿

　　明月清风傲雪凌霜，本是羡煞旁人的一对至交知己，如今却成了世人唏嘘谈资打发时间的话题，说起来倒有一些可惜。

　　晓星尘一直不知道宋岚喜欢吃什么 ，之前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

　　记得当时元宵节，宋岚曾送晓星尘一支发簪，说是元宵节白雪观的习俗。晓星尘因此苦恼了好久。以往在山上，一碗元宵就能打发的节日，到了山下怎就多了一道。送礼？他可什么都没准备，只带了一个人来分碗元宵。

　　况且那支簪子细观之后，抛开质地不说，光看雕艺，空镂霜花，云纹细水，价格便已是不菲。想来是让宋岚破费了。

　　东西既收下了，自然是不能退回去的。晓星尘不希望他与宋岚之间的情谊中间被一根簪子插上一笔，于是他决定送一份回礼。

　　但是送什么？宋岚喜欢什么？却是他从来都不知的。

　　或许是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几乎走遍了整个城镇，大街小巷，犄角旮旯，凡是没走过的地方他都走了一遍，就是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宋岚的礼物。然而并没有。

　　礼物这东西不是苦思冥想就能想到合适的那一个，往往随性，由灵感而发随人而定。

　　比起送宋岚一些台面上的东西，不如亲手做一盒吃食，礼虽轻却带着晓星尘满满的情谊。

　　晓星尘下山之后，居无定所，也只有宋岚一个至交，于是应宋岚所邀，暂居白雪观。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白雪观只有厨房才能看见晓星尘的身影。

　　路过的道士总会尊敬地喊一声“晓道长好。”也有几个好奇晓星尘这么一大早究竟在忙活什么，却没有一个上前打扰。

　　精致的食盒配上松软的糕点，形色俱全，虽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但礼轻情意重，晓星尘对这份礼物还是很满意的。

　　于是他抱着食盒，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满面笑容，拂袖而走。

　　晓星尘一路踏着清风，偶尔伴随竹叶缓步前行。走到宋岚寝房前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脑中思索他会不会喜欢这个礼物？他要是不喜欢怎么办？想着来都来了，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

　　晓星尘在心中默默给自己鼓了鼓气，抚平了袖口，正待敲门，却被不远处一声清朗的少年声打断：“诶，道长，您怎么在这儿？”

　　回头一看，正是宋岚的师弟丹淳。

　　晓星尘笑了笑，示意他看怀间的食盒。

　　“这是什么？”丹淳问道。

　　“糕点，茯苓饼。”顿了顿，晓星尘又道，“给子琛的。”

　　“那还真是不巧。”丹淳挠挠头道。

　　“为何出此言？”晓星尘回头看了房门一眼，问道：“可是子琛今日不在观内？”

　　“不，不是。”丹淳连忙招手，道，“是我家师兄他不大喜欢吃甜的。”

　　“不喜欢吃甜的？”晓星尘舔了舔有点发干的下唇，看了看精心准备到现在还安静躺在他怀里的礼物，呆愣说了句：“是吗？还以为他会喜欢。”

　　若非刚才丹淳叫住了他，否则送了个宋岚恰巧不爱吃的礼物，双方都得多尴尬。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别说我来过。”

　　晓星尘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怀中的食盒眼神明显失落。

　　看着晓星尘失落的身影，丹淳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自责，总觉得好像说错了什么，万感抱歉的微低下头。

　　晓星尘转身还未跨出一步，宋岚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星尘？”

　　“宋师兄。”丹淳对宋岚是由心而发的敬意，见到他时不想别的师兄弟一样现互相哈哈调侃几句，首先便是行礼。

　　宋岚亦行了个回礼。

　　“子琛。”晓星尘天性爱笑，无论见到谁都以微笑附之，唯独见到宋岚是从心底涌出的喜悦，暖暖的让人不自觉的就温柔了眉眼，沁润了身心。

　　“今日见到观中的弟子，都说晓道长一大早就占了厨房不知在忙活什么，可是观中的饮食不和胃口，饿着了。”

　　这话要是换做别人来说言语中除了关心或许还参杂着别的感情，但从宋岚口中说出，那就是对晓星尘无微不至的关怀。

　　“没有，只是……”晓星尘看了看手里捧着的食盒，犹豫了片刻才道，“本想做盒吃食送给你的，就当做元宵的回礼，只是子琛你不喜欢甜食，所以这盒就算了，改天我再做盒……”

　　“喜欢的。”这一句几乎是与晓星尘最后一句同时说出口。

　　晓星尘似乎没听清，又好像听清了，愣在原地：“子琛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

　　“喜欢的，你听谁说我不喜欢吃甜的。”

　　说完，宋岚似乎明白了什么，默默将眼神转向丹淳。

　　丹淳见两人突然都看向自己一时不知所措，本来跟宋岚就说不上什么话，两人在一块儿的时候更是连话都插不上，被他们这样看着背后一阵发凉，支支吾吾道：“宋师兄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吃嘛，我就这么跟晓道长说了，上次师父从浔阳带回来的糯米甜糕你就一块都没碰过。”一边说一边瞅着宋岚的神情，似乎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宋岚看他的眼神嫌他说太多了。

　　宋岚收回了眼神，淡淡道：“改口味了。”

　　晓星尘一听，原本忧愁的心情全都抛之脑后，几步走到宋岚面前便将食盒塞到宋岚手中。明明送礼物的是他，笑的却比收到礼物还开心，还一边贴心的讲解做这盒茯苓饼都放了那些材料。

　　宋岚看着笑的像个天真孩子的晓星尘，不知不觉的放松了面容，连平日里看起来很严肃的一双眼睛中也尽显温柔。

　　宋岚不爱说话，简言意骇，能省则省。这是整个白雪观都知道的事情。

　　丹淳看着眼前的宋岚又感觉不是那么一会儿事，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宋岚对于晓星尘有一种特殊的包容。

　　当他忽然瞥见晓星尘发间挽着的那根簪子就更加证实这份感觉。

　　他记得那时是他巡夜。

　　肃黑的夜晚，偌大的白雪观只有风叶交杂的声音，池边柳树偶尔鸣声一二。

　　所有人都睡了，正当丹淳也打算回去睡觉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柳树下的一团黑影。

　　这么晚了，谁在那里？

　　丹淳屏住急促的呼吸，小心翼翼的移动着身体。

　　借着月光完全看清的时候，才呼出一口气，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原来是宋师兄。

　　只是宋岚这么晚了一个人做这干嘛呢？

　　“师兄，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呀？”

　　无人答话。

　　顺着宋岚的眼神往下看，只见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浑体盈透的玉石，似柱状，只有一根筷子粗细。

　　“这是……簪子？”丹淳自言自答道。

　　宋岚始终没有回话，只是安心的做着自己的事，对着月光一笔一笔在簪头雕刻出霜花的模样。

　　仔细瞧这霜花又好像在哪见过。

　　丹淳不记得那晚宋岚有没有说过话，只记得他在那里站了很久。那一夜安静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静的仿佛也只有他一个人。

　　再往后算几日。

　　丹淳和心机急匆匆地跑回观中，与正要前往师父那汇事的宋岚撞了个正着。

　　“何事惊慌？”宋岚伸手将他们扶稳。

　　心机道：“是城郊外那几只祸害百姓的树妖有些难缠，所以我们回来多叫些弟子。”

　　“如此，你们先带些弟子前往，待我汇完事再与你们汇合。”

　　丹淳道：“师兄你快去吧，别让师父久等了，我和师兄先去帮忙晓道长……哎师兄，你不是还要去师父那吗……走，走了？”

　　丹淳一脸傻愣愣的表情看着心机，心机则是习以为常，用手遮着太阳，看着宋岚愈行愈远的背影：“正常，谁让你刚才提了晓道长。”

　　两人途中归来时，路过路边的小摊，晓星尘看着摊中摆着的绿豆糕，心中感叹：“子琛，还记得我们在银川城夜猎的时候吗？那时候说是夜猎，倒不如说是吃遍了银川的美食，尤其是那的绿豆糕，虽然不是银川的特产，却叫我馋了几个月，后来在其他地方尝到的绿豆糕都没有那个味道，也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去尝一次。”

　　“还有啊，银川的鸽子鱼味道当真一绝！”

　　“最让我怀念的还是银川的竹筒酒。白雪观也有酒窖吧，只可惜那里好像没有藏这种酒，不过姑苏名酿倒是有。”

　　宋岚看着晓星尘越来越兴奋的眼中，心中也跟着喜悦起来：“有的。”

　　“什么有的？”

　　“竹筒酒。”

　　“当真？”晓星尘睁大发亮的双眼。

　　“前几日有弟子前往银川城除祟，八成是是因为贪喝带回了几筒存在酒窖里。”顿了顿，又补道，“今日不许喝，天色已晚，早些休息。”

　　因为这一句，晓星尘原本发亮的双眼立马熄了下去。

　　夜晚，又是丹淳巡夜，然而好巧不巧正当他打算回去就寝的时候又碰见了宋岚。这次不是见他在树下，也不是见他在树上，不是见他站的，也不是见他坐的，更不是见他在雕刻着什么，而是从他的眼前“嗖”的一声御剑而去。

　　一切发生的太多，丹淳还未回过神宋岚就已在黑夜的幕布下消失无踪。

　　第二日，当丹淳把这件告诉心机的时候，费尽口舌的把最近宋岚这几天奇怪的表现叙述给心机听。自己废了不少口水，心机却听的无动于衷：“正常。”

　　“这还正常啊，师兄昨晚莫名其妙的就跑出去了，这是以前从来就没有的事。”

　　“正常正常。”

　　“不正常，一点都不正常。”

　　两人转过廊角，穿过一片竹林，本是打算来酒窖里捞坛酒喝，谁知竟然在此处碰见了宋岚和晓星尘。

　　两人正对面坐在酒桌旁，桌上摆了一碗绿豆糕还有几筒竹筒酒，绿豆糕是就近放在晓星尘身前的酒桌上，而宋岚面前却是什么也没有放。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为何宋岚每次被和晓星尘独处的时候都能被他们遇见。

　　宋岚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晓星尘却毫无征兆的朝丹淳笑了笑：“多谢。”

　　丹淳露出了个尴尬的笑容，拿了坛酒就和心机匆忙离开了。

　　酒窖外，心机不解道：“你做了什么，晓道长要要谢你？”

　　“我也不知道啊，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呢。对了师兄，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对了对了，你难道不觉得宋师兄最近很奇怪吗？”

　　“完全不觉得。”

　　“怎么会！噢，刚才晓道长桌前摆着的是竹筒酒啊，我差点没认出来。”

　　“你怎么知道，那里面装的是酒吗？我都不知道。”

　　“那可是银川的酒，我从小在银川长大怎么会不知道，话说我们白雪观什么时候有这酒了了，以前一直都是没有的。”

　　“以前没有吗？”

　　“没有，要是有我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心机恍然大悟，拍了拍丹淳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昨儿刚有的。”

　　今儿一早晓星尘便拉着宋岚往酒窖里走，果然有那竹筒酒。

　　有酒还不够，晓星尘本打算借白雪观厨房做几盘糕点配酒，宋岚后手就拿出了一个锦盒，里面装的正是晓星尘昨日嚷着想吃的绿豆糕，连味道也一模一样。

　　“还是热乎的？”晓星尘怔了片刻，疑惑地看着宋岚。

　　只听宋岚不紧不慢道：“丹淳是银川人。”

　　所以晓星尘在之后才会向丹淳道一声谢，八成是以为这盒绿豆糕是丹淳做的。

　　其实在他们去银川的那一天，在宋岚知道晓星尘喜欢吃那铺子的绿豆糕，于是就在当天晚上独自出去向那铺主人学了手法，辗转改了好多次，才总算有了味道。

　　只是这事日后再没人提及了，品尝的人都不在了，徒留手艺人，谁又能知这其中的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