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米阳光》深澍

9、09 彩色的他

　　于小米除了帮林修阳锁车之外，还帮林修阳按了电梯，除了按电梯之外，她还拿了一本书。

　　这个忙帮的，是不是有点太轻松了？

　　医科大学教职公寓10楼。

　　“帮我按密码。159357”林修阳对着发呆的于小米说。

　　“什么？”小米有点紧张。

　　“密码！159357。”林修阳扬了扬下巴，于小米心领神会的看了下公寓的门。

　　密码锁？小米顿了顿，快速按下密码。按了之后才发现，她，竟然知道了林修阳公寓的密码。

　　呵呵呵呵呵呵，这种事真是太，太诡异了。

　　虽然，知道了他的密码感觉还不错，可心里为什么觉得毛毛的。医生？手术刀？林修阳不也是临床出身……为什么她腿好像动不了了。于小米感觉自己的背后阴风阵阵，而且刚才提到的停尸房好像也在不远的地方吧……她觉得她的脑袋正不听使唤的闪现出一大堆恐怖电影的片段。

　　头皮发麻……要怎么破。在线等！于小米感觉自己像是个扯线木偶，动弹不得。她跟林修阳见过，三次？！已经到了登堂入室的程度？

　　说不好是什么感觉，明明他只是她的医生而已，可为什么会觉得走进公寓的一刻，他们就不同于别人了呢。

　　林修阳熟悉的按下客厅的灯，然后把箱子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于小米还楞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她还蛮好奇林修阳的家是什么样子的。碍于不熟稔，就只能探头看看。

　　“进来。”不知什么时候林修阳手里多了一瓶矿泉水，他递给于小米，小米却不敢接。

　　“不，不了，我回去了。您休息吧。”忙已经帮完了，还是赶紧撤退比较好，于小米想。

　　她那个是什么眼神？林修阳冷着脸，有点尴尬。难道，这样做，有点不合时宜？为什么平时看丁泽远做起来，就觉得挺手到擒来的。所以，有些事儿做的好坏，明显与智商无关。

　　“太晚了，我送你。你先喝水。”林修阳把水推给于小米。

　　“不，我不渴！我，我先走了。”于小米眼睛中的惊慌真是显露无疑，而林修阳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那个，医生，你不用送我了。你忙一天也很辛苦的。我家离这儿很近的。”说着于小米转身就要走，却被林修阳一把带回。门，瞬间就关上了。

　　砰砰砰……于小米感觉心脏在体内狂跳，不，她也不确定是自己的心在跳，还是对面的人。太近了，林修阳的脸好像就在她眼前。那晦涩又迷蒙的眼睛中有一个小小的自己。他也在紧张吗？他为什么还捏着自己的肩膀。小米不敢抬头，而头顶静的无声无息。

　　“我送你。”

　　他还真是固执，还好自己心脏够强大，要不真的容易把他当成专靠美色骗人的‘变态医生’。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样挺吓人的。”小米撇撇嘴，终于抬起了头。

　　林修阳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真的距离于小米太近了，她小小的一只缩在玄关的角落里，承受着自己无形的压迫。

　　“我很像坏人？”这是个问题？为什么像是个答案。

　　“不，当然不是！”于小米生硬的扯出一丝笑意。

　　“你很怕我？”林修阳的问题还真多。

　　“你这样，谁能不怕你！孤男寡女，要是遇到个人，我们也说不清楚啊。”于小米嘀咕着。

　　“没人。我自己住。”这个答案……好像更奇怪吧。

　　哈哈哈哈，小米不知道要跟林修阳尬聊到何时。只能默不作声。

　　“你单身？”小米问出口了才觉得自己蠢。这样问好像自己对他很感兴趣一样。

　　“不然呢？”林修阳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

　　“你，你长得不像单身！”林修阳这个样子，单身的可能性应该很低才对。可，可这和自己有啥关系呢。自己话还真多，于小米有种不知所云的感觉。

　　“我单身。”林修阳微微弯下腰，对上于小米一直逃避的视线，慢吞吞的讲，“千真万确！”

　　还不动？搞什么？脖子要酸死了。林修阳好像故意的一样，把于小米困在狭小的范围之内，让她动弹不得。小米屏住呼吸，心里暗暗不爽。这个林修阳真是怪人，要不是自己知道他平时冷冰冰的，还真以为他在撩自己。

　　“我，我脖子疼。”小米讲。

　　“所以，你信了？”幼稚。单身就单身，还非要让别人相信。

　　“信了信了！你能不能往后退一点。”于小米反抗的推了推林修阳，才发现，自己的身高刚好到他的前胸，此刻她的双手正大张旗鼓的放在他结实的胸前。

　　“哈，哈。”干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让你往后点。”

　　林修阳哑然失笑，伸出手像拎着一只小鸡一样的捏住于小米的脖子。

　　“诶诶诶，你……”

　　你也太不见外了，我，我跟你真的不是很熟好么，就算你长得好看，也有点过分了呢。小米的心里小鹿乱撞，脑子则晕乎乎的。

　　“坐这儿！”于小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林修阳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她酸涩的脖颈，继而是她的肩膀。哇塞，小米真想欢呼，真是太舒服了。对于于小米这种长期伏案的人，这样的待遇简直是求也求不到。不知道是医生手法专业还是林修阳故意的，他的手从于小米的脖子一直延伸到肩膀，到手臂，他轻轻的沿着她的脊柱向下，一直延伸到脊骨。

　　于小米感觉她几乎要陶醉在这样的服务中了，可忽然跳起来，“那个，你……”

　　林修阳吓了一跳，阴着脸问，“疼？”

　　“不是，不是。你刚刚说送我的。”

　　“哦，那走吧。”林修阳又黑脸了……

　　这个晚上的氛围真是太诡异了，小米感觉自己的心做了一个晚上的过山车，起伏不定的。现在不走，更待何时啊。刚窜到门口，就听有人在按门铃。

　　“你不是说你一个人住？”小米苦着脸瞪林修阳。她小心翼翼的趴在门上看。猫眼小小的，这人……为毛这么眼熟。

　　“没事的。”林修阳正要伸手，却被于小米死死握住。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林修阳竟有些失神。

　　“不行！”小米惊呼。

　　“为什么？”林修阳此时倒是满享受的，因为小米还握着他的手，她小小的手掌有点凉。

　　“丁，泽，远！他为什么也在这儿？”于小米张嘴道。

　　“他住隔壁。”

　　“啊？”于小米苦笑。这下好了，大晚上的，孤单寡女，还有那个八卦的丁泽远……这下死了。

　　“开门！林修阳，我知道你在里面！”丁泽远在外面喊。

　　于小米拉着林修阳的手，他继续往门口走，直到于小米的背已经贴在门上了，他脱开她的手去扶门把手。

　　“不要！”于小米按住他的手，一副死命不肯的表情。

　　“为什么？”他高高在上，于小米可怜兮兮的贴在门板上。

　　“他会误会的。他，他还很八卦！”于小米悄悄的讲。

　　林修阳闷笑，心里想，真傻，他早误会了。

　　“林修阳，你再不开门，我就砸门了啊！”

　　静静的，于小米感觉林修阳的前胸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脸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挨着他这么近，近到他低下头就能亲吻自己的额头。

　　“你干嘛！”于小米推林修阳，他体温怎么忽然那么高。

　　“我不让他进来有什么好处？”林修阳问。

　　“大哥，我是保存了你的名誉，你还要好处！”

　　反抗失败，林修阳再次伸手去开门，于小米死死的抓住他的手道，“你说，你说！都听你的！”

　　“那先欠着，等我想到告诉你。”

　　“成交！”于小米如虎口脱救一样长吁了口气。一抬头看到林修阳暧昧不明的笑，他还笑得出来，真是坏透了。

　　“你还笑！”于小米伸手在他手掌上打了一下，怎么好像跟林修阳忽然就熟悉起来了。

　　“不开门是不行的，你先去屋里！”

　　“那你刚才……”好吧，又上当了。

　　“林修阳，你是不是在干见不得人的事儿，我给你妈打电话了啊！”

　　“快进去！”林修阳看着于小米走进了卧室才缓缓打开门。

　　“我靠，大哥，你行不行啊。你便秘啊，那么慢！”丁泽远说着就不客气的往屋子里钻，边钻还边看。

　　“你大晚上的搞什么呢！”

　　“在卧室，没听到。”

　　“没听到？你当我傻啊，你机灵的像个兔子似的！我书呢，拿来！”

　　林修阳指了指玄关的箱子，“刚来！”

　　“这书真的慢的要死，不知道以为从月球寄呢！”丁泽远毫不见外的走到厨房去拿剪刀，走了两步感觉有点不对。

　　回头看玄关，女生的鞋子？

　　“我靠，林修阳！我说你怎么那么慢，你是不是在屋子里藏了人。”

　　于小米贴在卧室的门板上，一脸惊恐。

　　“拿完赶紧走！”

　　“赶紧走？我不走！出来出来！我看看！你这棵铁树万年开花，我还不得给你把把关。”

　　丁泽远不傻，只有客厅亮着灯，却看不到一个人影，他默默的往卧室靠，林修阳站在原地乐也不阻止。

　　“喂！”丁泽远忽然敲了敲卧室的门，于小米惊呼又立刻捂住嘴。

　　“行了，不打扰你们了。我闪人了，我还是很知趣的。”丁泽远走的时候还不忘拍拍林修阳的肩膀。

　　“真行大哥！在下佩服！”丁泽远做了个抱拳的手势，拿着书大摇大摆的走了。

　　林修阳拉开卧室的门，顺手开了顶灯，于小米正一脸气愤的坐在床上看自己。他也不解释，只是朝她乐。

　　于小米气鼓鼓的正准备离开，一抬头却发现冰冷墙壁上一副色彩浓烈的油画。

　　昏黄的光晕之下，只有这幅画是清晰的，它像是这灰白世界里格格不入的一朵花，妖艳鬼魅的盛开在灯光下。小米看得入神，林修阳走到她身边了她也没察觉。

　　“好看？”林修阳的语气软软的。

　　好看，当然好看，这是于小米上大三时参加青年新锐油画大赛的获奖作品。当时这幅画虽然得了第一名，却在赛内引发了很大的争议。倒不是题材敏感，只是这幅画的用色极为不合常规。

　　当年的参赛主题是《希望》，可这幅画却用黑色勾勒了一片苍茫无尽的草原，在草原的尽头是一颗缓缓升起的绿色太阳，黑色层次渐显，罗列着褪尽繁华后枯败的植物，羊群经过，却是低着头的模样。

　　小米知道，这幅画是悲伤的，这是当时自己的悲伤。那时的她已经趋近画不出来的边缘了，那颗绿色的太阳就是她内心最后的希望，也是她的彷徨。

　　当时少有人懂这幅画，很多人诟病这是抑郁的表征，不能表达希望。在很漫长的时间内，她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可她一定要看到所有人眼中的希望么，她的希望为什么不可以有别的形状。

　　老于说，如果太难过，就不要看。所以这幅画在画室沉寂了许久之后，被老于送给了王教授。王教授是工大哲学系的教授，也是老于的好朋友，他说他喜欢这幅画。

　　“你怎么会有这幅画？”往事历历在目，小米的眼眶不自觉的有些潮湿。

　　“我从一个朋友那得到的。”

　　“你喜欢？”小米轻声问。

　　“喜欢。”林修阳的语气是肯定的。

　　小米摇摇头，“或许你只是看着它特别吧。”小米觉得应该没有人懂这幅画，包括她自己。

　　“这幅画能看到希望，不是吗？”

　　林修阳淡然的看着于小米，小米却仿佛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光芒。良久无言，小米心下一片柔软与宁静。他说什么？他说这是希望。林修阳能看懂她的画？转瞬，小米笑了，宛若云破日出后的晴空万丈。

　　她想，她应该还是幸运的吧，能够遇见懂她画的人。林修阳或许真的是太阳，不过他不是绿色的太阳，他是彩色的。是因为他，她的内心正在开出一朵美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