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米阳光》深澍

8、08 治疗未遂

　　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于小米鬼使神差的就感冒了。感冒就算了，她竟然一直咳嗽、流眼泪。

　　明天就要去看牙了，一想到自己躺在椅子上咳嗽阵阵，她就担心那些看牙器械的稳定性。

　　惊恐归惊恐，看牙还是要去的。下午三点半取号，于小米刚从取号机器上退出医保卡，LED就在叫她的名字了。

　　这么快？自己真是太幸运，看来林修阳今天不是很忙。

　　于小米拿着号码惴惴不安的走进诊疗室，几步之内必然出现自己不想看到的人。丁泽远远远的就瞧见了她，不停的跟她招手。

　　难道他就不忙吗？为什么总能遇见他！小米心里犯嘀咕。

　　“你回来了啊？”丁泽远熟稔的问。

　　这个人也太自来熟了啊，自来熟到让人不知如何拒绝。

　　小米尴尬的笑笑，“你知道我出差？”

　　“知道啊，上次你同事来送样片时说的。”丁泽远笑嘻嘻的答。

　　“哦，对！嗯，回来了。”于小米不想废话，绕过他往林修阳的工作间走。

　　“诶，你知道你林医生不吃甜的吗？”

　　“什么！”于小米满脸疑惑。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可丁泽远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什么意思呀？”于小米不解。

　　“看来是不知道了。你买的面包味道不错！”

　　林修阳不吃甜？那，那面包……全都是甜的呀。而且自己好像还特意买了奶油和糖很多的那种，都怪自己太爱甜食了。

　　于小米皱着眉，等回头时，发现林修阳站在工作间门口，看着静止的两个人神情诡异。

　　“进来吧。”林医生黑脸了，估计是嫌自己走的太慢了。

　　于小米哀叹，默默的跟在林修阳身后走进工作间。

　　“林修阳这个嘴硬的货！死不承认对这丫头感兴趣！才几分钟，还追出来看！幼稚！”丁泽远笑着想。

　　“医生……”小米怯怯的叫。

　　“后来又疼了吗？”

　　“没有没有，一点都不疼。”于小米慌张的摆手。

　　“这次会有点疼，躺下吧。”说话之间林修阳已经带上了口罩。

　　于小米走到椅子旁，才刚躺下来就开始止不住的咳嗽。真是，真是太不给力了。她一股脑儿的从牙科椅上坐起来，一边咳，一边看林修阳，眼神中满是歉意。

　　“感冒？”林修阳已经滑到了她身边，她满眼通红的点头，然后继续咳。

　　林修阳忽然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着实吓了小米一跳，她本能的身体后倾，却被林修阳的另一只手扶住。

　　他掌心的温度顺着于小米的衣服一直蔓延到她的脸颊，热热的。小米感觉自己的脸忽的就着了火。与林修阳四目相对？此时的于小米真想逃之夭夭。

　　林修阳倒是全神贯注，害得小米只能僵硬的挺着身子，继而感觉到他指尖传来的冰凉……他的手指缓慢向下，在她脖子的两侧按了按，问“疼吗？”

　　“一点点。”小米答。

　　“吃药了吗？”

　　“吃了感冒药。”

　　“张嘴”林修阳压低声音，于小米顺从的张开嘴巴。

　　“啊。”林修阳提示于小米发出个声音，她乖乖照做。

　　“嗓子有点红，淋巴有点肿，应该有炎症了，吃点消炎药。”

　　“哦。”于小米想，医生，我是来看牙的，不是来治感冒的。

　　“想咳嗽就尽量忍着，实在忍不住就告诉我，知道吗？”

　　小米狂点头，然后重新躺回椅子上。来之前于小米吃了一颗感冒药，果然药劲儿一上来，就很想睡。她迷糊的看着林修阳，看他一点点贴近自己，然后温柔的说，“张嘴。”

　　“我开始了！应该不会疼，神经已经被拿掉了。如果不舒服就举左手。”

　　“好。”于小米配合的张开嘴，可是……她忽然不想闭眼，林修阳明明已经拿起了车针，却迟迟没动手。

　　“你……”他皱皱眉想说什么，最后又匆匆作罢。

　　不闭就不闭吧，他调低了牙科椅，打开照明，于小米却忽然问他，“医生，你是不是不吃甜的？”

　　“该死！多嘴的丁泽远。”林修阳心里想，怪不得今天于小米从进来就怪怪的。

　　“不要说话，放松！”

　　于小米乖乖的不再说话，她轻轻的闭上眼，林修阳在灯光下距离她那么近，她长长的睫毛，还微微有一点卷。

　　“开始了！我先把上方的临时充填物去掉。”林修阳将吸唾管放在于小米嘴的一侧。刚准备开始，一个小护士慌张的跑进来，“林主任，你去给看看吧。刘医生那个患者一直在找麻烦，还点名非要让你去看，说挂不上你的号！”

　　“我现在有病人，你让庞主任给看下。”于小米闻声睁开眼，正好对上林修阳的目光。

　　“那个，刚才患者都把刘医生推倒了。要不……”

　　“要不，你去看下。我在这里等你。”于小米熟练的把吸唾管从嘴里扯下来，低声商量。

　　林修阳迟疑了几秒说，“那你等会。”他放下手中的设备，跟着小护士走了。

　　于小米想，没有林修阳在的工作间可真安静啊，好像牙科椅都不那么让人害怕了。她重新躺回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梦里好像有人在戳自己的脸，还夸奖自己睫毛长。是林修阳吗，真是太花痴了，已经开始做春/梦了么。于小米抿抿嘴又挠挠自己的脸转了个身，“诶？”为什么身体在往下掉，床怎么变小了。

　　“醒了？”黑暗中有人在跟自己说话。

　　谁？这不是家？于小米迷茫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在林修阳的工作间睡着了。而此时，工作间的灯已经开了。

　　“我，我睡着了？”于小米有点不好意思的从牙科椅上坐起来，身上还披着一件白大褂。

　　林修阳已经换下了蓝色的医生服，一身舒适的休闲装，熨帖的修饰着他修长的身材。没带医生帽的林修阳好像更好看了。他站在橘色的灯光下，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依然似若太阳般温暖。小米花痴了几秒钟后匆匆的撇开了目光。

　　“对不起，我，我就想躺一下。没想到就睡着了。我来时，我吃了感冒药，所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小米一脸歉意。

　　“嗯……还好。”现在看起来还蛮乖巧，几分钟前还睡相全无的拉着自己的手在讲梦话。

　　“那怎么办？我的牙怎么办？”

　　“明天早晨来弄吧。现在太晚了。”

　　“那，现在几点了？”于小米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睡了蛮久，她分明记得自己闭上眼时窗外还是白天，现在已然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了。

　　“六点半。”

　　“六点半！那，那你是刚回来？”

　　“……”当然不是，那个患者再难搞，也不过就是一个小时而已。

　　“那，那你你怎么不叫醒我？是不是耽误了你看诊？”小米感觉自己好像惹了大麻烦。

　　于小米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反正，她治疗未遂，还在林修阳的工作间睡着了。真是囧大了。

　　“你睡的太熟，我没叫醒！”林修阳倒是淡定，于小米却疯了。

　　丢人！于小米，你还敢更丢人么！要是打呼了，磨牙了又怎么办！得睡到什么程度才能叫不醒。

　　“哈哈哈哈。”于小米一阵傻笑，“我，我出差太累了。再加上药效。其实，我平时不这样。”

　　“那你平时什么样？”

　　“平时？”这……这是他们应该探讨的问题吗？

　　愚蠢！太愚蠢了，干嘛要解释么。现在就应该闪人才是。

　　于小米快速跳下椅子，整理了下衣服跳开了话题，“医生，那明天几点？”

　　“七点半吧。”

　　“好！那医生再见！今天，今天给您添麻烦了”于小米佯装爽快的挥挥手，林修阳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个家伙在自己的诊疗室睡着就算了，害自己为了看诊还用了隔壁的工作间，问题是自己为了等她还延迟了下班，她居然就……这么匆忙的走了？？

　　“那个……”林修阳说。

　　“医生，我叫于小米。”

　　“嗯！”林修阳哼了一声，补充说，“你住哪儿？”

　　“住哪儿？住家里啊。”于小米的脑回路也是够了。

　　“地址？”林修阳问。

　　“南丰大道，医科大学老校区边上的天逸园。”

　　“走吧，我送你。”林修阳随手拿起工作台上的一本书就往外走。

　　“诶诶，不用不用，我坐地铁就好了，很近的。你不用刻意送我。”

　　刻意？于小米觉得自己在措辞这方面真是没什么天赋。刻意个毛线啊！自作多情！

　　“我顺路。”林修阳表情淡淡的。

　　“哦哦，那好。”于小米快步跟上林修阳。第一次和不穿医生服的林修阳站在一起，于小米心里竟有一种浅浅的喜悦。

　　“你会画画？”林修阳问。

　　“嗯，是啊。我小时就开始画了。”于小米猜肯定是上次他看到了自己买的颜料，所以才这么问。

　　“面包很好吃。”林修阳说这句话的时候，别扭的转了下身子。他低着头的时候真是赏心悦目。

　　“你吃了？”

　　“不然？”肯定吃了才能知道好吃啊，这丫头的智商着实令人堪忧！

　　“丁医生说你不吃甜的，我买的……都是很甜的那种。我，我爱吃甜的。”小米尴尬的解释。

　　“嗯，很久没吃过。”很久？那得多久？难道是得了一颗虫牙之后。

　　“你不会当了牙医之后就不吃甜食了吧？”于小米和林修阳一路去停车场。

　　“嗯。我不喜欢牙疼。”

　　废话么，谁喜欢牙疼啊，那不是脑子有毛病。

　　于小米傻笑，“我，我随便挑的。下次注意！”

　　下次？哪儿有下次啊！于小米偷偷抬眼看林修阳，他，他笑了……一抹轻快的笑弥漫在眼角，于小米的心空落了几拍。

　　“那个，要不我还是不要坐你车了！”于小米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有些失控。自己在干嘛？干嘛注意林修阳的笑，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太晚了，我送你！”林修阳反手抓住即将逃离现场的于小米。

　　被他抓住的感觉为什么这么紧张，“我……”于小米语塞。

　　“我住医大附近，顺路。”林修阳讲。

　　于小米战战兢兢的看林修阳，他的表情还算正常，他应该不知道自己这些异样的心里活动吧，否则他一定会笑话自己。

　　“修阳，这么晚啊。”一个男人匆匆走过，打招呼的同时上下打量了一下于小米。

　　“嗯，有点事耽误了。”

　　好吧，自己就是那个耽误他下班，托他后腿的人。于小米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女朋友啊？挺可爱的！走了啊！”

　　“好，明天见！”林修阳低声答。

　　他没解释？他为什么不解释。于小米心里小鹿乱撞，她觉得自己这下彻底给林修阳带来了不便。

　　“你怎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

　　“我，我只是你病人，不是女朋友。”于小米自觉的扣上安全带。

　　“不相干的人，不用解释。”

　　“也对！反正天黑，也看不清楚。”于小米大言不惭。林修阳没吭声的启动了车。

　　“原来我们住的挺近，我小时候经常去医大玩。我还去过那个做实验的楼，特恐怖。”

　　“恐怖？”

　　“当然恐怖了。我听说那里是停尸房，还有泡尸体的池子。”

　　“嗯……你的消息可能有点偏差。”林修阳弯弯嘴角。

　　“难道不是？！我之前看到过有人往楼里搬人骨。而且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恐怖！”于小米说完又觉得自己多嘴。侧目看林修阳，他又在笑。这位平时少言寡语的林医生今天还真是爱笑。

　　“你的号为什么那么难挂？”小米没话找话。

　　“是吗？”

　　“是吗？！你不知道？！！”

　　“没关注过。”

　　于小米满脑子黑线，看来医生永远不可能知道病人的悲哀。

　　车子拐过一条狭窄的小路，于小米看着窗外摇晃的树影长长叹了口气说，“真的，太难了。直到现在我都不敢想，我竟然成了你的病人。”

　　“开心？”

　　“当然开心啊。因为……”于小米想说，你看牙不疼又长得好看。可这个答案是不是太草率了，于是想了会，摆摆手说，“哈哈，没什么啦。”

　　“你一会有事吗？”林修阳问。

　　“没啊，怎么了？”于小米眨眨眼，一脸不解。

　　“帮我个忙。”林修阳把车停好，于小米才发现这不是自己家。帮忙，帮什么忙？

　　“帮我搬点东西，有没有问题？”

　　神啊，这是蹭车的代价吗？是车费吗？！还有这样的操作？

　　小米讷讷的点点头道，“好。”

　　“帮我拿这个。”林修阳把刚才从办公室带出来的书塞给于小米，而自己从后座上搬出一个纸箱。

　　“还有吗？”小米问。

　　“没了。”

　　“那我呢？”小米看看自己手中的一本书，满脸疑惑的问。

　　“书！”

　　“就一本？”于小米吃惊。

　　可林修阳已经扬长而去了，走了几步还不忘嘱咐于小米，“钥匙没拔，帮我锁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