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米阳光》深澍

7、07 半米阳光

　　终于回来了！于小米洗过澡之后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心里想，回家真好啊。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小米照例赶往杂志社。没人？空落落的工位，只有小米一个人。

　　什么情况。难道今天不上班吗？

　　正想着，一帮人从会议室中挤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蛋糕。

　　“surprise！” 郝美丽冲到小米面前，在她的脸上抹了一小块奶油！

　　大家围着主编一路走到于小米面前，她略带恐惧的笑着说，“主编，你们这样有点吓人。”

　　“小米，主编说了，上次拍摄任务太急，没来得及表扬你！恭喜你克服了人物障碍……”

　　人物障碍？他们竟然还为自己创造了个专有名词。

　　“谢，谢谢。谢谢大家，谢谢主编。”小米不好意思的说。

　　“小米，你和家伟这次拍摄的样片我看了，完成的很好。你们辛苦了。”主编表扬着。

　　“啊，不辛苦，不辛苦，这是应该做的。”小米害羞的点点头。

　　“这次除了表扬小米外，也是庆祝我们最新一期的杂志改版很成功，大家最近都辛苦了。来来来，分蛋糕！”一帮人追随着主编的脚步涌向了会议室……

　　于小米跟在人群后，拉了拉郝美丽讲，“美丽，什么情况？”

　　“就是表扬你啊！表扬你把林修阳拍的那么帅！对了，看微博了吗？都一周了，还有人留言呢。我们的官博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多留言。”

　　于小米无话可说，想来是林修阳的颜值拯救了自己的摄影水平。吃过蛋糕，主编大人又给大家分配了新的任务。

　　“下期人物的内容确定好了吧，雪玫。”主编大人慢悠悠的问。

　　“是，没问题了。”

　　“接下来你们去跟进一下国艺在南津举办的设计艺术大赛。现在我得到的内部消息是，比赛的结果在昨天下午已经评选出来了，但是还没有对外公布。接下来，我们需要根据艺术大赛的组别给所有第一名的获奖者做个专访。雪玫你来安排后续的工作。”

　　“好，知道了。”

　　“这次的比赛市领导非常重视，而且还会在近期举行一次专项的、对南津市民免费开放的艺术展览。我们这边也要持续的跟进和报道。如果涉及的获奖人很多，小米你就继续配合下，分担一部分江洋的工作。家伟跟进下后期地理版块的内容。”

　　“收到。”钱家伟比了个OK的手势，又推了推小米，“小米，你要崛起了啊。”

　　于小米苦笑，什么崛起啊，这分明就是继续跟拍“人物”的节奏啊。

　　“现在内部的消息是，清美的杨振华教授在看过油画组第一名的作品之后，感动的留下了眼泪，所以，这幅作品现在很受关注。但这是第一手资料，今天下午会公布本次比赛的获奖名单。”

　　“杨振华？就油画界那个大师。我去！太帅了啊。诶，小米，你不是清美毕业的么，你见过杨振华吗？”钱家伟问。

　　众目睽睽，小米所有的情绪好像都被暴露无遗了……她该说什么呢……何止见过……

　　“嗯，见过，他是我老师。”

　　“我靠！于小米，你隐藏的太深了啊。杨振华是你老师！”一众人等用一种极尽羡慕的目光看着小米，可只有小米知道，她不开心，她甚至有点难过。

　　自从她放弃了保研，放弃了留学，她几乎没再动过笔，也不敢跟老师联系。曾经的恩师，现在只剩下愧疚。

　　“小米，那你负责采访杨教授？”主编大人看出了小米的情绪，试探的问。

　　“主编，我不去了。我上学时，让杨教授操了不少心。让江洋去吧。”

　　或许是这一句小米说的太心酸了，心酸的甚至有点让人心疼，江洋瞬间就感受到了她的全部情绪，立刻跳出来说，“我去！我去！我要去膜拜大神！”

　　小米感激的看了江洋一眼，身边的郝美丽朝着小米笑笑，表示安慰。

　　可能是因为听到了杨振华的名字，小米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下班回家吃了饭就钻进卧室，不发一言。

　　“老于，你说，女儿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我感觉，你还是跟她说一声。”小米妈说。

　　“那个……我……”

　　“你怎么的！画不是你送去的啊！现在还不敢去了！”

　　“我，我也没想到……”谁能想到一幅不起眼的画会引起轰动，谁又敢想这幅画不过就用了2天不到的时间。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能得奖！”

　　也不是，这好像是在于教授预期内的事情，可是，等真的获奖了，心情却有点复杂。

　　他想了会说，“行，我去！”

　　小米爸轻轻敲了敲小米的房门，走进屋，小米正坐在画凳上看着画架的白布发呆。

　　“爸！”

　　“小米啊，拍摄顺利吗？”

　　“挺好的。”

　　“那个，你……”小米爸看着画架上的白布，笑笑，温柔的问，“有心事？”

　　“爸，我们杂志社要给老师做采访了，因为设计赛的事儿。我听说老师看了一幅画，他哭了。”

　　“哦，这样。”

　　“爸，这些年，我都没联系过老师。我让他失望了。”小米眉眼低垂，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小米啊，有个事……爸爸想跟你说一声。”

　　“爸，我又画画了。我想把我的画拿给老师看。你说，老师会开心吗？虽然我现在的画退步了不少，但是我还在努力。等我再把画修一修，我想拿给老师看。我想跟老师说，我现在可以画了……虽然，虽然和过去比，还是……”小米期待的看着于教授的眼睛。她发现，她老爸的眼中是同样的期待。

　　“小米啊，我想老师已经看过你的画了。”

　　“看过？”于小米有点懵。继而好像明白了。她快速扯下眼前画架上的白布……画，不见了。

　　“爸！你对我的画做了什么！”小米尖叫。

　　“我把画送去参加比赛了！”老于有点得意，又有点暗暗开心。

　　“啊？！难道，老师看到的画，是我的！”小米一脸惊恐。

　　“嗯！估计杨老师应该认出了你的画，所以，他欣慰的哭了。”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刚才的悲伤情绪一扫而空，于小米顿时觉得头脑空白，脊背发麻。第一？她竟然画画了，不，这不是重点，问题是，老师知道她又画画了。不，这也不是重点，这是好事。

　　可，可她画了什么，她画了林修阳！而且，她竟然就是那个弄哭了老师的油画组第一名，所以，杂志社要采访的人，是自己咯？！！！

　　“小米，你怎么了！”小米爸看着女儿在屋子里一圈圈的绕，边绕还边抓头发。

　　“老于！你，你把我的画拿去参加比赛，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问题是，那个画，那个画我就还没怎么修！”于小米咆哮！

　　小米妈冲进卧室，看着头发凌乱的小米，一脸心疼。她死劲儿的拍了小米爸的后背，“我就说别嘚瑟吧！你看给小米逼的！好闺女，没事儿啊！以后咱们都不画了啊！”

　　“啊！！！你们！你们两个！”

　　“小米，你爸，他就是为你好。你别生气了啊。虽然你那个画还不算画完，但是你爸说你完成度很高，质量也很高，这才送过去的。”小米妈不住的给她家老于帮腔。

　　“那，那署我的名？”

　　“署名？”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太着急了，好像……写的是工大的地址，却没留下小米的名字。

　　“没写？”小米心存侥幸。

　　“哎呀！好像……忘了！”老于沮丧的拍着脑门。

　　“确定？”

　　“完了，没署名，这可怎么好！”小米爸垂头丧气，一脸遗憾。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你，你没写名，那你干什么了！”小米妈恨铁不成钢的讲。

　　“我，我好像还留着快递单子。没事儿没事儿，我有快递单子。”小米爸急急忙忙去找快递单了。

　　“那，只要我不承认是我，别人自然就不知道了。”于小米念念有声的道。

　　次日。

　　“玫姐，我们联系不上这个第一名，那个《半米阳光》没有作者署名。”江洋说。

　　“没署名？怎么还能没署名呢！那承办方怎么说？”

　　“他们说，作品是快截稿时送去的，因为觉得作品很优秀，所以才收了。他们当时很着急，没太注意细节。他们也在想办法联系对方。当时好像有快递单，工作人员还在找。”

　　于小米窃喜，心里想，不管怎么样，老于起码没把所有的信息都暴露出来。其实，好像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最重要的是，老师应该知道自己又开始画画了。

　　回想从前在画室的日子，是多单纯多快乐啊。

　　“小米，你爸是在工大么，能打听到这个《半米阳光》的作者吗？”

　　“啊？！不，不能吧。人家不署名可能就是不想被关注吧。”

　　“也是。这下江洋可为难咯！”郝美丽叹了口气，看着抓头发的江洋，摇摇头。

　　小米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不过从获奖名单发下来后，她都没关注过作品。从来也没想过，自己画的背影能得什么奖。登陆艺术设计大赛的网站，自己的作品果然出现在第一名的位置。虽然这幅画还没画完，可林修阳的背影，真的是让人觉得很温暖。

　　看着电脑屏幕，于小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这个第一名，也够怪的。”郝美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于小米身后。

　　“啊？”

　　“半米阳光，何解？”

　　“你看这幅画，它的重点看似是在背影上，其实，它强调的是一种光感和人物的结合。它不是一个泛泛的空间概念，它从人物的背影中营造了一种温暖。我想，画画的人应该是从这个背影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力量吧。”

　　“我去！于小米，你是怎么理解出来力量的？”

　　“……”

　　“话说小米，你大学不是学油画的吗？你评价下这幅画，真的那么好吗？”

　　这要怎么说，说自己画的好，那太浮夸了。说自己画的不好，可是，自己真的很喜欢这幅画。

　　“绘画是一种欣赏性艺术，要给懂的人看，不能单纯从好与坏形容的，家伟哥。”小米另辟蹊径的说。

　　小米想，老师大概是读懂了这幅画背后的力量，所以，老师应该知道她在努力，她还没放弃。

　　“小米，画不是你画的吧？”郝美丽玩笑的挑挑眉，吓了小米一身冷汗。

　　“诶，还真的。我们要是找不到作者，干脆采访你得了。”江洋说。

　　“不行不行。找不到第一，我们，我们可以采访第二名啊。”于小米摆摆手，郝美丽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拨开于小米的椅子冲到电脑前。

　　“小米，你看这幅画！”美丽紧握着鼠标。

　　“啊？”于小米眯眯眼往前凑了凑。

　　“这个第二名，也是人物。你看这个人！”

　　“哪个啊？”小米不解。

　　“这个！橱窗前站着的这个！！！像不像你？”于小米顺着郝美丽的方向看，她愣住了。这……这不是那天的美术用品店。

　　可能都是画画的人，所以很敏锐，于小米一眼就看出了画中的自己。隔着落地的玻璃窗，整齐的颜料和美术工具，嬉笑的售货员，脚步匆匆的购物者，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她徘徊在颜料之间，踯躅不定。

　　“小米！”美丽摇了摇椅子，“是不是啊？”

　　“不，不是吧。你怎么看出来的。”

　　“衣服，背包，这不就是那天我们去采访林修阳时你的穿搭么。而且，那天你不是去逛了这家店，还买了……”说到林修阳，郝美丽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快速的移转鼠标，再次点开了那副《半米阳光》。

　　于小米的心脏在身体里不安的乱跳，继而对上了郝美丽似懂非懂的目光。

　　她知道，美丽猜到了，她肯定晓得自己就是那个《半米阳光》了，而画中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林修阳。

　　小米以为美丽一定会问自己为什么不署名，不承认自己就是作者。可是，都没有。美丽只是拍拍小米的肩膀，笑着走开了。小米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心存侥幸，她很想和美丽解释一下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可又不知从哪儿开始讲起。

　　回转椅子，再次看到《半米阳光》时，小米依然记得写下这四个字的意义。

　　是的，现在的自己只剩下半个自己，不会画画的于小米，不是一个完整的于小米。她在看到林修阳的背影时，像是中了魔一样的受到了启发。他该是多么美好的人，在那个夕阳西下的午后，像是一道阳光，照进了自己封闭了太久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