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往事》落伍老兵

4、第 4 章

　　杨怀信躺在港口的地上，一边含着灵丹一边享受着春天明媚的阳光，慢慢地合上眼睛。一种异常的响动惊醒了杨怀信，他睁开眼睛。天空中一个鹰族探子在盘旋，它肆无忌惮地超低空飞行，似乎想辩认地面上躺着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杨怀信翻了一个身，又合上了眼睛。鹰族探子实力很弱，他还看不上眼。而他飞的太慢，也追不上鹰族。

　　杨怀信坐在餐桌前大口大口地喝着刘莉莉端上来的菜汤。闷头不语的模样活像在热腾腾的汤里游泳。半晌，才换气似的抬起头，问：\"有消息吗？\"

　　刘莉莉用那双棕色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他，摇摇头。

　　\"这已经是第三批换防的修士了。\"杨怀信自言自语地说。

　　\"他们都上了前线。\"

　　\"就是我还在这儿！\"杨怀信斜楞了一眼刘莉莉，在胡子下的厚嘴唇抖了抖，瓮声瓮气地说。

　　\"连你都走了，这村里就再没有壮年的男修了。\"

　　\"壮年男修的位置不该在这里，不该在老娘们儿的裙子底下！我会的，有一天，我会重返前线。\"杨怀信激动地推开汤盘，站起身表情严肃地开始整理道袍，准备外出。

　　\"要出去？\"刘莉莉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居然让杨怀信感到了不快，她局促不安地站起身，捏着围裙一角，小声问。

　　\"练功。\"

　　眼见杨怀信目不斜视地走到院子里，刘莉莉悄悄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不易觉察的笑意钻进了厨房。院子里很快响起了仙剑破空的动静，这让刘莉莉感觉家里顿时充满了勃勃生气。刘莉莉心里头涌起莫名的骄傲，甚至还有点久违的幸福。

　　杨怀信娴熟地挥舞着仙剑，尽管傍晚的空气充满了凉意，杨怀信整个人却热气腾腾的，道袍扣子也因为太热而解开，汗水沿着他粗糙的脸淌进毛扎扎的胡子。

　　刘莉莉端着烧好的茶凑到窗户前，正准备递给杨怀信，赵寡妇突然从篱笆墙探出半截身子，抢先递过来一杯茶：\"哎，年轻的初等筑基修士前辈，喝一杯放了蜂蜜的灵茶。\"

　　刘莉莉像被不知好歹的蜜蜂蛰到一样，端茶的手慌忙缩了回去。她狠狠瞪了一眼赵寡妇挑逗的媚笑，又紧张不安地将目光移到杨怀信。杨怀信闻声停下了动作，但没有马上接过茶杯。他手握仙剑望着赵寡妇，一时间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

　　\"你说的，我是寡妇，难道你不可以喝一杯寡妇放了毒药的茶吗？\"赵寡妇开着玩笑，脸上露出嘲讽的神气。

　　杨怀信可不会轻易对这个风骚的女人放松警惕，不过她的话又让人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他掩饰地咳嗽了一声，放下仙剑，仔细系好风纪扣，这才板一张脸走上前，接过了热乎乎的茶杯。

　　\"人们可以不可以像亲人一样谈谈？\"赵寡妇说。

　　\"不可以。\"杨怀信摆出专心喝茶的架势，尽量避开赵寡妇毫无遮掩的视线。

　　\"修士和修士？\"

　　\"可以。\"

　　赵寡妇把丰韵的身子往篱笆墙后收回一些，做出正经八百的样子问：\"筑基修士前辈，您懂得女人吗？\"

　　杨怀信被问得莫名其妙。

　　\"我说你不懂。\"赵寡妇又说。

　　\"也许吧。\"杨怀信把脸重新面向手里的那杯茶。该死的，茶还是烫得厉害！　　赵寡妇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村里现在仅有的男修，她的眼睛开始闪闪发亮。\"你受到过女人的伤害？\"

　　杨怀信沉默着。

　　\"可你也有过女人对你的疼爱。\"

　　\"是的。\"杨怀信将手中的红茶一饮而尽。还是太热，他在心里嘟囔着，感到自己粗糙的毛孔都像被灌进了蒸气一样，咕嘟咕嘟往外冒热气。

　　\"你伤害过女人吗？\"

　　\"我不会的。\"

　　\"不对，你伤害过，\"赵寡妇的两只眼睛钉子般在杨怀信的脸上，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往外吐，\"你伤害过我。\"

　　\"赵寡妇，你太过分了。\"躲在窗口偷听的刘莉莉再也忍不住，旋风般从屋里冲了出来，指着赵寡妇叫道，一张脸涨得通红。

　　\"你终于出来了。前辈，请把茶杯递过来。\"赵寡妇若无其事地从杨怀信手里接过空茶杯，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昂首从篱笆墙前走掉。刘莉莉犹如遭受了奇耻大辱，一只手揪着胸口的衣服，嘴里不断地嘟囔着：\"魔鬼！真是魔鬼！\"

　　杨怀信默默地拔出仙剑，单调的练功声重新在院子里响起来。

　　那天晚上，刘莉莉和杨怀信都没有过好。赵寡妇的话让两个人多少感到了一些不自在。但更主要的是，几乎为接收命令而设置的传讯匣迟迟没有动静。杨怀信焦灼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走着，目光一次又一次落在传讯匣上。尽管李守伦的声音会让他感到脊梁骨上蹿出凉飕飕的寒意，但是此刻他却比任何时刻都渴望听到那个声音。当然，如果让别人传达他的命令更好。

　　\"还没有告诉你，新的驻防修士什么时候到？\"刘莉莉关切地问。

　　\"问题复杂呀。二十个不喝酒的修士，就是把万仙城抖落遍了，也不见得——\"

　　\"为什么一点酒都不能喝？\"

　　\"因为三清峰港是十分重要的，它需要更优秀的修士来保卫。而且，三清峰港的仙长杨怀信本人就、就几乎不喝酒。\"

　　\"已经三天了，不应该让重要的地方没有驻防修士。\"

　　杨怀信同意地点点头，他上前抓起传讯匣，想了想，又放了下来。

　　\"加上这次，今天你已经给金丹初级修士传了五次讯息了，金丹初级修士会原谅你的。\"刘莉莉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神情不安的男人。

　　\"睡觉吧，也许明天一醒来，驻防修士就已经开到了。\"杨怀信在床边坐了下来，不为察觉地轻叹了一口气。

　　然而整个晚上他都在折腾自己，不断从床上欠起身来，借着窗外射进来的月光，忧心忡忡地注视着桌子上一动不动的传讯匣。在确认它不会突然亮起来后，又失望地躺倒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即使眼睛闭得像被打了一闷棍，杨怀信也丝毫感受不到那种遭受袭击一样的困倦。

　　最后他索性披上衣服坐了起来，翻出两粒元气丹，一起扔进嘴里。屋外，天空开始泛起淡淡的鱼肚白，晨雾弥漫，整个村子静得好似一副风景画。

　　当浓浓的雾气渐渐散开时，一只暗绿色的队伍在雾中若隐若现，向村子开了过来。时而还能听见响亮的口令声。

　　赵寡妇第一个推开自己的窗户，竖起耳朵听着远处整齐的步伐声，脸上露出笑容。杨怀信调遣新修士的速度还是很快呀。赵寡妇兴奋地想，看来非得用最短的时间办个生日宴会才行，她要穿上最漂亮的裙子，好好招待这些为了保卫人族而刚刚被征兆的小伙子们，像一阵香喷喷的旋风似的在他们中间跳舞，往一个接一个的杯子里斟满最烈的酒。

　　这可是桩累人的差事呢。想着即将到来的热闹和忙碌，赵寡妇发出一声快活的叹息。

　　此刻，经受整夜煎熬的杨怀信正沉沉睡着，传讯匣卧在他粗壮的臂弯里，像只安静的猫一样毫无声息。杨怀信满怀忧愁的脸对着传讯匣，似乎睡梦中还在纳闷金丹初级修士的疏忽，居然让重要的三清峰港缺少修士保卫。

　　突然，刘莉莉穿着褪色的睡裙就慌慌张张推开门，径直冲到杨怀信床边，使劲推揉着他，大声喊：\"快起来，快起来，修士们来了！\"

　　杨怀信迷迷糊糊地睁了一下眼睛：\"什么来了？\"

　　\"驻防修士。\"

　　杨怀信霍地坐了起来，到处去找道袍。刘莉莉急忙把扔在一边的道袍递过去。

　　\"有筑基修士一起来吗？\"

　　\"好像没有。\"

　　\"谢天谢地。\"杨怀信蹬上鞋子，似乎在向刘莉莉教诲着什么，又像是为自己的说法作解释：\"一个三清峰港如果出现了两个筑基修士，那问题可就复杂了，也许比喝多了酒更糟糕不过。\"

　　\"您先别忙着高兴吧。\"刘莉莉忧心忡忡地望着手忙脚乱的杨怀信，声音有点异样。

　　\"高兴？那要等打完仗。\"

　　没等杨怀信穿好上装，门外已经传来\"集合\"的口令声。他忙不迭地打开窗户。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排身穿崭新道袍的队伍，个个胸前饱满的耸起。

　　杨怀信愣住，他以为自己睡迷糊看错了，忙用手揉揉眼睛，使劲眨巴了几下，这才重新打量他的修士们。

　　万仙城制式帽下公然露出了各种颜色的绺绺秀发：金色、黑色、栗子皮色、火红色……就像太阳升起时折射的光线一样耀眼。精心做出的发型环绕着一张张属于女人的面孔。没错，隔着一里远他都不会看走眼。那些紧盯着他的一双双女人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

　　杨怀信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始料未及的局面，彻底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