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往事》落伍老兵

3、第 3 章

　　第二天早上，雨过天晴。

　　赵寡妇家立刻喧哗起来，修士们都抢着帮她修缮屋顶，其余的人家显得冷冷清清，那些行动迟缓的老人只能羡慕地注视着赵寡妇家热闹的场面。紧挨着的刘莉莉家屋顶上，也只有杨怀信一个人忙碌着。刘莉莉拎着盛满泥巴的水桶爬上屋顶，回头看了一眼赵寡妇家，叹了口气。

　　赵寡妇凑到篱笆墙边，挑衅似地对屋顶上的杨怀信说：\"要不要给你派几个人过去？　　\"呸！\"杨怀信扭过头去，继续抹着屋顶。

　　赵寡妇扭过身，满面春风地对修士们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们有仙果酒、仙麦酒，为什么不喝个通宵？\"

　　修士们顿时欢呼起来。杨怀信被激怒了，站起身来，对男修士们喊着：\"队长！\"

　　一个队长急忙向篱笆墙边跑过来。

　　\"你们很快——\"杨怀信话没说完，一个飞鹰妖修出现在上空。

　　队长大声喊着：\"战斗警报！\"

　　修士们立刻从赵寡妇家蹿出来，纷纷跑向炮位。

　　中型灵炮的炮口直指天空。修士们熟练地操纵着灵炮，随着口令，炮口始终跟随着飞鹰。飞鹰一摆翅膀，爬到了灵炮打不着的高度，好像有意和修士们开着玩笑，在炮位的上空兜了一圈又一圈。

　　赵寡妇坐在屋顶上，大声喊着：\"打，打下来！\"

　　同样坐在屋顶上的杨怀信忍不住去纠正赵寡妇的说法：\"已经超过了灵炮的有效射程。\"

　　远远望着修士们一个个严阵以待的姿态，刘莉莉忍不住对杨怀信说：\"多好的小伙子们啊。\"

　　听见刘莉莉的话，杨怀信没有言语，若有所思地眺望着远方。

　　修完了房顶，杨怀信例行去仓库检查。按照惯例，他用手扯了扯仓库门上的大锁，当认为锁依然牢固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哨兵：\"有情况吗？\"

　　\"没有。\"

　　杨怀信掏出一个玉版，写一句念一句：\"检查仓库，完整无损，几时？\"

　　\"酉时。\"

　　杨怀信又签上了时间。他小心翼翼地收好玉版，然后朝刘莉莉家走去。经过赵寡妇家的时候，初等筑基修士听见屋里又传来了欢快的音乐声，他站在篱笆墙外沉默地注视着。这次，杨怀信没有闯进去，而是悄悄地走回了刘莉莉家。

　　他没注意到，队长一直跟在他的后面。

　　炼气期修士们等到初等筑基修士和队长离开了赵寡妇家的门口，一个个像幽灵一样迅速溜进赵寡妇家。

　　杨怀信刚把军帽挂在墙上，便听见房门\"吱\"的一声推开了。队长站在门口向他行礼。

　　\"我们这几天天天像过节一样。\"杨怀信不无挪揄地说。

　　队长嗫嚅着。

　　刘莉莉听见杨怀信回来，急忙端上热汤，一眼看见队长也在，又为队长摆上了汤碗。杨怀信俨然像主人一样，手指了指椅子，示意队长坐下。

　　队长没有坐下，试探着问道：\"我们是要调往前线吗？\"

　　杨怀信没有马上回答，稍顷，他点点头。

　　\"什么时候？\"队长又问。

　　\"明天。\"杨怀信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明天？\"

　　杨怀信肯定地点点头，避开了队长犀利的目光。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我爸爸对我说，我们这一代人是为战争而生的，也许这话没错。\"队长说完，向初等筑基修士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杨怀信透过窗户，注视着队长的背影，神色忧虑。刘莉莉走到杨怀信身边，叹着气说：\"今天晚上他们会一夜睡不着觉的。\"

　　\"他们是修士。\"

　　\"是男人。\"刘莉莉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

　　\"男人有许多他该做的事情，女人不该拦着他们。他们去打仗，去流血，去牺牲。\"

　　杨怀信惊奇地打量着刘莉莉，刘莉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地说：\"做女人的，应该会心疼每一个男人。\"

　　这时，更加激烈的舞曲声从隔壁的赵寡妇家传了过来。

　　\"他们一定会喝得人事不省。\"刘莉莉说。

　　紧跟着，隔壁传来了摔酒瓶子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清脆。

　　刘莉莉担心地看着杨怀信：\"他们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杨怀信没有搭腔，朝自己的床铺走过去。他睡在外屋，里屋是房东刘莉莉的卧室。他神态自若地脱下道袍，准备打坐修炼。刘莉莉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杨怀信，目光里充满了忧虑。

　　赵寡妇的家里，修士们唱着歌，激情难遏地摔着酒瓶。村里的女散修们悲伤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赵寡妇想拦住每一个飞出去的酒瓶，却总也挡不住小伙子们强有力的胳膊。见没法拦住，她索性冲上前去，抱住了年轻人的脖子，柔情万种地说：\"你们走了，把我一个人撇下了。\"

　　\"我们还要回来的，等到战争结束。\"修士们慷慨激昂。

　　一个老妈妈倏忽闯进屋子，她挨个地亲吻每一个修士，并为他们祈福。

　　\"道友们，我们该和乡亲们告别了。\"队长醉醺醺地站起来，吼道。

　　修士们和屋里的每一个人拥抱、亲吻。赵寡妇眼泪汪汪地拥抱着每一个修士，在他们耳旁重复着一句话：\"等你回来。\"

　　刘莉莉家里早早熄了灯，屋里一片漆黑。杨怀信坐在木板床上，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木床发生吱吱响声。刘莉莉坐在窗前，紧张地注视着隔壁传来的每一种响动。

　　\"他们不摔酒瓶了。\"

　　\"他们在和赵寡妇告别。\"

　　\"他们要离开赵寡妇的家了。他们会直接闯进来，把你从床上扯起来，质问你为什么让他们上前线。\"

　　\"住嘴。\"杨怀信烦躁不安，大声喝斥着。

　　刘莉莉浑身一抖，不再说话了。透过窗户，她看见修士们纷纷离开赵寡妇家，然后停在自己的屋前，整齐地排成了两行。她吓得一把捂住嘴，眼泪淌了下来。

　　队长离开队伍，走到刘莉莉门前。

　　\"真的来了。\"刘莉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喊了起来。

　　\"住嘴！\"杨怀信大声叫着，从床上下来。

　　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杨怀信下意识地把仙剑放在自己身边，对着门口喊：\"进来。\"

　　门轻轻地推开，队长站在门口，轻声地说：\"前辈，刚接到命令，我们马上开往前线。\"

　　黑暗中，杨怀信沉默着。

　　\"我们走了。\"队长说。

　　\"等等。\"杨怀信下了床，和队长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队长最后向杨怀信行了一个握拳礼，匆匆而去。门外传来口令声，修士们步伐整齐，唱着歌，离开了村子。杨怀信一直注视着队伍的背影，感叹地说：\"他们又成了一队真正的修士。\"

　　刘莉莉揉着哭肿的眼睛，想回自己屋子了。杨怀信突然叫住了她：\"饿了。\"

　　刘莉莉急忙点亮了蜡烛，匆匆忙忙地去收拾食物。

　　第二天早上。赵寡妇正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听见隔壁的门响，立刻一阵风似地向院里跑去。杨怀信走在街上，在和早起的人们打着招呼。赵寡妇站在自己的篱笆墙里，向他送去甜蜜的微笑。她刚要说什么，杨怀信立刻堵住了她的嘴：　　\"你昨天刚过完生日，今天一定不会再开生日宴会了。\"

　　\"我只想问问，换防的修士什么时候来？\"

　　\"你不觉得你一个散修，知道太多的仙城秘密不好嘛？\"

　　\"嘁。\"赵寡妇白了一眼杨怀信。

　　\"赵寡妇，你要自重。\"

　　\"我是寡妇。\"赵寡妇强调地说。

　　\"寡妇更应该自重。\"

　　\"你没有看见吗？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精神饱满地走上前线的。\"

　　杨怀信一下让赵寡妇说的没话了，头一低，匆匆走去。

　　赵寡妇在后面喊着：\"你怎么不说话了，你……\"

　　仓库门口已经没有了岗哨。

　　杨怀信走到门口，按照习惯，拽了拽仓库上的大锁，又在玉版上写完检查记录。然后朝三清峰港走去。

　　杨怀信坐在港口，一边卷烟，一边注视着一艘艘开往前线的仙船。仙船上的修士们在向杨怀信招手，他也同样地报以招呼。

　　再没有仙船驶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