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往事》落伍老兵

24、第 24 章

　　李睦冉用力地抽着鼻子，不断擦着通红的眼睛。万珊低下头，眼里充满了泪水。

　　\"你心里好受点了吗？\"花无双同情地问。

　　闻素素点点头。

　　\"后来呢？\"万珊抹掉眼角的泪珠，问。

　　\"后来，我就把孩子放到妈妈家，参了军。\"

　　\"为什么？\"李睦冉问。

　　\"我想杀妖兽！\"闻素素发狠地说。

　　\"战争让女人的心变硬了。\"万珊说。

　　\"可惜，我还没有这个机会。\"闻素素说。

　　\"闻素素，我们都是朋友。\"花无双说，\"我们都会帮你杀死妖兽的。\"

　　闻素素看着花无双，轻声说：\"也许，必须要有一个妖兽倒在我的枪口下，我的心才会平静下来。\"闻素素说。

　　女修士们来看望刘莉莉。她们带来了不太丰足的礼物——白糖，一块洁身液。

　　刘莉莉看见女修士，不知为什么又哭了起来、她只是干嚎，却没有一点眼泪。

　　村人们似乎已经适应了刘莉莉表示悲痛的方式，自顾自地聊着天。赵寡妇一头扎进女修士堆里，怂恿着女修士让杨怀信把指挥所搬到自己家去：\"刘莉莉快疯了。她爱她老公，她喜欢让她老公用皮带抽她，初级筑基前辈应该把指挥所搬走——\"

　　好像是在印证赵寡妇的话，刘莉莉伤心欲绝地干嚎了两声。突然她打了一个嗝，悲痛变得有些滑稽。

　　\"她真的不行了。\"李睦冉小声地说。

　　高秋婷转过身，小声地对唐亚初和李睦冉说着：\"你们说，要是让初等筑基前辈住进赵寡妇家，会是什么样子？\"

　　\"不好吧。\"李睦冉涨红了脸，反应十分强烈。

　　\"他会和以前那些修士一样。\"唐亚初说。

　　\"那他也就永远闭上了没完没了的嘴。\"高秋婷下了结论。她站起来，对唐亚初说：\"请初等筑基前辈到院子里来，我等他。\"

　　杨怀信走出屋子，高秋婷正站在院子里恭候他的到来。

　　\"您找我？\"

　　\"我担心刘莉莉的情绪，最好把指挥所迁到别处去。\"高秋婷严肃地说。

　　\"迁到哪儿？\"

　　\"比如，赵寡妇家。\"

　　\"是她让你来说的吧？\"

　　高秋婷窘住了。

　　\"您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杨怀信不满地说。

　　\"我这也是好心。\"高秋婷小声地说。

　　\"你去告诉她，休想！\"

　　高秋婷板着脸走进屋子。从窗户往里望去，杨怀信看见高秋婷走到赵寡妇身边说着什么，赵寡妇愣住了，俄顷，她开始大发脾气，喋喋不休地破口大骂。

　　杨怀信看着被激怒的赵寡妇，掉头准备离开。窗户\"咣当\"被推开，赵寡妇站在窗户前，对杨怀信喊道：\"你站住！\"

　　杨怀信站了下来：\"赵欣秀，你——\"

　　\"谁给您权力，称呼你的？我们没有这个交情。\"

　　\"您，您。\"杨怀信慌忙改口。

　　\"怎么着，您还准备教训我？说，你是个军属、烈属、寡妇，你的丈夫为国捐躯，应该对得起他。算了吧，把你拢共能拼凑起来的那十几个单词留着给刘莉莉吧，我不需要！\"

　　\"赵欣秀，您听我说——\"杨怀信磕磕巴巴地说。

　　\"我不听你说，我只问你一条！你可以和刘莉莉睡觉，为什么不能和我喝茶？\"

　　\"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和刘莉莉睡过觉！\"杨怀信此时有嘴难辨。

　　\"这，只有上帝才知道，再说啦，老天管得着你和谁睡觉吗？\"

　　\"你，你——\"杨怀信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转身走了。

　　\"哎，你来吧，可怜可怜我这寡妇吧，把给刘莉莉的，分给我一点，一点点——\"赵寡妇嘶哑地喊着。

　　刘莉莉停止了干嚎。她一副神思恍惚的忧愁样，好像根本没听见刚才的争吵，喃喃地问道：\"他呐？\"

　　\"走了。\"赵寡妇没好气地回答。

　　\"走了？上哪儿了？\"

　　赵寡妇蓦地转过身。人们清楚地看到她眼里充满了泪水，怨恨取代了风骚。她大声喊道：\"不知道。\"

　　\"他还没吃饭呢。\"刘莉莉梦游似的起身，走进了厨房。

　　突然，厨房里传来有人跌倒和锅碗瓢盆落地的嘈杂声。赵寡妇冲进厨房，一会儿，她搀扶着刘莉莉出来。刘莉莉重新坐下，孩子一样伤心地抽抽搭搭着，她的眼睛里重新装满了泪水。

　　赵寡妇悄悄地躲进角落，一言不发。一会儿，刘莉莉又开始嚎叫起赵寡妇的名字，抽泣着说：\"他还没吃饭呢，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家。\"

　　人们责备的目光都落到赵寡妇身上。她面带惭愧走了过去，说：\"刘莉莉，我向你保证，一定把他找回来。\"

　　刘莉莉彷徨无助地点点头。

　　杨怀信闷头蹲在地上手里攥着灵丹袋，远远地注视着消防棚。突然有人推门出来，一溜烟地奔了厕所。杨怀信急忙闪身，躲在树后。他叹了口气，把灵丹袋重新挂在腰间，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地离开了。

　　杨怀信漫无目的地来到了三清峰港，在破败的码头上徘徊。

　　夜，静极了，只有满天的繁星闪闪发亮。他索性坐在了码头上，把灵药袋拿出来，掏出了一颗灵丹。远处传来送货灵船的声音，杨怀信循声望去，送货灵船拖着长长的身体朝这里驶来。杨怀信耐心地数着船上的窗户，直到送货灵船拐过了河湾，驶向远方。

　　码头又恢复了宁静。

　　杨怀信长长地叹了口气，仰面躺在了码头上。

　　消防棚里，高秋婷似乎不胜烦恼地在给女修士们训话：\"看见了吧，我们不要和散修拉拉扯扯，最后和初等筑基前辈一样。真没想到，一个男人现在倒成了宝贝。\"

　　\"队长道友，请允许我说几句跟您不同的想法？\"花无双说。

　　\"花无双，你的话太多了。\"高秋婷不满意地说。

　　\"让她说吧。\"闻素素在一旁插嘴。

　　\"你是不是觉得，在这儿，应该由你说了算？\"高秋婷瞪着花无双。

　　\"不是，我只是想说，散修很好，您看——\"花无双指着桌上的织机，火剪子说。

　　\"是啊，咱们一说要用，赵寡妇就把这些东西送来了。\"李睦冉小声地说。

　　\"咱们这间屋子，都是她们帮助收拾出来的。\"万珊也随声附和。

　　\"我也觉得她们是好人。\"唐亚初也参加了进来。

　　见女修士们人心浮动，纷纷跟着讨厌的花无双和自己唱对台戏，高秋婷气恼地大声说：\"炼气修士们，她们只是想巴结我们。\"

　　女修士们一下子安静下来，狐疑地盯着队长。

　　\"她们为什么要巴结我们？我们能给她们什么？\"花无双的话落地有声，她激动地质问：\"也许我们能把她们死去的男人还给她们？\"

　　沉默了许久，包括高秋婷在内，似乎没有人能找到反驳花无双的道理。高秋婷终于妥协了：\"行了，你要干什么？\"

　　\"我们应该帮助她们。这个村里的男人都上了战场，家里的活谁来干？也许，我们能帮她们干点，修修房子，劈劈木柴，哪怕为她们挑点水，让她们觉得，男人在前线打仗，却也有人在想着她们，帮助她们。\"

　　花无双的话说得朴实，句句在理，女修士们为她鼓起掌来。

　　门突然被推开了，赵寡妇上气不接下气冲进来，对高秋婷说：\"杨怀信失踪了，派人帮我找找去，我要找他回来。\"

　　李睦冉本能地第一个站起来。

　　\"去吧。\"高秋婷点点头。

　　夜渐渐深了。织机哗哗地转着，花无双在勤奋地为战友们改制道袍，闻素素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忽然，花无双似乎想起了什么，起身从自己的行囊中掏出一包白糖，交给闻素素。

　　\"谢谢。\"闻素素小声说。

　　高秋婷从屋子的另一头走过来，她看着李睦冉的空铺，问道：\"李睦冉还没回来？\"

　　\"没有。\"花无双回答。

　　\"他能上哪儿呢？\"高秋婷自言自语地说。

　　\"没想到初等筑基前辈还真有点味道。\"花无双一边摇着织机，一边不无调侃地说。

　　\"不行，这么晚了，找找去。\"高秋婷决断地说。

　　花无双和闻素素互相瞅了一眼，穿上衣服，和高秋婷一同走出消防棚。在确定寻找方向时，她们几乎同时想到了仓库。

　　李睦冉和赵寡妇也找到了这里。她们挨家敲门，已经在村里找了个遍，却一无所获。\"都找过了，没有，连河边都去过了。\"李睦冉向高秋婷报告。

　　\"码头呢？\"

　　\"不会的，他去那儿干吗？连间房子都没有了。\"赵寡妇说。

　　\"那我们就分头进林子。\"高秋婷说。

　　\"他会不会发生意外？\"李睦冉担心地问。

　　\"你是说，遇到了妖兽？\"花无双笑着反问。

　　闻素素似乎看穿了李睦冉的心事，她安抚地拍了拍这个姑娘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女人们分成两拨进了树林。高秋婷带着闻素素和花无双走在漆黑的林间，皮靴踩着地上的树叶，发出细碎的响声。

　　走在前面的高秋婷突然停了下来，在黑暗中对闻素素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闻素素淡淡地回答。

　　\"是不是太伤你了？\"

　　\"无所谓。\"

　　\"那我说，对不起。\"

　　\"不用了。\"

　　高秋婷的道歉，似乎并没有引起闻素素的反应，她的态度依旧淡漠，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平静。

　　远处传来李睦冉和赵寡妇的呼唤声。她们已经走到了林子的尽头，站在公路边上，两个人互相看着，又失望地移开了视线。

　　\"要不然，我们去码头看看？\"李睦冉说。

　　赵寡妇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天渐渐亮了。杨怀信躺在码头上，身体蜷缩成一团，正呼呼地睡着。晨风吹来，他打了个寒噤，把自己蜷得更紧。

　　半梦半醒间，杨怀信仿佛听见有人在叫他，他睁开眼睛，竖起了耳朵——真的是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他懒洋洋地坐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灵药袋，开始揉捏。

　　呼唤的声音愈来愈近。是李睦冉和赵寡妇。她们远远地向杨怀信这边跑来。杨怀信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您揍我吧。\"赵寡妇羞愧地说道。

　　\"您就在这儿坐一晚上？\"李睦冉问。

　　\"没问题，没问题。\"杨怀信慢慢地摇着头。

　　\"回去吧。\"赵寡妇央告道：\"您要是不回去，刘莉莉会杀了我。\"

　　杨怀信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身体。

　　\"我全明白了，您是个好人。\"赵寡妇说道。

　　杨怀信什么也没说，迈着军人标准的步伐，向村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