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往事》落伍老兵

21、第 21 章

　　灵车突然刹住，闻素素从睡梦中被猛地晃醒。司机在后窗上轻轻地敲着，说：\"到了。\"她感激地点点头，敏捷地跳下车厢，迅速消失在路边的林子中。

　　天际渐渐露出微白，刚刚苏醒的黎明静悄悄。闻素素踩着沾满露水的野草，心急如焚地穿行在林子中，沿着来时的路线全力奔跑着。渡过河流，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消防棚的大屋顶，闻素素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门口的动静。当确认没有人，她抓住机会从树丛里冲出来，奔向木门。

　　突然门开了。

　　闻素素迅速地躲到一旁。出来的是唐亚初，她只穿着薄薄的内衣，一溜小跑奔进了厕所。惊魂未定的闻素素乘机溜进了消防棚。她蹑手蹑脚走近自己的铺位，低头扒下靴子。她一抬头，看见花无双从床上探起身子看着自己。

　　两人对视着片刻，花无双笑了笑，又躺了下去。

　　闻素素心神不定地脱下衣服钻进了被子。临睡前，她没有忘记把钥匙摘下来，重新挂在了铺板上。她用手轻轻地拨弄着钥匙，渐渐地，视线模糊了。疲倦像一头晃晃悠悠的黑熊，笨重地压在了闻素素身体上。她甚至没来得及叹口气，就直接进入了沉睡。

　　同样的黎明，这个时候杨怀信却陷入了可怕的噩梦——隐约间，一个巨大的白色幽灵轻飘飘地向他荡来，他甚至真切地听到了幽灵沉重的叹息声和急促的呼吸声，感觉到幽灵的面孔向他逼近……

　　杨怀信猛然惊醒过来，瞪大了眼睛望着天花板，使劲喘着粗气。

　　房间里，一条白色的身影慢慢向后退去。

　　杨怀信欠起身子，突然看见白色幽灵就坐在屋角的椅子上。他几乎惊叫起来，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刘莉莉。她直勾勾地盯着初等筑基修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刘莉莉，干什么？\"

　　\"我做梦，我老公被——\"

　　\"你吓死我了。\"杨怀信索性从床上坐起来。

　　\"他说过，妖火会躲着他走的，可我梦里就只看见妖火呼呼地只往他头上跑。\"

　　杨怀信脸一沉，说道：\"你希望妖兽的火弹都百发百中吗？\"

　　\"他会不会出事？\"刘莉莉语气显得有些异样。

　　\"天都亮了。\"杨怀信看了她一眼，掏出了灵丹袋。

　　\"我这就给你烧茶去。\"刘莉莉没精打采地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杨怀信久久地注视着刘莉莉的背影，心中弥漫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天色大亮，高秋婷第一个穿好衣服。她走到棚子中央，扫视着一个个睡态各异的女修士，皱了皱眉头。突然，她发现了一双与众不同的靴子。是闻素素的靴子。她悄悄走到近前，蹲下了身子。

　　花无双偷偷睁开眼睛，注视着高秋婷的一举一动。

　　闻素素的靴子上溅满了泥点。高秋婷用手指抠了抠，证明这些泥点都是新溅上去的。她一把拎起靴子，但马上又停止了这个动作，把靴子轻轻放回地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走出了消防棚。

　　突然，尖厉的哨音横空响起，刺破了静悄悄的黎明。女修士们被惊醒，睡眼惺忪地爬出被窝，只有闻素素仍旧沉沉地睡着。

　　锐利的哨音再度响起，一声紧似一声。高秋婷站在门外，握着哨子不断地吹着，半晌，却只有几个女修士慵懒地从消防棚里走出来。

　　高秋婷放下哨子，愤怒地盯着再没人出来的木门，火冒三丈地冲过去，推开了门。眼前的情形几乎让她气炸了肺——消防棚里，姑娘们正团团围在花无双身边，没口子地央求她为自己改造道袍。

　　高秋婷叉着腰站在门口，凶神恶煞地瞪着这帮不服管教的丫头。女修士们吓得一句话不吭，灰溜溜地向门外蹭去。只有花无双似乎对高秋婷的权威全然没有放在眼里，她泰然自如地转过身，对着小镜子摆弄自己那头光灿灿的金发。

　　\"你没听见集合的哨音？\"

　　\"嗯。\"花无双潇洒地戴上尖帽，然后抓起灵枪向门口走去。

　　高秋婷发现闻素素仍旧在床上睡着，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她大步走到闻素素的床边，凑近她的耳边，猛然吹响了哨子。

　　闻素素打了个激灵，然后慢慢睁开眼睛，用一种敌视的目光看着高秋婷。后者带着胜利的神情朝门外走去。

　　高秋婷没有就此罢休。当队伍集合完毕后，她摆出一副嘲弄人的神情，大声说：\"亲爱的小姐们，你们有太多的精力。今天，你们将围着村子跑１０圈！\"

　　畏难和抱怨的表情几乎同时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高秋婷可不在乎这些，她毫不留情地下达了命令：

　　\"全体都有，跑步走。\"

　　杨怀信刚从刘莉莉家出来，就看见女修士队伍整齐地从村中跑过。他眼睛一亮，立即甩开臂膀，加入到了跑步的行列。

　　\"这才像支正规的队伍。\"初等筑基修士跑到高秋婷身边，夸赞道。

　　从河边洗衣服归来的赵寡妇恰巧与队伍迎头碰上，她一眼就瞅见杨怀信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马上撇着嘴讥笑道：\"你们看啊，一只老公鸡跟在后面，咕咕咕地叫着——\"

　　杨怀信恼恨地瞪了一眼赵寡妇。

　　赵寡妇肆无忌惮地继续嚷嚷：\"春天来了，哪只公鸡不打鸣，哪只公猫不叫春——\"

　　笑声从队伍里冒出来，连一直板着脸的高秋婷也被这些俏皮话逗得忍俊不禁。早起的老乡三三两两站住脚，嘻着嘴看热闹。杨怀信拉下脸，步伐逐渐慢了下来。

　　\"来吧，谁会在乎你战争的时候干了什么，只要你能活下来。\"见初等筑基修士有了反应，赵寡妇变本加厉地吆喝起来，\"战争会把这些一笔勾销的，不论是对修士还是对修士的老婆全一样。\"

　　杨怀信停住脚，愤怒地盯着赵寡妇。村上一下静了下来，连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也静下来。女修士的脚步变得迟缓，自发地停了下来。

　　人们好像都在思索这耐人寻味的话。

　　高秋婷又大声地下达继续跑步的命令，女修士队伍重新缓慢地移动起来，听得出来，那步伐声变得杂乱而沉重。

　　这一切让赵寡妇愈发得意，她嚣张地喊叫着：\"说话呀，不用装得圣人一样，空有一副男人的身躯。\"

　　这话显然又是对着杨怀信。

　　在下属和乡亲们面前惨遭女人的奚落，杨怀信终于忍无可忍，他径直照赵寡妇走去，一边走一边解下腰中的牛皮带，一副要狠狠地教训一顿赵寡妇的架式。

　　赵寡妇提着裙子站到木桩子上，更加露骨地挑逗着：\"怎么了，要打人了？来呀，我的皮肉早就痒痒了。\"

　　杨怀信阴沉着脸，高高扬起手中的皮带，却又停在了半空中。赵寡妇见状，索性把衣领敞得更开：\"往这打，这儿有弹性。\"

　　眼看初等筑基修士的皮带就要抡下去，刘莉莉忽然风一样冲过来，死死抱住杨怀信，央告着：\"打我吧，打我吧。\"

　　赵寡妇不放过任何机会，她指着刘莉莉说：\"她已经一年没挨过男人的皮带了，她要。\"

　　刘莉莉松开了杨怀信，怒视着赵寡妇。那张素来怯懦的面孔有些扭曲变形，单薄的双唇不能自制地颤抖着。这几乎是人们第一次看见刘莉莉怒不可遏的样子。

　　散了操的女修士三三两两向这边走来。高秋婷远远站着，一副不屑的神情。她双臂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看这戏怎么演下去。

　　刘莉莉突然像一头发了怒的母牛，猛然冲向赵寡妇。赵寡妇没有想到一向温顺的刘莉莉居然会真的向自己发难，一慌神，从站着的木桩子上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围观的人们顿时哄堂大笑。

　　赵寡妇狼狈地坐在地上，发现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愿意拉她起来，她伤心地号啕大哭起来。

　　\"谁是刘莉莉？\"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声地询问着。

　　人们愣住，齐齐朝说话人看去——是个政府工作人员打扮的女人。刘莉莉脸色刷地变成惨白，她艰难地挪着步子向那女人走去。

　　有人在杨怀信耳边低声说：\"县里的衙役。\"

　　杨怀信感到心脏陡然一沉。

　　\"谁是刘莉莉？\"衙役又问。

　　\"为什么是我？\"刘莉莉悲戚地说。

　　全村的人又一次沉寂下来，人们跟在刘莉莉身后，走了过去。赵寡妇就地一滚，站了起来，她上前搀扶住刘莉莉，说：\"她是。\"

　　衙役把一个信封递了过去。刘莉莉没接信封，只是茫然地盯着它。片刻，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