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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奈何桥那边总是很热闹。
      对于凡人来说,永眠,不过是将过去忘得干净。像小酒馆里醉倒的一个又一个忘了归家路的醉汉。他饮烈酒,她喝清汤,然后所有至死不渝的情意,全融在掉入碗里的那一滴眼泪。
      她最后告诉他,她只是要站在桥中央,做很长的一个梦。脚下有青石板,一块一块走过去,梦就会醒了,然后她在前边路上等,等她生前约定的人。
      可是后来的她不会知道,她要等谁,她自己会忘。
      薄言被鬼侍们催促着走快些,只是他们都知道,这位官媒惹不得说不得,连催促也就在后头斟酌着说,“前边是桥,大人就别逗留,就快着些吧。要在关大门前到司狱大人府上呢。”
      薄言自然是不理会,而她每每路过桥边,总要驻足停留,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何来这样的毛病,痴痴地望着桥上喝汤的半日不动。
      有时盯得那些好不容易心里舒畅些,愿意喝了的,愣是被她这眼神吓了回去,生怕过了桥全是遇上这等的疯子。
      “容我再看一会。”薄言语出温柔,令后面跟着的也不太好拒绝,只能眼看着自己押送的犯人又吓跑了一个心理素质差的。
      “你说,我为什么,总想看这桥呢?”薄言愣愣地出神,她其实烦得不行,心里清楚得很,一座破桥有什么好看的。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脚,总是浪费了大把的时间,还因着此事被孟婆骂过许多回,每每都是两人拳脚相向才肯收场。
      “小人可不知,可小人知道的是,若再不走,怕是要被孟婆敲脑袋了。”鬼侍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
      薄言往桥上一看,只见那孟婆咬牙切齿挥舞着手中的木勺,传了个音给她,意思是若是还不走,保证敲她一脑袋包。
      此音传毕,薄言竟二话不说乖乖离开,脚步还有些匆忙。孟婆真当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虽满肚子疑惑,可还是欢喜地舀起了汤,高兴地一抖,量都给的多了些。
      这并非是薄言转了性,而是那桥下对上的那眼睛让她慌了神。刚刚擦肩而过的道士竟也在那桥边,甚至若有所思看了她好一会。
      若放在平日,她哪会如此匆匆离开,定要和他分个胜负,看谁盯得时间长。可眼下她只是狼狈地落荒而逃。薄言心里也不住打鼓,最近为何变得越来越奇怪,也说不定去坐几天牢,真能参悟出些醒世恒言,下次被司礼教育,也好应付不是。
      一路无话,既然已从桥处离开,那么阴界再没什么使她留恋,步子也紧凑起来。若不是身为一名游街的囚犯,就从司礼处到司狱那儿,她御风而行,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哪像现在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拖油瓶,虽然嘴上一直催着她快些,可他们还硬要走出几分气势,齐步排成排,谁走快了还要往后退一退。
      如此几番整理队形,注意走姿,等薄言走到点律堂,外头的梆子又响了起来。
      路上的孩童坐在门槛上看小贩熄了灯火,却依旧迟迟不归家。也没有人会上去问原由,因为谁都心知肚明,阴界的住客们,从来都无家可归。薄言从来都明白这一点。
      跨了正门,点律堂的鬼捕个个现出身来,一路排开,直到司狱坐镇的公堂上。司狱的扮相像极了判官,可模样身份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判官管的是六界众生,是各个轮回道上的灵魂,司狱虽也是这般的架势,但范围着实是小了不少。
      他的大牢,只关阴界的魂。而且这牢底一般也没人坐得穿,再重的刑罚,不过几十年就还得上路,像叶十九说的那样,阴界往来频繁,所以司狱一般忙得很,进进出出的阴魂扰得他头疼。
      虽说也是几十年,但饶不了一天。老老实实坐牢是本分,所以就算这是座鬼流极大的监牢,那也是坐牢啊,所以哀怨口在牢里也是随倒随有。
      “哎那,那个,那个,来的谁呀?报上名字!”司狱拿腔拿调地开口,一本正经的样子,却连看都没看下边一眼。
      “你说我是谁?”薄言跪也不跪,直接朗声道,“我来视察视察你,你就给我看你这幅样子,把你这,这官架子给我收起来。”
      司狱睁眼一看,合着咆哮公堂的是这位主。立马收起了架着的腿,笑嘻嘻地说:“哎哟,怎么你来了哟,今儿有空哦。来来,上面来坐呗!”
      薄言慢悠悠走了上去,将长外衫向后一抖,稳稳坐在了公堂的上座,清了清嗓说:“司礼让我来牢里反省几天,就这事儿,你看着办吧。”
      司狱一听,瞬时蒙了,凑近了坐在椅子把手上,急着问:“可是真的呀?你这是做了什么呀?什么事要来我这坐坐?你就算再······哎对了,十九知道了么?”
      薄言轻微摇了下头,无所谓地说:“也就没什么事儿,三天而已,你倒是快点安排啊!”
      司狱急地直跺脚,他一边哎哟哎哟地叫唤,一边手也没闲着,立马批出了书令。却又握在手里,仔细再问:“你倒是说给我听呀,好端端进什么牢狱哦。我管了这么些年,这里边是什么样,我可清楚的很那!这么几百年相安无事,怎么今儿,哎哟,你,你这是要急死我!”
      “你和十九真是相配,成天跟我爹娘似的,什么都得问个清楚。这事儿说了你也是一知半解,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在这解释,酆都大门都关了,我呢,也该进牢房了。”说着便去拿他手里的书令。
      司狱机敏地手往后一缩,眉毛一抬说:“嘿,今儿你不告诉我啊,我还不让你走,牢房正满呢,还腾不出你的位置。”
      “你这是诚心想找揍啊,给我听见没?”薄言手掌一摊,示意他放上来。司狱哼了一声,“你哟,这脾气若再不改,迟早出了人命啊,你便老实了!”
      薄言一言不发,白了一眼顺手抢过书令,甩给下边的鬼捕说道:“前边带路。”又转头向后说了句:“那这样吧,什么时候,你能改改这闺中小姐的模样,我也便改改我这脾气。到时候,我什么话都老实告诉你。”
      司狱一怒,手朝前边颤抖着指着说:“你,你不识好人心呐你!净说些不着调的话,哎哎哎,谁让你们押着她走了?”
      司狱手臂一展,直化作一阵风般穿过来,大声说道:“都给我放手啊,这也是你们能押着走的?都给我好生伺候着啊,别把凶神恶煞的脸搬出来!”
      “你可别在这瞎操心,在我这献殷勤有什么用,十九那儿照顾的好就行了。”薄言说罢就想迈步子往大牢方向去,却突然被眼前一白晃晃的高个东西挡住了去路。她心下烦躁得厉害,刚想抬手把眼前的东西甩开,就见那白晃晃的矮了半截,才看清楚原来就是那桥底下对上来的道士。他抱拳作揖,脆生生开口说:“这两位可是阴界的神官?”
      薄言余惊未平,定了定身子说:“是又如何?”
      他一脸善意的笑,从身上的包袱里拿出一对折的纸来,恭敬地说道:“哦,在下林去慵,无涯观去字辈三弟子,今日来府上拜访,未事先告知,突然前来,实在······”
      “别罗里吧嗦的,有什么事快说,大家都很忙。”薄言毫无耐心地上下打量着他,甚至已经打算好,不管他说些什么,全推给司狱处理,自己扭头就走,安心领罚去。
      林去慵打开对折的纸,看了一眼,递上去说:“我此番前来是为寻——便是官媒大人,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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