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情之所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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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倾的两个石狮子呼啸生风，可惜还没到姜庚昀面前就被一团黑气打碎。
姜庚昀侧过头来，印堂发黑，朝着桑倾邪邪一笑，道：“是你，坏我大事？”
桑倾看着姜庚昀那副半人不鬼的样子，拧了眉，心道不好，这魇妖已然控制住了宿主。她得先将这妖孽剥离出来，不然必伤到凡人。
神仙不得伤害凡人性命，否则必有天谴......
桑倾拧眉的功夫，魇妖已经浮了地上碎石，万千碎片，破空袭来。
桑倾皱了眉，这妖孽修为已深，龙血是不够的了。右手掐诀就要施术，然后许久没有动静的缚龙索跳出来就是有劲儿的一勒......
桑倾：.............
这天杀的缚龙索！她竟然又忘了这茬！！！
这么一滞，对面的碎石如雨，已扑面而来。桑倾连忙就地一滚，狼狈躲开。
一碎片擦过她的面颊，留下殷红一线。
桑倾拇指指腹擦过那条血线，站起身来，笑得杀气四溢，
“你这妖怪好生没品，打人不打脸，没人教过你吗？嗯？”
白家被誉为天人，家府也建得离天挺近。坐落在不临城内唯一的一座高山之上。被无数参天古树掩映。
此时这些古树被桑倾一棵棵拔起，抡得是一个虎虎生风。
密不透风得朝着魇妖射了过去。
在魇妖忙着抵挡时，桑倾猛得冲过去扑倒了魇妖，抡起拳头朝着魇妖的脸就打，一拳一个大青印子。
这魇妖本以为桑倾大概是个有些道术的修道之人，完全没想到她会比凡夫俗子还凡夫俗子的同它肉搏，猝不及防吃了桑倾好些拳头。
魇妖大怒，觉得这简直侮辱了它为妖的尊严，周身黑气大盛，妖气澎湃的将桑倾震飞了出去。
桑倾被震了个脸朝地，趴在地上将地面锤了个大窟窿……
“你、很、可、以。”
桑倾皮笑肉不笑地站起身来，眼里碧色流转，现了龙瞳。
她自出东海，便接连碰上两个魇妖，一个甩了她一身缚龙索，一个竟敢砸了她一脸石头灰！
好，很好，非常好。
桑倾歪了歪脑袋，指节咔咔作响，指甲锐化，隐隐现出龙爪。
周身缚龙索疯狂游移，箍得越来越紧，桑倾浑然不觉疼痛，呲了牙，龙气大盛。
魇妖这种东西，她以后见一个打死一个！
一声龙吟响彻天地！
青色巨龙冲天而起，紫色锁链盘旋其身。
巨龙咆哮，引天象遽变。风雷滚滚，狂风大作。
围观的侍卫们一个个吓晕了过去。
桑倾龙爪将魇妖一抓，高高抛起，重重砸下，尘灰四溅！
五爪扣住魇妖，桑倾怒道：“给我滚出来！”
“竟是......青......青龙.....”魇妖咳了一口血，被桑倾震得五脏六腑俱遭重创，“呵.....出来？怎么可能？我可打不过龙女大人，可你们神明，能杀凡人吗？”
魇妖用着姜庚昀的脸，傑傑怪笑，“你杀了我，就是杀了这个凡人！动手啊！”
桑倾怒不可遏，周身缚龙索勒得她神魂剧痛，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妖孽似看出她的不支，笑得猖狂。
气急败坏间一个神龙摆尾就要连人带妖一起砸扁。
“阿青？！！！！”
终于跑上山的陆离生气将将喘匀就被桑倾巨大的龙身骇得又岔了气。
但此时着实不是惊讶的时候，连忙喊道：“阿青！不能打！你这样会杀了姜庚昀的！”
青碧色龙尾堪堪停在了姜庚昀脸上一寸之外。
桑倾颈部龙鳞齐齐张开，喘着大气，咬牙遏制自己的怒意。
倒不是因为听了陆离生的喊叫，而是有人突然冲了出来，不惧神龙威压，挡在了姜庚昀面前。
是白闻。
*
冷月，空山。
青龙盘旋于空，魇妖重伤于地，中间一袭清冷白衣，伸着臂，无声阻挡。
这场景，有着说不出的诡谲荒诞。
陆离生一时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白闻微蓝眼眸清清冷冷，看得桑倾内心一凉。
席卷全身的磅礴怒意，突然消散了。
桑倾冷静了下来，那魇妖迷人心智，使人情绪失控，竟不知不觉让她都着了道。
若是真就此擅杀了凡人，天谴可不是好玩的。
桑倾吁了口气，没吁完就嗷嗷又叫了起来，从空中猛得掉了下来，十分熟练的又砸了个龙形巨坑。
桑倾在坑里滚来滚去，疼痛不已，因没了怒意支撑，一口气松懈了下来，再扛不住缚龙索的折腾，每滚一圈龙身就肉眼可见的小一圈。
陆离生凑近龙坑往下看，看见了一条十分眼熟的“小青蛇”。
嘶了一声，戳了戳那躺得笔直的“小青蛇”。
桑倾怒瞪陆离生，突然想起了什么，昂头就要咬陆离生，可是刚刚抬起龙身，又脱力的倒了回去。法力消耗太过，缚龙索加倍反噬了回来，桑倾一时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龙尾一阵抽搐，眼见着龙身又缩小了一大圈，陆离生眉毛狠狠抽了抽，觉得桑倾如今大约，只有泥鳅大小了......
伸手两根手指，将这小青泥鳅从坑里拈了出来，陆离生叹了口气，把桑倾揣兜里了。
这厢一阵折腾，那厢倒是安静的很。
白闻扶起姜庚昀，静静看他。
姜庚昀面上黑气流窜，眼神变化不定，好半晌才平静了下来。
似笑非笑道：“阿闻，你总会来救我呢。”
白闻抿出浅淡笑意，眸光温软，她看着此时戾气满面的姜庚昀，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出他的不对劲。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梨花满院，那笑容胜花的少年同她许诺，说此去王都赴宴，回来便与父亲商议他们的婚事。
“阿闻，等我回来娶你！”
那少年挥着手离去，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微蓝眸子里滚出晶莹泪珠，白闻眨了下眼，那泪便流了下来。
回不来了，也回不去了……
一开始就是她妄想，妄想她的昀哥哥会永远记不起过往，妄想凭她一个人就可以补偿他.....
“昀.....哥哥......”白闻拥住了姜庚昀，因为许久不曾开口，说得磕磕顿顿，“停......手.....吧......”
白家的人和其他的所有人，都是无辜的。
其实你恨的，只是我。
明知一切都是因为我，你依然下不了手杀我，所以你才会痛苦。心有漏洞，才会被妖魔缠身。
没关系，我来帮你解脱，不会再痛了……
白闻紧紧抱着姜庚昀，闭了眼。
“姜庚昀”面容诡异地在白闻背后屈指成爪，向着白闻抓下——
陆离生安置好桑倾一回头，正正看到这一幕，连忙大喊：“白闻！离开他！他还是魇妖！”
白闻纹丝不动，姜庚昀的手穿心而过。
白闻蓦地吐了一口血，笑了，“昀....可以....可以醒了……吗？”
白闻的血濡湿姜庚昀的前襟，姜庚昀浑身痉挛起来。
猛得把白闻推出去，白闻如一朵枯萎的花萎伏于地。
姜庚昀抱头低吼，神情狰狞，半晌，一口血喷了出来，大口吸气。黑气从他身上溃散开来。
“被魇妖吞噬成那样，居然还能醒啊！”桑倾从陆离生前襟里伸出脑袋，感慨，“就算用法力强行抽取，他这个被蚕食程度，都不太好抽啊……”
“唉，也是孽啊……”陆离生下意识跟着感慨，感慨完突然回神，“阿青你这么快就醒了？”
“啐！我是谁？一点反噬而已，怎么会真的晕过去！不过是小小岔气了罢......”
没说完又晕了过去。
陆离生：“..........”
“阿.....阿闻.....”姜庚昀颤抖着朝白闻爬了过去，伸出手似是不敢触碰那已经没了声息的人。
手指在半空中痉挛了半天，顿在空中半晌，又收了回去，捂住自己的头似笑似哭，“阿闻......你永远.....永远都.......弃我......”
声音戛然而止，陆离生觉得不对，急忙上前查看，姜庚昀已震断了自己的心脉.......
桑倾在陆离生的衣兜里幽幽转醒，龙爪上系着的五色链条，一线绿色瞬明又暗。
*
陆离生挖了个大坑，将白闻和姜庚昀合葬在了一起，叹着气竖了个墓碑。
桑倾随着陆离生的动作在陆离生前襟颠来颠去的晃着脑袋，总觉得漏了什么。
晃了一会，脑子里突然一线清明起来，“唉！那个叫姜潼还是江潼的小鬼怎么办！人都去了！也不晓得究竟谁是她阿姐啊！那小鬼怎么办啊，还在槐树里闷着呢……”
陆离生竖完碑，往碑上一靠，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上山前，我救了一个跑得慢了些的白家小孩，那小孩的名字就叫江潼，是白闻多年前路边捡回来的孩子，一直当弟弟养着。”
“什么？还有一个江潼，那槐树里的是谁？最近凡人都流行起这个名字吗？这都怎么回事？我们是瞎忙了吗？”桑倾瞪大了绿豆大小的龙眼。
“不知呢……看来我们要回一趟眉山了......”
一阵清风拂过，还想说些什么的桑倾敏锐地吸了吸鼻子，侧头看着新垒好的墓。
但见淡蓝光晕自墓上圈圈漾开，一缕灵光盘旋着升上天去。
桑倾惊讶地把眼睛瞪得更大，这灵光分明是上天庭的神官所有。
感情这一出折子戏一样的虐恋是天上哪个神仙闲的无聊下来历得劫？
怪不得这位白闻姑娘几次三番都能压住魇妖作祟人心，连她暴怒化龙时也是因为看了白闻的眼睛才清了神智。
看来还是个挺厉害的神仙啊，转世为人还能残存着些许神明异能。
桑倾目送那灵光升天，知道那灵光大抵是归位去了。
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
龙族与别的神族都不同，生而神龙，地位尊崇，在神界里自成一派，从不搞这些历劫啊什么的。
故而桑倾也一直都不能理解这些天上的神仙自虐的意义，但凡历劫那可都是要伤筋动骨的！
啧啧的摇着头，陆离生察觉了好奇地问她怎么了。
桑倾伸出小爪子摇了摇，“没事没事，你一个凡人不要好奇那么多，天机不可泄露。”
陆离生挑了挑眉，“好吧，尊敬的神龙大人，我们回眉山看看。”
*
陆离生问姜芫华借了好马，一路快马加鞭回了眉山小村。
一路上桑倾都睡得很沉，自从现了原身对付了魇妖后，桑倾就经常不能自控的睡着，几乎是说睡就睡，毫不含糊。
骏马奔驰，到了眉山村口，可——
别说槐树和那少年了，整个村庄都不见了……
俱化为焦土......
陆离生勒住了缰绳，惊愕之后，面上有怒色一闪而过。
又是如此，究竟.......！
陆离生将缰绳勒得死紧，沉了眉目，片刻后猛得掉转了马身，反向奔离了村庄。
............
桑倾醒来的时候星光正好，她被放在一个暖洋洋的稻草堆里。
陆离生正在艰难对着一堆干柴生火。
桑倾默了默，举头望了望荒无人烟的四周。
又看了看灰头土脸的陆离生，对着陆离生面前的干柴垛喷了一口真阳烈焰。
瞬间窜起的火苗差点烧了陆离生的额发。
陆离生慌忙往后一窜，颇为无奈的看着桑倾，
“阿青......”
桑倾昂起小脑袋，倨傲不已，“看你生火太磕碜了，帮你一把，不要谢！”
陆离生：“.........”
桑倾：“说起来你帮我带哪去了？你不是说要回村子吗？那小鬼呢？见到了吗？”
“......没有人，也没有鬼。”陆离生扔了根树枝进火堆，火光明灭，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说什么？”桑倾听不清，刚想再问一遍，突然闻到了一股异香，一下子兴奋地眯了眼，“啊！你烤了地瓜对不对！快给我一个！”
陆离生失笑，“阿青鼻子很灵啊。”
从火堆里拨出个炭黑的地瓜，陆离生仔细剥了皮递给了桑倾，桑倾一个猛扎，扎进了比她大不少的地瓜里，青色小尾巴摇摇晃晃。
陆离生忍了半天，没能忍住，捧腹大笑起来。
桑倾听见了，怒而抬头，凶神恶煞地说道：“你笑什么？！”
只是嘴边淡黄色的地瓜渣让她看起来很没有威慑力，反而模样可爱得令人发噱。
陆离生笑得更厉害。
桑倾羞怒得不行，嗷呜一口，叼上了陆离生的手指头。
被咬了的陆离生，肩膀耸动个不停，完全不知道疼。
桑倾气呼呼地咬得更狠！
*
夜路总是让人心慌。
苏袂袂一身破旧衣袍在林间匆匆赶路，野鸟突然的怪叫都把她吓得一跳。
她皱着眉头，跑得更快，嘴里阿弥陀佛太上老君的，什么天王神仙都搬出来一起瞎念着。
正心惊胆战间，她突然看见了一丝火光。
忙向着火光跑去，有火就有人啊！
她走得进了，发现火堆边果然有人。
只是这人背朝着她，有点奇怪，肩膀一直在抖。
小心翼翼地上前，
“这位公子，你怎么了，你在哭吗？哪里不舒服吗？”
肩膀在抽动的自然是陆离生，他闻言微侧了头，回道：
“嗯？啊？哈哈哈，没有，哈哈哈，多谢关心，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袂袂面色微愁，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她绕到陆离生面前，正预备再仔细看看这人什么情况。
突然有个细细的稚嫩嗓音喊着，“你什么人，看什么看？！”
苏袂袂茫然地找了一会儿声源，低下头来。
桑倾齿间染血，朝她龇牙一笑，青色鳞片暗夜里闪着诡异的光。
苏袂袂：“.........”
陆离生见她神色不对，想着八成是被桑倾吓到了，举着受伤的手指解释道：“姑娘莫怕，阿青她......阿青她........”
陆离生皱了眉，思索怎么解释桑倾的存在，火光下神色很是神秘莫测。
苏袂袂头皮都炸了起来，红着眼眶看陆离生滴血的手指，奇怪的表情。
“啊——妖怪啊！！！”
拔腿就风一样的跑走了。
桑倾：“............”
陆离生：“..........”
桑倾：“她说谁？哪里有妖怪？”
陆离生扶额：“大抵是阿青吧，毕竟会说话的蛇还是少见的，也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样见多识广.....呀！”
陆离生抬起手，桑倾恶狠狠地咬着他的手指，摇摇晃晃吊在上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情之所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