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谋》郭静雪

49、乱葬岗

　　入夜，二更的更夫刚刚打过，两匹马从苏州城大道飞奔，卡着宵禁的最后一刻，在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窜出了城，守城的护卫追出去十里地都未曾追上那两个人，只得作罢。苏州城是分区宵禁的，以鸾凤阁为中心将周围的几条巷子一起划分为单独的区域，除此之外的地方二更以后便实行宵禁，二更更声一响，街道禁止出行，城门封闭。
　　绯烟和林前多绕了一圈，确定没人追踪以后方才拐上一条小径，夜色浓郁难免让人心生犹疑。林前再次看了看路有些不确定的问前面带路的绯烟：“你确定，是这条路？我看着这小径，再走下去就没有路了。”
　　“放心放心，方向肯定是没错的，我虽然迷路但是鼻子灵啊，这个方向有腐烂的味道，虽然淡但是肯定是这个方向。”绯烟还特意嗅了嗅，确定的点点头，“放心吧，乱葬岗既然称之为乱葬岗，就说明这样的地方鲜少有人去，所以没什么路可走也正常的很。”
　　“也只有阿九，无论你说什么，她都说好，这乱葬岗也任由你来。”林前看着周围越来越乱糟糟的树木灌木丛生，有些犹疑，两个人走了一段就没路了，全是荆棘杂草，两个人不得不勒马停下，林前看了一眼绯烟，微微皱眉，“阿烟，没路了。”
　　“那我们走过去。”绯烟似乎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下马顺便将带着的东西递给林前，“林姐姐辛苦你帮我拿着了。”
　　“为什么是我？”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林前还是乖乖的接过了东西，“这是什么？”
　　“需要用的工具。”绯烟毫不在意的说着，她拿着火折子看了看眼前的灌木丛，从怀里掏出来一包药粉撒出去，随后所有的荆棘自动退开了，露出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上面布满了杂草，“走吧。”
　　“你到底想来乱葬岗看什么？这乱葬岗里除了尸体还能有什么？”
　　“我想看的，就是尸体。阳明山是昨晚死的，到现在不过才一天的时间，尸体即使腐烂也不会很严重，只要看到尸体，我就能是什么原因死的，说不定还能发现是谁偷得琉璃盏，一举两得的好事。”绯烟继续带着路，看到有荆棘丛就撒药粉，有些根生在路上的荆棘退不开就会被她的药粉腐蚀殆尽，看到那些被腐蚀掉的荆棘，林前心里难免有些心惊。
　　“你洒的这是什么？”
　　“是绿粉啦，我经常走这种路，难免会经常处理像这样的植物啊荆棘什么的，有时候还会遇到一些小可爱，所以为了自己走的舒服，我就会弄这个方便行走。”绯烟说着。
　　“小可爱？是什么？”
　　“哦就是草丛里经常见得，像什么蟑螂啊，蜈蚣啊，螃蟹什么的……”
　　“螃蟹？螃蟹会在草丛里么？”林前整个人懵了一下，她怎么记得螃蟹这东西是在海边的。
　　“哦，不知道，说不定有一天它路过草丛觉得草丛好看，就在草丛里住下了。毕竟谁都喜欢好看的东西不是嘛？”绯烟也不在意随口胡诌，毕竟她一个在山上长大的姑娘，没怎么去过海边，像龙虾螃蟹什么的也只是听说过。
　　“是这样吗？”林前虽然曾经去过海边，但是对于螃蟹的习性她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她觉得绯烟说的有道理。
　　“对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你不是觉得我很厉害么？”
　　“恩恩，阿烟最厉害了。”
　　“好了，到了。”
　　两个人穿过最后一处灌木丛，眼前突然明亮了起来。乱葬岗自然是名副其实，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杂草堆，到处都是腐烂的味道，走过的地方皆是累累白骨，这种状态下想找出阳明山的埋骨之处当真不容易。
　　“这样怎么找？”林前看着周围，基本上都是乱草，各种尸体腐烂程度都不一样，还有很多四处乱跑的小可爱，她虽然杀过人也去过很多地方，但是像这样杂乱的地方她去的很少，如今看了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慢慢找，总会有线索的。”绯烟不急，拿着火折子寻了一根木棍，在草丛里拨来拨去，走了几步之后她突然停下，指着面前的一堆枯树枝，“找到了，就在这。”
　　“这？”林前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地方有些犹豫，“真的么？”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绯烟点点头，一脸认真。
　　“为什么是这啊？”林前还是一脸茫然。
　　绯烟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支发钗，耐心的跟林前解释：“这里有一株发饰，这个样子和花色应该是女儿家的东西，看上面珠子的腐蚀和潮湿程度想来不超过十二个时辰。一般死在乱葬岗的人，要么是一些孤家寡人没有亲朋好友的，要么就是犯了事被处以极刑之后扔在这的，家里人为了自身也不会来拜祭。但是最近十二个时辰之内，是女子又会出现在乱葬岗，想来只有鸾凤阁的人了。而且……”
　　绯烟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递到林前面前，“你看，这些泥土是刚翻新过的。乱葬岗的人都是被人扔在这的，不会有人想着去把他们埋起来，但是阳明山不一样，鸾凤阁无论于公于私都不会让他曝尸荒野，所以肯定会把他埋起来。综上所述，阳明山肯定是埋在这里。”
　　“阿烟，你真的好厉害。”林前听她分析听得目瞪口呆的，禁不住想拍手为她叫好。林前原本以为只要九盏才会能把所有的事情分析想的透彻，但是九盏不在，绯烟也可以把个中详情想的清楚。
　　“阿九不在，我只能自己多动动脑子了。”有九盏在对绯烟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费心费力的想这些东西，搞得很多时候九盏总是嘲笑她，说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当她的脑子。绯烟指了指林前抱着的工具，“好了你问的我给你回答了，那你快开始挖吧。”
　　“挖什么？”林前有点懵，打开绯烟之前让自己拿着的工具，里面是一把洛阳铲。
　　“挖坟啊，不把阳明山挖出来，我怎么看他的死因。”绯烟挑了挑眉，说的理所当然。
　　“那为什么只有一把？”
　　“因为你挖啊。”
　　“为什么是我挖？”
　　“因为你长得好看。”
　　“嗯对，那我挖了。”林前点了点头，认认真真的冲着绯烟刚才指的地方挖了起来。绯烟瞧见她乖巧的样子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人比较好忽悠，说什么都信。
　　林前挖坟的功夫不弱，如果不是知道她是护卫出身，绯烟都要怀疑她是专业盗墓的了。
　　“好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林前直起身子长舒了口气，“还好埋的不深，不然我还要多挖好一会。”
　　“辛苦啦~”绯烟笑嘻嘻的拍拍林前的肩膀，蹲下身细细检查阳明山的尸体。
　　她很久之前有见过这个人，虽然一面之缘但是她可以确定这个人是阳明山。他面容安详，似乎死的时候很满足，尸体上有些外伤和陈旧性的伤痕，应该是死前与人搏斗过，但都不是致命的伤势，她拿银针测过指尖和唇齿，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绯烟想了想，解开他的前襟，胸前有一片灼烧的痕迹，在心口处，似乎像是掌力所致，她用银针探了一下，这一掌震碎了心脉，是一击毙命的。这样的掌力掌风，死后的样子还有情况，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曾经很久之前听她娘亲说起过，她心里隐约知道杀人的是谁了，只是为什么掌力所及之处，会有灼烧的痕迹？
　　“阿烟，阿烟……阿烟？” 林前看着绯烟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整个人有些出神，连林前叫她都没反应过来。
　　“啊林姐姐，怎么了？”绯烟回过神，看着在眼前放大的林前的脸，似乎是吓了一跳的样子。
　　“阿烟，你没事吧？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过来，这个伤口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林姐姐把他埋了吧。”绯烟摇了摇头，指了指被她弄得一身凌乱的阳明山，冲林前笑眯眯的。
　　“啊？这才刚挖出来啊，不用送府衙什么嘛？”林前不是很想再埋回去的样子。
　　“鸾凤阁既然想瞒，那我们也没必要把这人死了的事捅出去，所以辛苦你把他埋回去吧。”
　　“为什么又是我啊……”
　　“因为林姐姐好看啊，林姐姐最好看了，所以也肯定很乐意帮我对不对？”绯烟继续自己忽悠人的技能。
　　“嗯，对。”林前点点头，能帮到绯烟的忙，她其实很开心。
　　“所以埋回去吧。”
　　“好。”林前开心的点点头，乖乖的开始铲土埋尸。
　　绯烟看着林前认真努力的样子，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
　　要是所有人都能跟林姐姐这么简单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