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恋歌》司马葵

15、要塞争夺战（三）

　　“什么？倒戈！？”皇太子方统从指挥椅上弹起来，冲到舰桥顶层边缘，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

　　第三舰队旗舰，加拉哈德舰桥二层，方铭却像是完全没听到这条汇报一样，目光只是紧盯着屏幕上的敌军旗舰——摩西。

　　“明明是重炮猛火的战列舰，行动居然相当审慎……”他看着敌舰在冒进了一下之后又迅速退回到阵型之中，有点失望地摇了摇头，“看样子是骗不过来了。”

　　“第九舰队损伤过半！无法形成包围阵容！”

　　“第三舰队损伤超过三成！”

　　对己方不利的战报接二连三传来。

　　方铭打开与莫雷中将之间的单线通讯，直言不讳地说道：“阁下，如今这种状况，再坚守阵地已经不可能了！”

　　通讯另一端，年迈的指挥官深重地叹息了一声。

　　“总指挥官阁下有新的战术吗？要塞倒戈，以目前的状况，第九舰队能不能幸存下来都是问题，包围战已经失败了。”

　　可能是在查阅通信频道吧……两秒之后，莫雷中将失望的声音才再度响起：“还没有新的战术指示。”

　　方铭忍不住皱眉——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那位皇太子殿下如果真的在独揽指挥权的话，这个时候难道不该利用自己的话语权，迅速提出反击策略吗？该说话的时候却不说话，这样只会任由敌军优势扩大，增加己方战损，害更多士兵枉送性命！

　　同盟战列舰“摩西”的舰桥上，指挥官阿格里帕嗤笑一声：“大局已定。这个第三舰队就算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一支舰队而已，对整体战局无能为力。现在，执行P2阶段战术，切断敌左翼与主力部队之间的联系，采用包围阵型逐一击破！”

　　眼见着全息地图上，代表第九舰队的梯形舰阵在敌方炮火的围攻之下，逐渐被蚕食，战斗力急剧下降。总指挥官的战术调整却迟迟没有下达。

　　方铭眉心皱出一道竖线，正想着是否要继续向莫雷中将进言，眼前的通信模块却在此时高亮起来——调整战术过来了。

　　他刚伸手要去打开通信频道，旁边的柳瞳却快他一步，干脆利落地按下按钮，随后照着弹出的虚拟屏幕朗声念道：“舰阵重组，第三舰队成锥形阵，最大战速前进……”

　　“至敌左翼部队后方的LE-7D星域，与己方第一、第十舰队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方铭翘起嘴角，接着她的话说道。

　　柳瞳用余光瞥一眼身旁的男人，发现他根本没在看通信屏上的文字，双眼只关注着战局，不禁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这是我写的战术方案。”方铭波澜不兴地回答，然后朗声朝舰桥一层的操作台发出指令，“最大战速前进！”

　　——您要是真信得过我，麻烦就请稍后去看一下我输入到战术电脑里的迎击方案。

　　——如果战况失控，出现了皇太子殿下未预测到的状况，届时再按照我提出作战计划予以应对。

　　开战之前，他的确曾对自己的直属上级说过这样的话。所以现在，由他构建的这份方案正被传达到第三舰队每一艘舰船的舰桥上。

　　“可是……”柳瞳看向战场全息屏，脸上不无担忧，“我们的正前方是敌军左翼部队，这样硬碰硬的话……”

　　“没关系，他们很快就走了。”

　　果不其然，在逼退了帝国第九舰队之后，同盟左翼部队正迅速与右翼汇合，将兵力击中于一点。舰长阁下所言，竟分毫不差。第三舰队稍一迂回，就轻易地绕过了敌侧翼，往同盟舰队的后方包抄过去。

　　“神风将军”阿格里帕指挥着同盟军，有条不紊地收拢左右两翼，将舰队排成进攻阵列，与蕾娜斯要塞的火力合为一处。同盟最强战列舰“摩西”的炮火，这一次对准了帝国军第九舰队的旗舰——乌利尔。

　　乌利尔与第三舰队的旗舰加拉哈德一样，也是一艘宇宙母舰。不论是装备、人员还是整备方面，这两艘舰船的实力都可以说是不相伯仲。而它们之间唯一的不同，就是舰长的指挥能力。

　　摩西的主炮——离子加农炮炽热的白光洞穿繁星闪耀的宇宙空域，无情地撕裂均匀笼罩在敌舰周围的镜面护盾。原本只能用来防御一般光线武器的镜面护盾，在这种超高热能的主炮面前，根本就脆如一张薄纸。击穿了护盾的主炮威力甚至没有丝毫衰减，就如一支利箭般直插入乌利尔的舰桥。

　　第九舰队司令长官布朗中将直到此刻，还保持着大汗淋漓、神色惊慌的状态，随后便连同舰桥一起被白光所笼罩，在巨大的热量蒸腾之中瞬间化为齑粉。

　　“击破敌左翼舰队旗舰！”摩西内部舰桥上，传来观测员激动的喊声，“敌军，阵列已经崩溃！”

　　阿格里帕上将微微颌首：“整合左右两翼舰队。目标6点钟方向！给它来个中央突破！”

　　然而，刚刚还在传递喜讯的观测员却忽然又紧张地喊道：“报告长官！敌军有一小支舰队，正绕过我军侧翼，朝12点钟方向急速前进中！”

　　12点钟——阿格里帕上将沉稳肃穆的脸上终于显出些许意外的神色。他的目光扫向半空中的全息屏幕，就见一支整齐排列成锥形阵容的敌军舰队，像深水之中游弋的电鳗一样，有恃无恐地掠过同盟军侧翼收拢后空出的宙域，正向己方背后包抄过去。

　　“又是你吗？”指挥官阁下喃喃自语。

　　包括他的副官在内，周围的幕僚们都露出不解的神情，谁也没反应过来这个“你”指的是谁。

　　阿格里帕上将稍一沉吟，很快就抬起头：“不管他们。全舰队目标维持6点钟方向，执行中央突破战术！只要击毁那艘金色的舰船，就是我军胜利！”

　　这种时候拼的就是速度！有“神风将军”之称的同盟指挥官心中暗忖——只要我能在背后的敌军就位之前，正面击毁帝国军总指挥官所在的旗舰，这场仗就是我赢了！真是拜那个狗皇帝的虚荣心所赐，他们的旗舰简直像镀了金一样闪闪发光，想藏都藏不住。

　　“报告长官！敌军没有派出舰队迎击我军！”方中校的耳边很快就响起情报负责人的汇报声，“敌舰队整合为攻击阵型，朝第一和第十舰队方向全速前进中！”

　　“呵……”黑发黑瞳的中校在舰桥上发出一声淡然的轻笑，“就算是神风将军，也有轻敌的时候嘛？兵贵神速的道理，可不只有你懂。全舰听令，引擎全开，采用短程速航法则，目标6点方向，全速前进！”

　　所谓的“短程速航法则”，是一种在战场上使用频率极低，以至于大部分指挥官都已将其遗忘了的特殊航行方式。因为引擎超负荷开启，这种航行方式极其耗油、很难散热，而且还会释放出高频辐射，干扰附近友军的通信信号。因此在实际战争中，几乎没人真的用到过这种剑走偏锋的行军方式。

　　“神风将军”阿格里帕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全息作战图——位于己方舰队身后的帝国第三舰队，与同盟军舰阵尾部的距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缩短着：“这种航速……敌军难道采用了‘短程速航法则’吗！？”在认清了局面之后，他当机立断道，“卡西乌斯舰队，跟我一起调转舰头，现在迎击背后的敌人还来得及！”

　　在舰队战中，临时掉头是大忌。然而此刻，这位名扬宇宙的神风将军却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完全是被敌将逼迫着，采用了连平庸将领都能使出的一般对策。

　　“炮门全开。准备进入炮击战！”方铭下达命令，“敌方是那个著名的‘神风将军’，一定不会坐以待毙。我们也必须迅速下手。”

　　但是——比神风将军还快——这一点到底能不能做到？中校心中却十分忐忑。摩西固然炮火猛烈，但它毕竟是战列舰，主炮的填充时间远长于加拉哈德的主炮。但是，身为宇宙母舰的加拉哈德一样有明显的弱点——主炮火力不足。如果第一炮不能正中旗舰舰桥，接下来也许就只能依靠战斗机的核导弹了。

　　这场对决的走向，只有幸运女神才能预测。

　　“线性磁轨跑，发射！”

　　“离子加农炮，发射！”

　　对峙中的两艘旗舰中，舰长不约而同地喊道。

　　宇宙中亮起交错的光束，像中学老师在黑板上画下的两道白色平行线。电磁立场与高浓度粒子之间相互干扰，这两炮在命中对方舰艇之前都产生了些许偏差。

　　加拉哈德的主炮击中了敌方的左舷的飞弹发射器。在电磁力场的干扰下，敌舰的雷达也一时陷入瘫痪状态。而摩西的主炮则擦过敌舰舰桥，击中了右舷的战斗机出舱口。

　　一时之间，两艘舰艇都像被卷入海洋漩涡的小船一样疯狂摇晃。

　　柳瞳这一次没有光顾着自己。在舰身剧烈摇晃的同时，她伸手抓住了身边的舰长阁下，帮他在晃动中迅速站稳。经历过之前的战斗，她终于有点明白方铭在军中的威信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了。这位中校虽然与其他军人不同，总是一副温和儒雅的样子，但在战术层面、以及指挥舰船作战方面，他绝对是凌驾于其他指挥官之上的强者。只要方中校还在指挥作战，这艘船就不会被击沉——她在心中越来越坚信这一点。

　　舰艇被击中时的晃动超过了方铭的预期，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抛离舰桥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按住他的肩膀。那是一只很小巧的、女性的手。白皙纤瘦、素洁如玉。但是那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却连军中最强壮的硬汉都不能及。剧烈颠簸之中，方铭只觉得自己像是忽然被绑到了一根坚实可靠的安全带上。早就听说过生化人的身体素质远在一般人类之上……此番得以一见，真是令人惊讶。

　　舰身渐稳，方铭感激地看一眼身旁的副官：“谢谢啊……刚才差点掉下去了。”

　　“放心。”柳瞳朝他竖起拇指，“我会拉你的。”

　　“右舷战机出舱口中弹！”舰桥内响起舰内战损汇报，“外装甲受损严重，第6、第7机库发生火灾，第17、19、20机修区域紧急隔离！”

　　“什么！”柳瞳听到这一句，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双手“啪”地攥紧舰桥边缘的护栏，“十、十七……！！”

　　——17机修组！卡米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