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护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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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晓松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试图说服我妈，红色的围巾与她黑色的大衣更般配。接电话的时候眉头隐隐跳动了几下，电话那头，孟晓松带着一丝舒适又紧张的语气，她说：“甄黎，老地方，你来一下。”
我妈趁着我打电话的空挡，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那条橘色的丝巾，并且有些心虚又带着得意的朝我瞄了一眼，我无奈的笑笑，跟她打了声招呼，说同学找我有事，就先走了。
我没跟她说实话，孟晓松不是我的同学，她是我的朋友。
我妈不是很喜欢孟晓松，觉得这个女孩的思维夸张的有问题，曾经为了学习游泳，一个人就这么笔直的跳到了河里，周围人都吓傻了，等有人想起来跳下去救她的时候，她已经自己扑腾的浮在了水面。这件事让她成为了传奇，大多家长都不太喜欢她，觉得小姑娘楞性太大，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玩脱了，都拉着自己孩子远离她，我妈也不例外。
但是我喜欢她，我觉得她勇敢又傻气。
等我站在一个木屋前，心跳莫名的有些加速，这就是孟晓松说的“老地方”。这里本来也有人住，但是老人去了福利院，没多久就去世了，这地方也偏的很，渐渐的没什么人来走动，杂草丛生，好在屋子还没倒塌，孟晓松先发现了这里，然后带着我来，环境幽静，又没人知道，久而久之就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
刚刚下过雨，地上的土有些湿，黏在我的鞋跟不太舒服，我在门口站了一会，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揉了揉眼角，还是推门进去了。
进门一股腥臭扑面而来，我有些反胃，看见地上都是鹅毛，眉心狠狠的跳了两下。我抹了一把脸，喊了一声：“孟晓松，你在哪？”
孟晓松答应的挺快，从破旧的房间里出来，她白色的毛衣上都是血，大片大片的，跟泼了红色墨水一样，有些起球的地方带着深红色的残渣，脸上也有点点的血斑。我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擦了脸，问她：“偷的谁家的？”
这次她不是很爽快，支支吾吾的说是自家的。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样了，孟晓松想当个法医，但她成绩不好，初中之后就戳了学。但是她对着解刨有种执念，第一次是当着我的面解刨了从这个木屋抓住的老鼠，第一次拿刀，手法不是特别的稳，等她结束，老鼠已经支离破碎，所有的器官都在这肉末，画面带着诡异，但是她的眼神却充满着圣洁。后来她不满足于老鼠，开始尝试野兔和家禽。家禽都是偷来的，我还帮她打过几次掩护，从小我心理素质就很好，替人代考作弊从来不会慌张，孟晓松说我这是病，但是不用治，她说比起病她更喜欢用“天赋”来形容，这就是干大事的天赋。孟晓松就是这样，总是能把事情说的很神奇，所以我喜欢跟她聊天。
我喜欢看孟晓松解刨，比起对解刨的狂热，其实孟晓松对尸体最为痴迷，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她就是书里写的“恋尸癖”，但是她告诉我她不是，她喜欢的是从动态到静止的那一瞬间，很多人的死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孟晓松更喜欢缩短这个过程，就像是催促着昙花开放，诱导着飞蛾扑火一样。她喜欢她手下的事物从挣扎到安静，代表着一种诚服和失败。这更像是一种艺术。
我看了看地上的鹅毛，问她：“怎么没等我？”
她偏着头看着我，狭长的眼睛里晦涩不明，“甄黎，我们是朋友吗？”
我摆正了态度：“是的。”
“如果我做了一件令自己很高兴的事情，但是大家都觉得不对，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我也学着她那样歪头看着她。
孟晓松突然就笑了，她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她特别的苍白，现在带着血色的笑容称的她更加的惨白，我觉得她可真好看。她拉着我慢慢进了那个破旧的房间，说：“我其实在等你，最好的我都留着等你来。”
她说完之后，我一路上有些焦躁的心慢慢静了下来，所以等她领着我进了旧房间看见地上那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后，我内心竟然有种诡异的安慰，我想这件事情总会来到的。
她从我身边跑开，走到那个已经被开膛破肚的男人身边蹲了下来，像一个医生一样，用手摸了摸男人的颈部的大动脉，然后慢慢俯下身靠在那具尸体心脏的地方，然后她蹙着眉，抬眼跟我说：“甄黎，他死了。”
“嗯，我看到了。”我有些无力，男人的大肠从肚子里流出来，本来是内脏的地方已经塞满了死去鹅的内脏，黑色裤子早就被失禁的尿液弄得湿漉漉，整个现场诡异恶心，孟晓松静静的蹲在地上，默默的看着我。
我在想她可能是在等我的回答。
男人的眼睛还没有闭上，眼球已经掉出了眼眶，我看了一眼走了出去，从房子的某个角落里拿出我从学校实验室里偷出来的硫酸转身又进了房间。孟晓松已经站起来了，看我进来笑了笑，歪了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我叹了口气：“量不多，不能毁全身，就把指纹和眼睛腐蚀掉吧。这样就算被发现也要一段时间确认身份。”
她点点头，然后想要从我手里拿过硫酸，我躲开了，看着她全身上下都带着血迹，实在感到无力，“孟晓松，我觉得你是不是要去换一身衣服？”
她摇摇头，我现在看着她实在没有话想说，于是蹲下身，慢慢将硫酸泼向地上的男人，每一滴都不能浪费，所以我洒的十分仔细。
突然听到了孟晓松的笑声，我停下手，转头看向她，她就蹲在我身边，笑得很开心，她问我：“你为什么不问我这是谁呢？”
“有意义吗？他已经死了。”
“你不好奇吗？”
“不是特别好奇。”
“你不报警吗？”
“你希望我报警吗？”我放下手里的硫酸，转过身跟她直视。
“说实话，我不希望。但是我又觉得你应该报警。”她还是在笑，笑得我更加无力。
我转过身继续刚才没有完成的事情，然后清楚的告诉她：“就照你希望的去做。”
等我忙好一切，孟晓松已经将外面随地散落的鹅毛收拾干净了，并且她再一次重复这只鹅是她自己家的，不是偷的。
我让孟晓松在这里等着，我要回去拿点东西，她拉着我，问我：“你要走吗？”
“我只是回家拿些东西。”我有些无奈的拉下她的手。
“可是你的鞋子上都是血。”
“我知道，所以我要回去一趟”
“好的，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她转过身冲我摆摆手，然后一个人又进了那件有死人的房间。
我在门口的泥地上蹭了蹭鞋子上的血迹，确认走路已经不带血印才继续往家走。路过菜市场的时候，正好赶上晚间摊位收摊，我毫不犹豫停在了肉摊面前，老板看见我很高兴，为他下班前最后一场生意卖力的介绍，我看着案板上的血，跟老板买了猪肺，猪肺里的血水不小心洒满了我整个裤子，老板不好意思，直言给我半价卖，我心里有愧还是给了全额。
回到家的时候我妈已经在家烧饭了，我跟她说去了菜市场，裤子和鞋都脏了，都是猪血，我妈其实心里不太满意但是却没有说什么。
我趁着她熬汤的时候换了衣服，顺便从酒柜里偷了一瓶酒，又带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和两双我曾经穿过但是已经挤脚的鞋悄悄溜了出去。
等我赶到木屋里，天色已经很晚了。孟晓松还是在那个房间看着地上的一滩□□一动不动。神情像《迪奥的世界》中的少女，我喊了她，她转过身朝我身后看去，一言不发。
我说：“没有警察。”
我把衣服给她，让她换上，她就在我的面前脱得精光，我看见了，地上的那具尸体的灵魂要是还没走远也许也看见了。她问我：“你为什么带酒？”
“助燃。”
“你要把这里烧了？”
“不是，一瓶酒而已，烧不了整个屋子，况且虽然这里偏僻但是大火还是会引人注目。”
“你要把他烧了？”孟晓松换好衣服一脸吃惊的看着我。
“嗯，硫酸还是不保险。我没烧过人，但是有酒精也许会更好。”我看着她很认真的解释。
孟晓松又笑了，说：“甄黎，你真是一个好朋友。”
我没有理她，将酒倒在男人的身体上，孟晓松又说：“鞋子小了。”
“嗯，我也是。”我专心的在点火，火光照得我整个脸都透着冷漠。
等烧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从屋子里找出了老人留下的铁锹，走出门将我刚刚离开时沾上我鞋底血迹的泥土挖来灭火。
一切都结束了，我妈打来的电话被我挂了，我问孟晓松会不会倒立，她点点头，说以前我学舞蹈的时候偷偷练过。
我说：“脚印的深浅可以测出一个人的身高体重，但是我鞋子拿的小，我们用手穿鞋倒立着出去，只要熬过门口那一段就可以，接下来就是草丛，村里那头经常有人来割草，痕迹破坏的厉害没什么大事。”
孟晓松跟着我一路走，等我们走到有人的地方，月亮已经升起s了。
我想回家了，但是孟晓松拉着我，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问那个男人是谁吗？”
我抬头看了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凉的有些刺眼，我说：“不在意。”
“那你在意什么呢？”
我替她拉好了衣服的拉链，说：“我在意的是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能不能把你从事情里摘出来。”
“不管我做了什么事？”
“嗯，不管你做了什么事。”
孟晓松在月光下冲我笑了，笑到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她转过身冲我摆摆手，然后消失在月色下。
她走了，从那天晚上我再也没看见过她，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那个木屋，那个死去的男人，那场火，那天的月色就像是一个梦一样，转瞬间，我就考上了大学，我的母亲还带着那条她买回来的橘色丝巾，笑眯眯的问我，学什么专业。
我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报考指南，额头突突的疼，过了好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学医，法医。”
文/市井朱楼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护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