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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阵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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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阵之地在穆山之侧,大家便沿着石阶一步步向目的地走去。云衍打着赤脚,每次脚下失衡,都几近摔倒。脚腕上藤绳拴起的瓷铃铛便会发出声响,引得众人心惊胆战。一侧是山壁,另一侧就是能够让人粉身碎骨的断崖。但云衍好像根本不顾及这些,依旧谈天说地,时不时怼几句立澈,惹一惹穆昭尘。还会冲着断断续续飞来飞去的几只白鹤激动的挥舞手臂。
“昭尘兄,你快看那些仙鹤!”
“只是普通白鹤,不足为奇。”穆昭尘万年冷淡。
“是吗?我觉得蛮有灵性的啊。你不是喜欢鹤吗?还是说……你有种族歧视?”
随行的一众人都被云衍的话逗笑了,唯独穆昭尘仍旧毫无表情。
“因为懂,才能分辨得出。”
……云衍一时无语。
“仙师,你别和昭尘哥哥计较,连师父都喊他冰山榆木呢。”穆子棠看到气氛略有尴尬,立马走到云衍身边说道,又引起其他人的哄笑,“你有什么话,就与我说吧!”
“好呀,嗯……穆昭尘,对鹤……很有研究?”
“嗯,好像是的。我记得我刚刚入门时,师兄他每次练完剑术,总会自己沿着这条路走很远,每次直到暮色落下才会回来。起先我并不知道他去干什么,直到有一次,师父让我去寻他。当时他就静静地坐在对侧的崖边,什么都没有做,就是吹着一支很破旧的竹笛,然后那些白鹤就在他身边上下飞舞,师兄就会痴迷地盯看很久。”
云衍回头看看穆子棠口中的“昭尘哥哥”,会心的笑了。
“他还会吹笛子?”
“哈哈,你别看他平日里修仙认真到疯癫,也高冷得不愿与人交谈,但师兄的笛子真的很好听。那一次找见他,笛声就好像是山涧清流,凛冽又不刺骨,没有很华丽的音韵,但是有很幽静的感觉。只是,他好像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吹奏。当时他发现我站在对岸,就立刻收起来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过。”
云衍突然记起十年前的阿璟,那时他也会吹着笛子引自己挥动翅膀,只是笛声究竟是怎样的,好像自己已经全然忘却了……甚是怀念。
“不说他了,越说越无聊。你讲讲自己吧,我与穆伯是旧友了,你怎会拜在他门下?”
“其实……我当时不是为穆伯而来的。”
“嗯?此话怎讲?”
“小时候听过许多神仙故事,便给自己留下了修仙飞升的念想。十四岁那年,我在洞桥上舞剑,休息时,看到了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他轻巧地在水面点水而过,带起一片涟漪,一头黑发随风而起……完全就是我心中神仙的样子,我便下定决心入山,却不小心迷了路。还好遇到了采药归来的穆伯收留了我。进门时,我才知道那个白衣少年就是穆门下的大徒弟,也就是昭尘哥哥。哈哈,我就留了下来。”
云衍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十年未见,自己好像错过了昭尘成长的所有。转眼间,诺河边天真烂漫的小童已经成为了现在沉墨寡言的仙徒,而自己知晓的其中缘由或许还不如一个偶入师门的小姑娘。唉,境遇总是如此捉弄人。
“那舒弈呢?我听闻是好像是穆昭尘的小徒弟,他又是如何来到穆门的?”
“舒弈……并不是凡人……”
“不是凡人?”云衍有些诧异,舒弈看起来顽皮机灵,分明就是凡人小孩子的感觉啊。
“对的……不是凡人。穆伯来到这所穆山之前,此山名为舒恋,有一个很美的传说。传说百年前,这里生长过两颗千年槐,日子久了,化为了槐妖,相恋了。先帝因其镇守仙山有功,赐姓舒。然而时过境迁,云族叛乱时,两人追随而去……现在,只留下舒弈一个人了。”
“那他岂不是……”
“我知道仙师在顾虑什么。早在你来之前,师父就已经找他谈过了。这件事情,便不要再提了。舒弈很是可怜,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在山林里生存着,时刻提防着各样的危险,师父发现他的时候,遍体鳞伤,休养了半年之久才好。别看他平日嘻嘻哈哈,活泼顽皮,其实敏感得很,甚至时常通宵不能入眠。”
“从妖化仙,这是何等困难啊……舒弈他……”
“你不知道他有多用功。入门一年多,连昭尘哥哥那样冷漠的人都动容了,便收在了自己门下,传授仙术,希望能救他。毕竟是妖身,虽也能几千年不朽,但终究没有元魂。”
“子棠,琐事慢慢再说,现在,我们到了。”
云衍正沉浸在深深地思索之中时,突然听到了穆昭尘的声音就在自己近前,于是急忙刹住脚。正疑惑这人什么时候走到自己前面去了,一抬头,还是直直把鼻子撞在了穆昭尘的后脖颈处。一股疼痛感从鼻尖蔓延到整个脑袋,接着就是一阵眩晕。穆昭尘没有回头,只是往后一伸手,正好抓住了云衍的胳膊,把险些倒下的他抓了回来。于是,云衍整个人就贴在了穆昭尘的后背上。别人看不到,云衍的脸已经泛起了淡红。
翻过穆山,灾难中的景象便全然展现在了一行人的眼前。压抑的氛围诉说着人间巨大的悲怆,风声唳唳,仿佛是九天的啼哭之音。河岸与海岸边早已不见人烟,全是倒塌破烂的民宅,被水浪一次又一次地覆盖吞噬,吐露出来,又再次覆盖。大家都沉默了。云衍微皱着眉头,深深叹息。立澈紧紧抓住云衍的衣裳,生怕自己掉落下去。穆子棠虽在发抖,但毕竟是女孩子,能在崖边站稳已是不易。穆伯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万分的悲痛。舒弈与大家不同,眼睛依旧透亮,虽未言语,但是仍能感受到他渴望奉献自己力量的内心。而穆昭尘,显然是最淡定的一个,如同见惯了大风大浪,目光毫无波澜。但不知为何,云衍望向他时,分明觉得那双眼睛比平常愈加深邃了。
“穆伯!”一大群身着金黄道衣的人向这边走来
“啊,富临兄。实在感谢你们能够前来相助。”
“您这句话就见外了。虽说是这诺河东海与我们相距甚远,但救命之事,定当全力以赴,更何况您亲自写信求助。对了,这是我的门下高徒苏梵隐,阵法安排,直接与他告知就好。”
“敬扣穆伯,小生苏梵隐不才,还望多多担待。”
“一表人才。这位是我徒儿,这位是我从帝宫请来助阵的云衍仙师,你们年轻人能力大,想法多,能者多劳,拜托你们了!”
云衍和穆昭尘听闻提到自己,立刻与苏梵隐对拜。
“久闻昭尘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仙风道骨,必有大为。也曾听闻师叔讲过云衍仙师的事迹,小生……着实佩服。”苏梵隐发现自己把话题带入了死角,突然尴尬起来。倒是云衍一脸戏弄,毫不在意,自己那点丢人的破事,唉……
“是吗?那梵隐仙徒便讲讲我哪些事迹令你佩服呀?”
“云衍!”穆昭尘感觉这个小仙师越来越猖狂了,便即刻呵住了他,转向苏梵隐,“仙师刚刚入凡,不了解的还有很多,望勿介意。”
“啊,怎么会怎么会,是我大意了。”
“嗯,那我们先行一步,作法施阵。其他事项,我师父会与你交代的。”
说罢,穆昭尘拉起云衍直奔河岸而去。穆子棠与立澈紧随其后。
“我立东南,云衍西北,子棠西南,立澈东北,坐!大家闭目,我施咒之时,万万不可心有旁骛,也一定不要睁开双目!”
四人相对而坐,听到穆昭尘的吩咐,全部即刻闭上了眼睛。
“万物春秋,周而复始。今朝旦破,不得旧轨。平海衡川,急急如律令!”
云衍只觉得周身一股暖流涌动,睁开双目,三道白环绕与上空,三纸道符悬于其中,上下浮动。道符上的墨迹析透出耀眼的金光,汇合于四人头顶之上,向乌云低压的空中射去。云衍扭身向四周望去,无数道金光于山间,河畔,林中射出,一并射入云层之中,这必然是其他法阵所为。
“专心!”
云衍正被眼前盛况吸引,突然听到了穆昭尘的提醒,立刻扭过身来端坐好,紧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身体已近乎僵硬。云衍也感觉自己体力不支,已有了将要晕厥的兆头。这时,耳畔突然传来了巨大的轰鸣之声。犹如万人擂鼓,惊魂动魄。
云衍,立澈,穆子棠都瞬时睁开了眼睛。只见先前的道道光束仿佛在云层之上汇聚在了一起,又穿云而过,成了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直投在正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霎时间,原本的浪声滔天突显的微不足道。
再看穆昭尘,依旧正襟危坐,双手置于膝上,嘴中仍念念有词,脸上依旧淡定如常。云衍把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便入了迷。原来他的阿璟认努力起来竟是这样认真,还有他的仙术法力,好像丝毫不落后于自己。云衍渐渐垂下眼帘。
“看够了?”
“啊?我……”云衍有种偷窥后的羞耻感。
“今日便收工吧,此阵法也是有危险的,不可久留,破阵!”
穆昭尘接着转移开了话题,再次施咒,解开了阵法。
“救灾之事,并无想象的那样简单。大家一定做好准备,绝不得疲软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