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真正的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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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尘，今日第一次施阵，你便讲一讲预判如何？我们要做好接下来的打算。”
穆伯坐在主位上，询问道。
距离第一次施阵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天色已经沉了下来，浪声依旧清晰怕人。穆门之人已经帮助各路远道而来的仙徒子弟驻好营帐。帐外的火光簇簇，随着海风疯狂地摇曳跳跃，反倒映出了些许生机。最靠近崖边的这顶营帐里，云衍紧靠在穆昭尘身旁，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脚靠近火堆。火光很亮，足以模糊视线，但穆昭尘还是发现了云衍脚底的细小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是在云衍白净的皮肤上还是红得刺眼。立澈和舒弈在角落里玩石子棋，总归年纪尚小，没有大家那种阴郁感。
“今日施阵从我们四人角度来讲并无问题，咒令、道符、与施法都完美配合。看周围景象，其他人应该也没有失误。只是法力施出，真的作用于水灾之上时，收效甚微，感觉此前设好的阵法和所用的咒令……并无太大用途。”
“此话当真？”
“是我真实感受，仅代表我的个人想法。”穆昭尘垂下眼睛。
“我……我能做证……”云衍接过话头，“施法之时很是顺畅，但总感觉效用不大。”
听到云衍给自己支持，穆昭尘扭头看了看这个蜷缩在自己身边的人。
“那，你们有想过究竟为何吗？这东海之啸已有近一月之久，丝毫不减削弱，其实我早就生疑了，但想不出其中缘由。”穆伯眉头紧紧皱起。
云衍看看四周，突然站起身来。“穆伯，您能随我出来片刻吗？”
“说吧，你有何想法？”
“不知穆伯您是否听说过龙九子之一……嘲风？”
“自然听说过。虽未见其形，但民间久久流传嘲风是吉祥平安之象征。又因其能够控制风雨、海水及天象，多被出海之家供奉……等等，你该不会认为……”
“我心中正有此意，只是断断不敢冒然确定。明日天亮时，我想出海一探究竟。”
“所以你才叫我出来商议？”
“是的。若要出海，我必然化为鹤形，所以要暗暗行动，还望穆伯保守秘密。”
“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也清楚，海风实在过大，我怕危险太多啊。你虽是法术高明，但直接与风浪对抗……真的没问题吗？”
“事态紧张，众人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措施了。我来吧。”
“那我便不再一味阻拦了，你明日千万当心，千万要等天亮之后再行动。”
“穆伯放心。今日大家就早些休息吧。”
云衍与立澈睡在营帐的西北一侧，或许是因为太累了，两个人很快合上了眼睛。穆伯与舒弈，穆子棠还在帐外商议关于灾民安置救援的问题。穆昭尘安坐在火堆旁，小心地取出了自己的笛子，轻轻地擦拭起来。这根竹笛早已不见翠绿之色，而是通体成了淡褐色，还布满了棕黑的斑点。或许是由于穆昭尘常年随身携带，时常在手中把玩，反而有了一种透亮的光泽，在火光之下仿佛涂抹着一层棕油。
云衍淡淡的呼吸声传来，与火堆中木柴的劈啪作响混在一起，让穆昭尘感到了许久没有过的安心于淡然。他站起身，走到云衍身边，静静地看着云衍阴影里熟睡的样子，还有那双缩在薄衣下的赤脚，内心中忽然有一块地方变得柔软了起来。云衍毫无防备的样子，让他心中莫名升起了保护欲。心头一颤，这样熟悉的感觉，好像曾经有过……穆昭尘脱下自己外面的一层敞怀绸衣，披盖在了云衍的身上。想来，自己已经第二次在晚上给这个人添衣了。
虽然是夏日，但因这东海之啸，清晨还是有些寒意刺骨。更何况所谓营帐只是一层木杆支起的麻布。云衍打着哆嗦醒来，看到身上的绸衣，突然意识到穆昭尘又把衣服给了自己，旋即笑了出来。看着另一侧仍在睡梦中的穆昭尘眉头微皱，便感到了些许心疼。云衍起身，轻轻地把衣物换给了穆昭尘。
走出帐外，发现各处设立的营帐都是静悄悄的，昨日夜里热烈燃烧的火把都只剩下了微微一缕白烟。而穆伯，已经站在崖边等着自己了。
“云衍，昨夜你可休息好了？”
云衍立马收回自己打到一半的哈欠，抖抖衣服站好。
“穆伯放心，我已休息好了，现在就可出发。”
“好。你一定要掌握好方向，且万万不得逞强啊。玄玉要随身，若是遇到情况，立刻联系。”
“谨记嘱托。若无其他要说的，那我便出发了。”
云衍大胆地又像崖边走了两步。他站在崖边，低头看着黑色翻滚的海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纵身而跃……
身着黑纱的翩翩少年瞬时消失了，一声清亮的鹤鸣过后，一只通体乌黑的玄鹤出现在了海面之上。十年光景，云衍的鹤形也早已长大。之间这只玄鹤翅羽修长，羽峰犹如剑刃，似乎要倏忽间撕裂开乌云构成的幕布。鹤腿细而笔直，在左脚之上还悬挂着那颗藤绳栓起的瓷铃铛，伴随着云衍一次又一次的振翅发出无比清脆的“当当”声。玄鹤昂着头，顶上一抹艳红很是显眼，在空中盘旋几圈后，便向深海处飞去。
云衍对自己的方向感和飞行能力还是很自信的。虽然十年前与穆昭尘分开之后，自己在帝宫很少幻化为鹤，但毕竟有做诺河河神之时的旧底，云衍并没有惊慌。果然如穆伯所言，海水并没有因为远离岸边而逐渐平静，而是依旧风起云涌，浊浪滔天。云衍小心躲避，逐渐靠近源头地。
果然如云衍之前猜测的一样……是嘲风。
那只人们口中代表平安祥和的神兽，正在海中上下搅动。以嘲风的力量，若是放任不管，必会酿成更大的灾祸。云衍心急如焚，立刻返程。
飞回近岸处时，云衍发现崖上已有不少的人开始活动，准备继续昨日的阵法。时间紧迫，趁着大家不注意，盘旋在高空的云衍立刻着陆岸上并变回了人形，向营帐跑去。只是云衍没有发现一侧伫立的人影已经盯了他好久，脸色也甚是阴沉。
“穆伯，我探明了，就是嘲风。昨日的阵法只能施力于近海处，对于正在作乱的嘲风丝毫没有威胁。我觉得，大家应该集中力量，围坐周阵，这样一来……”
“云衍！”穆昭尘从帐外冲进来，营帐被硬生生地拉扯了下来。他的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与愤慨。云衍记忆之中，还从未有过感情这样明显的穆昭尘。
“你还想瞒我多久？”看到云衍的惊慌，穆昭尘的语气稍有和缓。
“云衍，你说的方法我已经明白了……要不然，你先和昭尘谈一下吧……不要耽误一会儿施阵就好。”穆伯看到自己徒弟的样子，深知处理不好，便会后患无穷。
云衍与穆昭尘站在营帐后面，眼前是夏日本该绽放的群花。虽然大风大雨侵蚀近一月之久，但或许因为它们能敢于俯首，反倒活到了现在。只是满是疲惫，不再艳丽了。云衍觉得自己此刻亦是如此。
“所以……你都看到了？”
“若是我今日没有看到……你还会一直瞒下去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等你自己慢慢发现，我想让你自己回忆起过去的点滴。因为我想确认……你还没有……还没有忘记我。”
“十年来，我丝毫没有忘记。”
“真的？”
穆昭尘沉默不言，只是静静地盯着眼前的丛花。
“你当年为何从没有露出过真身？”
“我是河神，帝宫之意，绝不得以仙身示于凡人，能够以鹤形伴在你身边三个春秋，我已经心满意足，不敢逾越。”
“那当年，为何是……”
“昭尘兄……十三年啊，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吗？我不想在这里仓促地给你讲述完。嘲风在作恶，民不聊生。我现在一心只想抓紧结束这场灾难，到时候，我全部将给你听。可以吗？”
穆昭尘再度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云衍，然后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东海之啸上。
“嗯，先回去吧。”
听到穆昭尘的回答，云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突然想到一切就要开诚布公，心情久违地明媚了起来。他的阿璟没有忘记他，他的阿璟还能够听自己讲述十三年的点点滴滴。松间明月，青石绿水，就要看到坦诚的彼此，这是何等的快乐。只不过，有一件事……似乎有些不同了。
云烟哼着小调回到帐中，发现大家已经准备完毕了。
“之前我们计划的长久之役是因为错误判断了东海之啸的成因。今日的周阵若是能够成功，收降嘲风那只神兽，东海之啸便可得以控制，灭灾之事，便只是时间问题了，便无需我们一众耗在这里。所以，今日定要竭心尽力！”穆伯正义凛然地说道，一番话语让众人鼓足了勇气。
“开阵施法！”
近百人围坐在岸崖之上，形成巨大的圆形。众人闭目，疾呼着收降神兽的咒令。百张道符一并发出，在上空漂浮飞舞，进而又极速旋转。片刻间，每张道符下燃起了细小的火光，进而又点燃了整张道符。火光冲天，发出炙人的热量，所有人满脸通红，汗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终于，大家就要再次支撑不住之时，东海深处传来了一声悲愤的兽鸣。
众人立刻明白——嘲风倒下了。
“我去帮帝宫收回这妖兽，片刻即回。”云衍与穆伯说道。
“我与你一同前往。”
静默许久的穆昭尘，在云衍身边幽幽开口。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真正的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