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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龙伏于野 ...

  •   次日清晨,淡金的阳光透过浅青色镂空窗棂,照在少年脸上,暖洋洋的。穆零从床榻上坐起,走到窗前,开窗,略咸湿的海风吹来,清亮柔和,让他不禁心情舒畅,微微笑起来。
      “早上好,穆零!”不远处,身穿亚麻色棉质束腰布衣的女孩笑盈盈。
      “早上好!”穆零微笑着回应,并打开房门让她进来。
      “祁连”犹豫再三,穆零先开口道,“我......”
      祁连雪盯着他认真的脸,心中一软,忙道:“没关系的穆零,等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了,再同我说吧,我不急的。”
      “祁连……”似乎被女孩的温柔体贴打动,穆零伸出手臂,想抱一抱她,却被女孩敏感地躲开了。祁连雪拿起横在床头的长刀,轻快地向外跳:“快点啦快点啦,再不走越哥要等急啦!”
      穆零有些尴尬地僵了一下,松一口气,旋即跟着出了房门。
      今天是祁连老爷子伤愈回村的日子,出于隐瞒到底的考虑,穆零考虑再三,觉得至少得露个面,再打声招呼——毕竟最后一场比赛安排在三天后。
      半个时辰后,东城门。
      一架两人高的兽车已经等在这里,神骏异常的赤红妖兽正不耐烦地前蹄敲踏地面——红犼,以其力大耐力足而成为军中豢养的战兽,价值千金,少有人能奢侈到仅作为驾车的坐骑。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一位布衣妇人探出车帘,对三人招手:“你们来啦,快上来!”
      穆零开口:“不了,婶婶,阿越和我还有些事要办,让祁连跟你们先回去吧。”又微不可查地捅了林海越一下,林海越忙道:“啊...是啊,婶婶,你们先回吧。”
      妇人纳罕:“这么多天还没办好么,是什么事?危不危险?”
      祁连雪上车,抱着她的胳膊,软声道:“娘,不用担心啦,听穆零的,我们先回去吧。”
      车内有声音道:“你就会瞎操心,阿穆、阿越又不是三岁小娃娃,爱干什么干什么!”车窗垂帘拉开,祁连老爷子探出脸来,面色苍白,却精神奕奕。汉子盯住两人,哈哈道:“臭小子们,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吧,叔叔婶婶就不等你们啦!”接着车内有一个声音哈哈叫道:“没去过的地方也要逛逛,年轻人嘛!哈哈”
      汉子回头笑骂:“叶老三你骨头痒痒了?要老子替你疏络疏络?”
      另一个声音又阴阳怪气地应和着:“你说的是香华丽街的醉生梦死楼嘛?啧啧,那地方......”尾音戛然而止。
      穆零苦笑,说话的两个是老爷子的军中同僚。祁连父亲十六岁从军,十年军旅中结识甚多,退伍后仍有联系的却不多。这二位与他同村,交情甚为亲密,平日里插科打诨常有。
      “那么,你们单独在外可要小心,浮玉城可不比村里......”妇人叮嘱。
      “送爹回去我就回来。”祁连雪招招手,钻进车里。
      车夫面无表情地低喝一声,兽车瞬间跑起来,在周围艳羡的目光中出了城门。
      “走吧。”将兽车送出城门,穆零二人便向香华丽街走去,年轻的背影沐浴在灿烂的晨间阳光之中。
      浮玉城以东南约四十里,有个叫桑渔的小村子。
      村子不大,只百余口人,以海猎为生。村子西南有座礁岩砌成的石屋,冷冷清清,平日里除了村中和周围村子学习格斗技术的孩子出入,少有访客。
      光线照入里堂,石屋迎来了今天第一位访客。
      季川凉负手立于门前,面上不动声色,熟悉他的人却看出些微的紧张和迟疑。但身居高位多年,他早已养成坚决果断的习惯,片刻,他轻声道:“我一个人进去,不必等。”
      孟阿郦点头,退后两步,却没有离去。
      四方石屋围成一块不大的空地,因为长期磨损裸露出灰白色的质地。一株数人环抱的巨榕从
      空地边缘拔地而起,将整片练习场覆在浓浓绿荫之下。场地中,十二个年龄不一的孩子正持各色武器练习,最大的有十四五岁,最小的也有十一二。
      在孩子身上一扫而过,季川凉一眼注意到那个歪着身子靠在树干打瞌睡的男子。男子身材瘦削,身上只披着一身松松垮垮的黑色外衣,更显清瘦。因为背对着,只能看到一头颇凌乱的短发。季川凉定一定神,缓步走过去。
      孩子们早已注意到这位不速之客,在他走来的时候,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孩子大着胆子喊:“穆叔叔!有客人到了!”她对这位指导他们格斗技巧的教练一向又敬又怕又好奇。原因是他总是千方百计刁难他们。
      “啊...啊?谁?”男子伸着懒腰从地上做起来,哼哼,“那傻小子回来啦?”眯了眯朦胧的睡眼,却看见一个白衣青年朝他拱手,笑道:“二十年不见,穆前辈可安好!”
      男子明显愣了一下,斜着眼瞪着面前的年轻人,胡子拉碴的脸上流露出尴尬:“呃,这个……”
      青年提醒他:“前辈可还记得,十七年前,始空山下,您曾经出手救过一个练功误入歧途的少年?那少年就是我。”
      “哦……”男子挠挠头,仍有些迷糊,“好像有点印象,你…你叫什么来着?嗯?”
      季川凉笑道:“在下季川凉!”
      “啊…对,是你啊!”男子仍半卧着,喃喃:“原来已经过去二十年啦……”男子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去屋子,一路打着哈欠。
      “你跟我来吧。”
      季川凉随他穿过石屋,来到一处邻水的后院。火红的丹枫林围成的院子里,朱红色陶罐在火炉上煨着,浓郁的水汽从罐口汩汩冒出,香气四溢。
      穆村平提开陶盖,舀上一碗来递给这位不速之客,啧啧道:“你可算来得巧啦,刚出锅的鱼羹,来,过来尝尝!”
      季川凉也学他席地而坐,尝一口鱼羹,赞道:“深海鱼龙熬成的鱼羹,便是城主也难有这样的享受,确实是口福。”他吃过一口就不吃了,因他有太多疑问要向男子求证。他再次打量眼前的男子:岁月未曾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在眼角额头平添几道细纹。然而那张清瘦的脸上却不见年轻时的飞扬恣肆,取而代之的是市井无赖式的放诞和任性。
      他还记得那一天,始空山上旌旗猎猎,人族与妖族数百年的争斗,双方终于相互妥协让步,在这一天结成暂时的和平,史称“始空山之盟”。
      因是人族的大事纪,四方豪强蜂拥而至前来观礼。他有幸随祖父,见证这一场盛典。他在盛典期间,笼统见过男子三面。
      第一面是在始空山下,高冠华服的青年放诞长歌,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打他身前走过,扭过头对他说:“小子,破剑流不是这么练的。”
      第二面是在始空山上,青年以人族身份决战妖族俊彦。葬刀无匹,睥睨诸雄,当真风流尽显,令四方惊艳,让方当年少的他心驰神往。
      第三面是夜半三更。他犹豫良久,斗胆敲开房门,迎上青年惊愕的目光,单膝跪地:“请前辈教我。”盛典持续了三个月,他敲了三个月的房门。
      那三个月是他有生以来最自由的日子。
      三个月后,少年的他随父南下,回到浮玉城,就极少有青年的消息。一直到三年后,穆家以违背族约的罪名将穆村平永远流放,具体内容语焉不详。他的反应是嗤之以鼻的,然而人微言轻,无能为力。此后,青年就此人间蒸发了,哪怕后来季川凉统御海妖,也查不到他在这世上的半点痕迹。
      “喂,傻小子,醒醒!”邋遢男子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晃,“直说吧,你找我干什么?”眼睛微微眯起,活似一个不肯吃亏的市井无赖。
      面对昔日恩师的警惕,季川凉颇无奈,苦笑道:“前辈,授业之恩不能忘,阿凉今日只是拜谒恩师,并无他图。”顿了顿,他开门见山:“前辈,阿凉只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与前辈相处不长,但我也知道,前辈绝不是会轻易违背族约之人。”
      “族约?什么族约?”邋遢男子哈哈敷衍着,有意无意避开这个话题。
      “前辈......”
      “诶呀!”穆村平伸个懒腰,“阳光正好,睡觉趁早!”竟倒在火炉旁,鼾声渐起。
      “前辈!”面对这无声的送客,季川凉也是无可奈何,只好起身离去。然而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穆村平鬼魅般出现,愤愤:“该死的鬼东西,睡个觉也让不安稳。”猛地抓住他的肩,“小子,我们走!”一步踏出,便出了石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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