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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城中有妖 ...

  •   静室内,赫拔盘膝而坐,面色看去不见任何异常,气息却萎靡至极。但他谢绝了所有医师,因为葬刀造成的伤,不是一般的药物能医治的。
      “这一等级的葬刀,即便在北原穆家,至少是长老一级的人物才有资格佩置吧?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他喃喃。
      “不管他什么来路,总之你败了。”高跟的皮靴嗒嗒,女孩的略带调侃的声音款款而来。赫拔抬眼,视线中的女孩有一双褐色的眼瞳,一头漂亮的栗色长发,发梢微卷。穿着缀有繁复褶皱花纹的浅紫色齐膝连衣裙,性感的黑色过膝棉袜外套着高筒皮靴——十足的贵族少女的打扮。
      他轻“呵”一声,道:“若非一时大意,那小子如何是我的对手。”
      “然而你就是败了。”女孩凑过来,俯着身子,一字一句的。
      “御......”
      赫拔这一刻的表情是冷厉的。然而名叫“御”的女孩怡然不惧,反而抱着手,笑嘻嘻看着他:“怎么,要动手?来啊来啊,谁怕谁啊?”一副唯恐无事可干的样子。
      赫拔盯着她片刻,忽然笑起来:“呵,如果你只是幸灾乐祸来嘲笑一番,那么,现在笑过了,请走吧。”
      “啊!你这人真无趣!”宾妮撇撇嘴,道:“呐,头儿说半个时辰后开个会,消息我通知到啦,走了!”
      “不送!”
      “啊!差点忘了。”宾妮从门口折回来,在赫拔不耐烦的目光中,放下一个银胆瓶,“呐,看你这么可怜,诶...别扔啊!有人好心送你一付良药,记得吃啊。”言讫,心满意足地走了。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赫拔推开瓶塞,看见透明液体中浮着几缕奇异的殷红。一饮而尽,犹如霖露沁入魂魄,萎靡的气息以可觉察的的速度恢复过来。他挑眉,喃喃:“妖灵血!?”
      与此同时,另一间静室内,女孩柔声的骂轻轻回响着。
      “你太冒险了,万一刀伤再深一分,你就不是吐血这么简单了!”祁连雪皱着眉,瞪着面无表情的少年。然而她实在做不来凶恶的表情,这一副关切远大于恼怒的纠结模样,倒让少年觉得有些可爱,让人忍不住微笑。实际上他真的笑出声。
      “你还笑!”女孩火大,蹭的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盘膝坐地的少年,恶狠狠地。但是,瞪了一会儿,女孩无奈发现,她能做什么呢?这个从小像哥哥一样照顾自己的少年,每次都是这样,倾尽他的全力,不惜遍体鳞伤,也要帮助她达成愿望。然后用我什么也没做的表情面对她,自己一个人躲起来默默舔伤口——穆零就是这么一个倔强得让人心疼的家伙啊。但是…但是,她凭什么心安理得地接受啊!想到这里,祁连雪缓缓屈膝坐下去,头压得低低的,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表情。
      女孩突然的沉默让穆零愣了一下,心道是不是他的所作所为太过疯狂,让她担心了。旋即收敛起微笑,安慰道:“论真正实力我远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只能铤而走险,逼他先出手,幸亏成功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女孩没有理会他的道歉,默了一会儿,才突然抬起头,明媚的瓜子脸看不出任何异常的痕迹。她轻快地起身,道:“你休息吧,我去看看越哥回来没有。”往外走去。将出门,正巧撞上林海越。
      “诶,祁连你去哪儿?”林海越叫道,女孩却一眼也不看他,急急走了。少年挠挠头,走进房间,问:“祁连她怎么了?”
      穆零摇头苦笑:“你快去找她回来吧,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林海越默了片刻,忽然明白些什么,冷哼:“你不说我也知道,穆零。从小到大,老子最烦你这种磨磨唧唧的性子。祁连什么心思你不是不知道,如果你也喜欢,就大大方方说出来,总比两个人一起憋死强!”
      穆零被他的认真搞得愣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林海越已经出了房门,只能苦笑一下,却无话可说。是啊!这么好的一个女孩,本来就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他穆零既然给不了她想要的,自然会有别人将他替代。
      穆零缓缓抽出漆黑长刀,横放膝上。拿起雪白的软布擦拭。
      找到祁连雪的时候,她正安静坐在斗兽场最高层的圆柱底下,长风微凉,女孩不禁抱住胳膊。
      林海越坐到女孩身旁,不动声色地将来风挡住。他挠挠头,有些尴尬,心想要是穆零准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到底是祁连雪先开口了,声音闷闷的:“谢谢你,越哥。”
      林海越哈哈笑了两声,道:“我们仨还用得着说这些么。不过穆零那小子真他娘的混蛋,明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他还…….”
      “越哥,不要说了!”祁连雪喝断他,默了一下,语气柔软下来“不关穆零的事,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能要求他按我自己的想法来,这对他太不公平啦!”
      “可是……”
      “没什么的,越哥。”女孩微微抬头,望着空荡荡的巨大斗兽场,语气飘忽的,“其实我生气并不是因为他隐瞒我他在做什么,而是我从来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也从来没有一次向我解释。是啊,我喜欢穆零,好喜欢好喜欢,但我从来不知道我在他心里占着什么位置。”女孩伸出手,比对着位置摊开手掌,璀璨的光斑在指间跳动,“穆零他,就像这粒光,看着触手可及,实际上好像很远很远。只有在今天,他站在那么多人的目光下,像个孩子一样向这个世界宣告他的情绪,那个时候才是我能感觉到的最真实的穆零。穆零和我,实在像两个世界的人呐。所以啊,越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海越听不懂这些女孩家的哲学,但他隐约感觉到女孩内心的彷徨和无助。所以他拍拍胸脯保证:“放心吧祁连,不管你要做什么,越哥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谢谢你,越哥!”祁连雪冲他温柔一笑,旋即起身,“我们回去吧,不然穆零要担心了。还有……”女孩努力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威胁:“刚才我说的话一句也不许告诉穆零,一句也不许!知道么!”
      林海越讷讷:“哦哦。”
      在浮玉城坊市间一直流传这么一个说法:浮玉城由一群“妖怪”守护着。这群“妖怪”隶属于一个叫“海妖”的组织,翻过城北的那座山就能找到他们的营地,但从来没有人找到过。
      据说海妖前身是纵横大陆东南的著名杀手组织,直到被浮玉城初代城主收服后,成为浮玉城守备的中坚力量。海妖结构精炼,人数稀少,但无一不是个中翘楚,身份尊荣,进入海妖,就等于进入浮玉城力量体系的内核。因此,海妖也成为浮玉城少年从小的梦想。
      城北,后山某处。
      一座堡垒型建筑依山崖而建,拔地数十丈。堡垒整体呈灰褐色,与崖壁浑然一体,崖顶又悬空凸出,将堡垒完全包围。堡垒外是一望无际的森林。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海妖的营地会在这种深山密林之中——这是初代海妖耗时近百年修筑的营地,直至如今仍在使用。
      赫拔站在这座数十层的堡垒下,即便已经见过无数次,亦不由惊叹,当初海妖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这座庞然大物修筑成的。
      赫拔轻车熟路,穿过重重廊道,来到位于堡垒内部的会议厅。说是会议厅,论占地简直可以看做小型会场。
      整座大厅由四根金属树冠圆柱撑起,在青灰的基色下,气势恢宏。三层石阶将大厅分为下厅和上厅,下厅空荡,一览无余,上厅左右开门,一张梨黄长桌横贯。桌旁零零散散坐着三个人,显得颇为冷清。
      “你来迟了,赫拔!”
      说话的是个约二十五六岁的女子,有着柔软的腰肢和纤细修长的双腿。一支深紫珊瑚簪将头发松松挽起,细碎的发丝仍止不住地泻在绯红曳地裙上。精致的瓜子脸妆容素雅,却被撩人的丹凤眼和嫣红的唇色勾出几分天生的妩媚。此刻,女子将整个身子窝进四方红木椅内,笑盈盈地看着青年,就像慵懒而狡诈的女巫的猫。
      赫拔还没说什么,就听某人幸灾乐祸地嚷嚷:“哎呀,你看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到手的鸭子飞了,他能来已经很不容易啦!”
      赫拔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径自坐到女孩对角。
      “阿御!”
      红衣女子无奈道。这对冤家见面就互怼,乐此不疲,她是想拦也拦不住。将要打个圆场含糊过去,身旁的男子忽然开口了,语气平淡:
      “怎么回事?”
      男子靠在椅背上,撑着头,白净修长的手执着文件看。那样柔弱修长的手指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没有人相信,它曾捏碎过巨妖的咽喉。男子还很年轻,瞧去不过三十出头,称之为青年也不为过。只是两鬓的鬓发白了一半,给年轻英俊的面容平添了稳重和暮气。此刻,他似乎有了感兴趣的东西,温润的目光从文件上抬起来,迎上赫拔眼中的惊讶,问:
      “你的伤,怎么回事?”
      “一时大意,被葬刀所伤罢了。”赫拔言简意赅。
      “葬刀?”红衣女子也来了兴趣,“你和北原穆家的人打起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上午,切尔斯斗兽场。不过......”赫拔沉吟道,“虽然那小子也姓穆,不过是不是北原穆家的人还要两说。毕竟,按穆家的规矩,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有什么资格佩戴葬刀?”
      “你说的不错。不过,或许是穆家流落在外的血脉也未尝可知啊。”楚山御时刻不忘唱他的反调。
      “流落在外?”赫拔冷笑,“穆家那样特殊的血脉,你觉得他会容忍血脉流落在外?是他蠢还是你蠢!”
      “赫拔你......”
      楚山御有些恼,却被红衣女子按住,只能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了,到此为止。”红衣女子控住场面,总结道,“不管他是不是穆家的人,葬刀是做不了假的。老六,这件事你负责,务必调查清楚。”言讫看一眼身旁的白发男子,见他点头,才放下心来。
      被称为“老六”的,是个全身都罩在宽松黑袍下的青年,看不清脸。听到女子的吩咐,青年在屋顶石梁上伸个懒腰,应了声好。
      “言归正传。”女子坐起身:“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咦,小七呢?”
      “啊!在这呢!”老六抬手,一个拳头大小的银青金属球打着旋儿滚到桌上,莹白的光准确投射到就近的座位上,青灰布衣的少年在扩散的微光中缓缓显现。
      “师父他老人家最近又在倒腾什么新鲜玩意儿,作为一票徒弟里最能干的,我脱不开身。”少年解释。
      女子点头表示理解。事实上作为动力机械方面的天才,这位名叫小七的少年常常被他师父扣留,协助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实验。每次碰到这种情况,少年便通过镜生两仪投摄自己的实时影像,在另一时空参与会议。
      “好,人都到齐了,我要开始说正事了!”女子脸上的笑意一敛而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可置疑的决断力。所有人不由的坐正了身——没有人敢在红衣女子认真的时候嬉皮笑脸——哪怕她生得娇柔又妩媚。因为她掌握着海妖的第二把交椅。这种掌管一切人事调动和后勤补给的权力一旦运用到某人身上,足以让冒犯她的人痛哭流涕请求原谅。但与她掌管巨大权力的同时带来的,是海妖惊人的稳定性和战斗力。因此,久而久之,海妖内部便流传出这样一句话:
      海妖守护着浮玉城,孟阿郦守护着海妖。
      “本次会议有两件事需要各位注意。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们想先听哪个?”孟二当家开门见山。
      “坏事吧。”楚山御歪着脑袋,随口道。
      “哈,阿御还是一如既往的悲观呐!”孟二当家小小地取笑一番,旋即正色道,“昨天夜里,郦川附近发现那东西活动的痕迹,事出突然,小伊已经去处理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众人惊到了,诡异的沉默在空气中流动。显然,“那东西”是个极大的禁忌,即使是这群斩杀妖兽屠过巨龙的职业杀手们,提到相关的字眼,也会感受到极大压力。
      楚山御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疑:“怎么会这么快,我记得上一次那东西出现还是在六年前……”
      “阿御!”红衣女子突然低声喝住了他。女孩楞了一下,旋即恍然她似乎触到了另一层禁忌,飞快瞟了眼正坐上的青年,便赶紧住了口。
      没有人再说话,眼观鼻鼻观心,气氛一时有些死寂。
      似乎被愈发压抑的气氛惊扰到了,白发男子再次将目光从文件上抬起来,扫了眼在座的几人,道:“魇妖没什么可怕的,各位不必太过担心。六年前海妖能将其击败,六年后同样如此。怎么,诸位对季某没有信心么?!”虽是语气平淡的一句反问,配合男子的身份缓缓道来,却隐约可见其中的睥睨与不容置疑,让在座几人顿时心凝神定。
      “既然那魔物有卷土再来的迹象,海妖是否也该添些人手?毕竟,一旦那东西现身,凭海妖现在的人手恐怕要手忙脚乱啊。”宾妮提醒道。
      “啊!这个,就是我要说的好事了。”孟二当家点头,手指轻拨,一叠文件便流云四散地落到众人面前,解释道,“这是此次候选的名单,你们且拿去瞧瞧吧。”又补充道:“这几个人是首领与我一同商议决定的,若无意见,就这样定了。”
      孟二当家既这么说了,几人自没有什么意见。会议便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顺利结束了。年轻男女们陆续离去,留下更加冷清的会议厅。
      阿郦又像猫一样蜷起柔软的身体,瞟了眼邻座的白衣男子,忽然好奇:“诶,你怎么忽然问起赫拔的事情了?你不是一向不管这些的嘛?”
      “体恤下属,不可以?”白发男子淡淡道。
      “行行行,你是海妖的老大,当然做什么都行。”阿郦一叠声道,“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有什么事我会看不出来?”
      目光顿住,像是回忆起悠悠往事,白发男子眼中流露出明显而且罕见的缅怀,良久,才缓缓道:“阿郦,记得我同你说过,我小时候遇到一个人,没有那个人,也就没有现在的季川凉。那个人,他叫穆村平。”
      女子楞了一下,喃喃:“穆村平,姓穆......”愕然道,“那斗兽场的......”
      季川凉叹息一声,只是这叹息包含无限的欢欣:“应该是他的子嗣吧,那把刀的留下气息,和当年一模一样,应该错不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楚山斗兽场。”阿郦起身就要走。
      看到陪伴多年的同伴火急火燎的样子,季川凉有些哭笑不得:“不急在一时,阿郦。这可不像你平时的谨慎。”
      女子坐回来,道:“好吧,反正是你的故人又不是我的,随便你喽。”目光微不可查地落在男子两鬓的白发上,微微一叹:他是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颓废过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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