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之心悦君兮君可知》木之本媛

92、阿咲的心思

　　从钟山回来，已是宵禁。我软磨硬泡，才住进将军府。
　　次日清晨，我和阿咲一同吃了早餐。盛夏的太阳起的很早，这时的太阳还很委婉得释放它的光芒。粉色的斑点从杏花树中漏在白瓷的石桌上，花香伴着远处泉水的清凉，鸟语和水声相合。
　　阿咲的头发束得高高的，一丝不苟。在他身上似乎看到了那位公主的神态，颇有将门遗风。不不，越捷飞本来就是将军，这样的气质在他身上并不奇怪。
　　他用洁白纤细的手指捻了一块绿豆糕，送到微微发粉的唇边。唇瓣连着脖颈，形成了十分优雅的弧度，这神态也像极了容止。不不，容止拥有山高水长的眼眸，但他的眼睛却明亮清澈。容止精于计算，而他却说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会让我涉险。
　　雪白的牙齿咬了一下绿豆糕，轻巧的舌尖又恬了恬唇瓣边上细碎的残渣。刚好有一阵风吹动了杏花树，好似吹动了时光的影像，吹开了他的容颜，两朵光斑落在他的脸颊上，像是可爱的酒窝。
　　“小黑，你的手艺又精进不少！竟然做出这样细腻的点心。”
　　阿咲转头对侧后方的高大青年笑了一下，这笑似乎能穿越千年。是夏天中的清泉，是寒冬中的暖风，丝丝柔柔，吹化人新。
　　小黑似乎不好意思得笑了一下，说“主子您喜欢就好。”转身就走了。小黑明明是阿咲这次回到建康城新招的仆从，但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他们俩早就认识，而且比我，更像一家人。
　　“怎么，小黑的手艺不好吗？”阿咲见我光看不吃，便拿了一个粉色的糕点送到我嘴边。隐约有杏花的香气，混合着薄荷的清爽，甜而不腻，盛夏里让人精神一震。正要张嘴吃，阿咲却一下把手撤回，将那杏花糕送到自己嘴里，一口吞下。
　　可是那杏花糕太大，一时填住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不给我吃，那我就抢咯！”
　　前面那人的嘴唇娇红滑嫩，想是比这糕点好吃上百倍。昨晚回来后，阿咲躺倒便呼呼大睡，我只能抱着他。晨光下的他，怎么就这样的鲜活，他上扬的嘴角，略带笑意的眉梢，跳动的音符，还有衣角上舞动的清风，这些细小又不能琢磨的可爱，在我身体里慢慢掀起一阵飓风，不知从何盘旋而起，似乎要把我卷入疯狂，让我不能呼吸。
　　一把把阿咲扯进怀中，亲了半天，低头看他时，见他的嘴角已经被我亲的有些发肿，一双大眼睛更加明亮清澈，似乎有泉水流动。他铮铮得望着我，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手轻车熟路得溜进他的衣服，摸到背后的某点，如我所料的，怀中的人儿打了个哆嗦。我得意得笑了笑，却见他眼中的泉水转动成漩涡，最后凝聚为一个点。
　　“张凯你干什么！还上不上朝啦。”
　　话音未落，我就一把被推开。
　　“哪有这样可怜的丈夫，娘子都不让亲一下的……”我开始原地撒娇。
　　他一脸红晕得看了我一眼，就转身离开了。但我知道他是幸福的，他整个背影似乎都在说自己很幸福。
　　他穿着轻纱的里衬，这样轻盈的面料实属难得，可能是得公主所赠吧。这样的话，即使在夏日里，外面套上沉重的铠甲，也不至于太热。他走到阳光中，似是他日常千篇一律的生活，小黑从厢房出来，帮他套上铠甲，戴上帽子。一个金光四射的将军就这样诞生啦。
　　“阿咲……”
　　“在外面叫我越将军”。
　　说话的时候，他头也不回，似乎变了一个人。从温柔多情的阿咲，变成了冷血刚毅的越捷飞。
　　“今天下朝，我们一起回来好不好？”
　　他歪嘴笑了一下，似是在敷衍小孩子。
　　“张大人，这里是将军府，您应该回张府。我不想被人说闲话。”
　　说完这公事公办的话，他又抬头对我笑了一下。那眼波中似有歉意，似有祈求，还有更多的是害怕。
　　他就那么不想让我们的关系被别人知道吗？
　　他帮我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猛地踮起脚尖，亲了一下我的脸颊。湿湿软软的。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远。我抬脚去追，那人却说“上朝也是，不要一起。”
　　我去长胜阁办公，路过点将台，见台上为首那人依然黄金铠甲，神情俊逸。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他回到建康城，如此这般巴结皇帝，如此这般拼命操练兵士，到底为了什么？”
　　再从高到低再看那阵法，我突然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儿时雪子便特别喜欢研究军事，有一天他眉飞色舞得举着一卷丝锦朝我飞奔过来，说是得了遗失已久的鬼谷子兵法，那个军阵首尾相连，固若金汤，又变幻莫测，有很大的杀伤力，形似大乌龟，得名玄武阵法。当时我们俩年幼，私塾的老师这样评价这个阵法，但我们只能看得出，这阵法确实像一只大乌龟，但怎么敢固若金汤，怎么敢变幻莫测，着实不懂。
　　今日看阿咲指挥，那只乌龟平时就凭着大龟壳保护，严丝合缝，没有破绽。但随时可以变成□□和龟尾，改变运动的方向。又随时可以伸出四只锋利的爪字，攻击敌人。这种阵法将就配合，原来阿咲夜以继日训练的，竟然是这样神奇的军队。
　　身后响起掌声，竟是思源。
　　“对兵法不感兴趣的张大人也被这玄武阵法迷住了？”
　　听到身后国师来了，越捷飞就是再牛B也不能忽视了。他让副将指挥，然后朝我们走来。此时的他一身铠甲，英姿焕发，眼角眉梢都闪着金光，双眼更是亮的吓人。这娇小的身躯中，酝酿着巨大而神秘的能量。
　　“在下献丑了，原来这阵法的名称竟然真的叫玄武阵法。”
　　“怎么，越将军不知道此阵法名称？”
　　“不知道”
　　思源“不知将军是在哪见过的？”
　　“前日与魏将源昊辉对峙时见过”
　　我盘算，当时他是在什么时候见过的。这样大的阵法，必须从上往下，才能看到全貌。阿咲并没有在前线去瞭望塔上站过岗啊……突然想起军中谣传的，他与源昊辉交战时，曾经跃起在半空中。如果从马背上跃起，确实可以达到相当的高度，可是在半空中时？那可是弹指一瞬间啊。而且源昊辉就在眼前，哪来的闲暇去研究那复杂的阵法。
　　思索了一下午，没有头绪，打算亲自去问他，顺便找借口和他一道回将军府。到点将台时，却见副将在指挥，主将已不见踪影。那副将见是我来了，鞠了一躬“张大人，可是来找越将军？”
　　前日朝堂上、坊间流传的，这些传言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我又常常来看阿咲，他们应该对我们两个的关系，不说敢肯定，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越将军最近下午都有事，是末将来操练军士。”
　　“哦，那下官不打扰了”
　　我心里不是滋味，明明说了那样的话，却对我如此疏远，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突然想起昨夜在他房间中看到一只纸鸢，那是西城的风筝坊才能买到的。难不成是背着我和那个女孩子或者男孩子，幽会去了？
　　有这样的想法，觉得自己变得好可怕。张凯是19岁年少有为的翩翩佳公子，虽然没有像雪子一样征战沙场，也在朝为官，是有自己的事业和抱负的，为何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一个陈子嘉转？这会儿又和闺中怨妇一样，猜测丈夫出轨还是怎么的。想起有些日子没有受到雪子的信件了，决定回家给他去信，跟他说一些朝中之事，好让他做事有些防备。也顺便问一下他在战场上的情况。
　　心里这么想着，抬头却发现自己到了西城区，左手边就是风筝坊。再往前面走，就是落魄的侠客居住的地方。这些侠客整日游手好闲，自视清高，朝廷此时还没力气来整治他们。
　　此时，一群人正坐在街头，好像在嘲笑些什么。侧耳细听，竟然也是在说些坊间八卦。
　　“看到了没，刚刚过去那人就是越捷飞。”
　　“在公主府待了5年的那个面首将军？”
　　“可不是嘛。现在终于张志气，不靠和公主睡了”
　　“你说的是，靠和男人睡了被。”
　　“而且听说是被人搞的那个。”
　　“卖完大鸟卖丕焱，还真是不浪费。”
　　“你们说的真是酸溜溜的。让人搞了，当上皇上眼前的红人了呗”
　　“你说张凯年纪轻轻，能耐可真不小。可惜喜欢男人。”
　　“你太天真了，张凯再厉害，也不过是刚成年的孩子。说不准他还让别人搞了。”
　　“张烨呀，皇上啊，这些人，哪个没几个男宠。”
　　这些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是滔天的巨浪，包裹了前面那条街的天空和地面。
　　这时，一个人影，形色匆匆地走过来。他很努力得在走，可是那条路，就是走不完。这时，一个腰带歪斜的男子抓住了他的肩膀。
　　“越将军，这几天来我们底盘这儿，是不是该留下些过去钱啊？”
　　他一脸鄙夷，显然懒得和这样的人纠缠，伸手像腰间摸些银两出来。可男子却一把拉住他的手。两只手，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一只粗壮一只瘦削。
　　“这样细腻纤细的小手，当了将军？大家伙儿信吗？”
　　“不信！”
　　“不信~”
　　周围的人稀稀拉拉，带着揶揄的嘲讽。
　　那人却大手一挥“你们不信，我信！”
　　众人皆好奇。
　　“那肯定是床上功夫好呗！今儿个，让我们一起来快活快活，大家意下如何啊？”
　　刚刚抓住小手的大手，径直向腰间摸去。越捷飞只是用手挡了一下，并没有起到丝毫的效果。
　　怎么会这样？阿咲他为什么来这里？他为什么不反抗？
　　我三步并作两步，直冲上去，一脚将那人踢开，拉阿咲走。
　　可阿咲却如死了一般，身体如同一团稀泥，已经站立不住。我拉他的手的时候，感到他的手，以及全身，传来一阵急剧的收缩。他闭着眼睛，紧紧得咬着双唇。脸色惨白如死灰，像极了此时天上的那轮圆的明月。
　　“张凯？”
　　“张公子……”
　　我看到这侠客中，有几人我是认识的。大多是昔日在坊间作诗时的仰慕者。
　　“张公子，你莫非真的收了这人做男宠？”
　　我大声喝道“休要胡说。什么男宠，他是越将军，是我夫君。”
　　说完一把搂住阿咲的腰，把他抱走。

　　到将军府时，府中空无一人。清晨时的杏花树在过于明亮的月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小黑？”
　　然而无人应答。也没管那么多，把阿咲放在床榻上。